“王……”倾身才刚开口,便被冰玄卿冷声打断了。
“你,出去。”
只是被他的眸子瞪了一眼,奶娘便觉得混身泛起一阵寒意,是她穿得衣裳太少了,还是去再添几件吧。
曲膝行了行礼,奶娘急匆匆的踏出了房门,逃似的离开了。
容善站在门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宽厚肩背正隐隐抖动着,他真的很生气么?他到底在气什么?是谁人惹他如此动怒?
她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敢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许是冰玄卿推门的声音太响,小床之内的孩子似乎有些被惊到了,睁开了圆滚滚的小眼瞧了半天,隐隐开始抽噎起来。
容善听到声响望去,正瞧见孩子的小眉头越皱越紧,怕是要哭出声来了,忙越过他的身侧,奔到了小床旁,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轻拍着背哄着,而她的双眼,却不时的偷瞄向站在桌旁的冰玄卿。
似乎,他的气还未消,瞧那凝重的表情便知,这个时候还是避着他一些的好。
想到此处,她抱着孩子转了步子,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与他遥遥相望着。
冰玄卿又何尝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今得她,又能真心信他几分。事事都提防着他,活像是将他当作了敌人一般,想必她对秋家之人也无这般的戒心。
他并不是在气她,只是在气他自己罢了。
想他冰玄卿素来以冷酷无情得名,在战场之上更是有人因听闻他的名字而丧胆,而眼下的他呢,还何来那份威严。
他不该为了她,而与大皇兄大打出手的。虽然他们素来显少交集,只是,毕竟他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位之人,若是被外人知晓他们二人起了争执,只怕又要被传得沸沸扬扬,介时,朝里的众臣又该有微辞了。
不该,实在是不该。
他不该为了一个女子而分寸大乱,这些日子,他做得事儿太过荒唐了,现在想来,他竟有些怀疑,做那些蠢事的可真是他。
孩子、容善,他竟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步入了他的心中,却还是心甘情愿的。
不,他不该如此。
深吸了一口气,他硬逼着自己将视线从那对母子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了别处。
“王爷。”敞开的房门外头,李罕急步而来,站在门口便见了到冰玄卿,垂头恭敬的叫了一声。
冰玄卿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向李罕,仍是寒着一张脸问道:“何事?”
“燕将军又进宫了。”
他不语,只是回过头来,对上了容善迎而望来的双眼,她的眼中有着浓浓地不解与担忧,抱着孩子的手是那么的紧,身子已缩在了软榻之上。
他们,终究还是隔着些什么,她终究与如天不一样。
许是她说得并不错,他并不是真的打从心底喜爱如天,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才会越发的想要罢了,真的被她料中了啊。
那她呢,他可否会有一日,因得不到她而发疯?
不,不会的!
他轻摇了摇头,撇开了视线看向李罕。
李罕仍低垂着头,不敢随意望进室内。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替本王将马备好。”
他甩了甩宽袖,打了李罕离开。
还是待他再想想吧,也许,事儿并不他心中所想的。
眼下,还是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吧,一个汉陵已不容小窥,更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暮沧,即便是区区小国,在这种时刻也不能轻视。
他,有多久未上战场了,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渴望起那种拼命撕杀的感觉,血染双手虽让他罪孽深重,却仍阻挡不了在心底泛起的痛快。
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垂着头哄着怀中的孩子,也不出声,只是转过身子,一个大步踏出了门槛,头也未回的离开了。
待容善再抬起头来之时,门口早已不见他的踪影,只余下空洞的门口,以及那射入房内的阳光。
他,走了?!
便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她是松了一口气,却也如何都掩饰不了心中浓浓地失落。
他的离开,还是令她落寞不已。
不知在何时,她已成了那依树而生的藤蔓,而他,便是她依赖而生的参天大树,若是没了他,只怕她也活不长久吧。
低下头,看了看怀中又开始酣睡起来的孩子,她心头的纠结难以言喻。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请缨
快马急奔,手中的马鞭不停的落下,驱使着身下的马儿不得停歇。
威严的宫门,此刻正洞开着,门口毕恭毕敬得站着十数个侍卫,或是手握着长戟,或是佩带着利剑,严守在自己的位置之上。
看着快速奔驰而来的烈马,一个个都是严阵以待。
待看清了马背上的人儿,这才都安下了心来。
冰玄卿驱马奔到宫门口,突地拉住了马绳,马儿硬生生的停下了蹄子,扬起了前蹄嘶呜了一声,燥动不安的踢踏着。
“四王爷!”门口的众人齐齐行礼,那洪亮的声音惊动了正四处艰难觅食的麻雀,扑扑地扇着翅膀四处逃窜着,发出一阵轻微的声音。
他不语,只是策着马儿慢慢地踱进了宫门,未有下马的意思,而门口的众人也未出声阻拦,只是低垂着头,看着那马蹄轻踏过眼前,转眼又绝尘而去。
这皇宫内苑,原是不可骑马而入,只是冰玄卿是何等身份,如今这满朝望去,有几人不惧于他,他们这些做下等兵的,自然更不敢得罪,反正他骑马入宫今儿个也不是头一遭了,他们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还是莫要惹得他不悦才是。
冰玄卿驱马到了一处大殿,翻身下了马背,才抬头便看到福公公正急匆匆的打从不远处经过,忙出声唤住了他。
“福公公。”
“啊,是四王爷啊!”福公公收住了步子,看到冰玄卿,忙笑着迎了上来。
“福公公这急步匆匆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这个父皇身边已侍候了大半辈子的福全公公,他可是比后宫内苑里的那些女子,伴在父皇身畔的时候儿还长,怎就不见那些女人对他争风吃醋,而是在深宫之内斗得个你死我活的,到了最后却是谁人都未曾得到。
“燕将军刚带来边境消息,这几日深夜,暮沧的军队总是夜扰我军营地,想必是想借着瞿云汉陵不和之际,伺机做手脚吧。”
福公公皱着眉头说着,脸上浮着一丝丝的忧虑。
“哦,那汉陵那头可有消息?”
奇了,秋远邰与汉陵的军队在溪平已僵持了不少时日了,怎就未曾听到任何消息传回京都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没有,秋将军也不曾派人回来报个信,眼下也不知是如何了,唉——”
“那,此刻父皇与燕将军在何处?”他瞥了他一眼,问道。
“陛下与燕将军正在后头的议事殿,王爷请随老奴来。”微偻着身子,福公公示意他随着自己往后头走去。
福公公进内通传了一声,他这才踏进了议事殿内。
大殿之内,易王高坐在上,两侧,依次站着燕将军,冰玄胤,以及冰玄辰。
他的步子稍顿,随即又加快走了两步,到了堂下,抱拳作揖道:“儿臣参见父皇。”
“嗯,免了。”易王的手微抬,算是免了他的礼数,“你来的正好,朕正与他们几人在商议暮沧一事,你可有何见解?”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站于两旁的人,燕将军燕青只是冲着他凝色的点了点头,玄胤微微一笑,而那冰玄辰也笑着,却笑得令他十分为之气结,怪哉,他同样也是笑,为何他便是瞧着不快。
暗自轻叹了一口气,他复又回头看向易王,沉声反问道:“父皇,溪平可有消息传来?”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各种猜测纷纷涌上心头。
是啊,为何溪平迟迟未有消息传来,若是起了战火,是胜是败也该有传讯而来才是,若是汉陵军队已退,秋远邰也该班师回朝,只是如今不见人亦不闻讯,实在不能不令人起疑。
“依儿臣所见,这次汉陵和暮沧齐齐犯境,只怕其内必有不少缘由,这时候也未免凑得太巧了。”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易王松下身子靠在椅背之上,轻叹了口气问道。
“暮沧虽该有所防备,只怕汉陵才是那真正的豺狼虎豹,儿臣请缨,前去一会暮沧的疾风将军,至于汉陵那头,父皇也该派个人去探个究竟,我们也好有所防备。”
殿内一片沉默,原本便显空荡的大殿也因此而更显得空虚,静静地能听到众人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
汉陵与暮沧,若说原本与他们只是旗鼓相当或是比他们还略逊一筹,只是倘若两国连手举兵来犯,只怕他们也是难以招架,不出一月便会城破国灭,介时,瞿云便只是历史洪流之中的一个曾经,许是连后人都不会记起。
那样覆国的罪名,他们任何一人都承担不起。
“好,明日你便率兵出征,若是那暮沧执意要犯我瞿云之境,你只许胜不许败。”易王的手重重的拍在椅把手上,借力起身,双眼紧紧地盯着下头的冰玄卿,下令说道。
“是,儿臣遵旨。”抱拳垂头,他朗声接下了旨意。
出征,予他此刻而言,该是最好的抉择。
“至于溪平,还是燕青啊,你去一趟吧。”易王转过视线,看向站于一旁的燕青,挑眉说道。
“是,臣领命。”燕青侧上前迈出一步,曲膝而跪,接下了圣令,而后又起身站于一旁。
“父皇。”
原本一直浅笑着站于一侧不语的冰玄辰突然开了口,走到冰玄卿的身侧,作揖说道。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儿恩与燕将军一道去。”
冰玄辰抬着头,对上了易王略有些迟疑的眼神。
“你,可曾想清楚了?”易王的眉眼稍垂,看着他的脸,良久才问着。
“是,儿臣已经想清楚了,还请父皇恩准,让儿臣随燕将军一同前往溪平。”他再次说着,双眼坚毅不已,若是易王不答应,他也不会轻易放弃,指不定还会偷偷地跟着一同前去。
“你若想明白了,那便去吧,父皇不拦着你了,唉——”易王长叹了口气,侧过身子,冲着他只是轻缓的挥了挥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
“谢父皇!”冰玄辰终于垂下了头去,大声说着,那话调之中似乎还带着隐隐得一丝欣喜。
他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他冰玄辰可不是会对行军打仗起了兴趣的人,只怕是他另有目的吧。
冰玄卿只是侧望了他一眼,随即转回了过头来。
不论他心中作何打算,想来也不会做出投敌叛国之事来,有燕将军看着他,该是无事才对。
“行了,你们都下去准备行装吧,朕也乏了。”
话完,易王便已迈着步子,走向了内室,身后,还跟着福公公。
冰玄卿回过身来,冲着几人点了点头,提步走向殿外,与来时一般匆忙的回府而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离别之夜(一)
烛火轻颤,忽明忽暗的色调搅得人心头烦燥不矣。
容善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手旁的烛火,不明白今儿个夜里的烛火为何跳得这般急促,连带得她的心都急切起来。
这是怎么了,打从冰玄卿匆匆离开这间屋子起,她的心便没有一刻安宁过,总觉得会有事儿发生一般,连这书都看不下去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