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善的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挑不出一丝不是之处,连如天都听得忍不住要为她鼓起掌来,那琉璟公主自是找不到错处。
“哈哈,夜夫人果然是风华绝代啊。”一旁的瑾苍大笑的说道,视线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毫不避嫌。
而堂下,众臣已是窃声私语,对于容善已是另眼所看。
“皇兄,”琉璟眉眼一转,挑衅的看着容善,却与瑾苍说着话儿,“那你可替皇妹挑个好夫婿,要如同夜将军这般,既能上阵杀敌,报效朝廷,又能在家温柔侍妻,呵护备至的人才是啊。”
“哦,要同夜将军这般?”瑾苍的眼在如天和容善两人间流转着,眼中流露出一抹讪笑,像是在赏一幕好戏一般,“那你可是为难皇兄了,这普天之上,夜将军只有一人,可未曾听说有过兄弟啊。”
瑾苍话风一转又道:“夜爱卿啊,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啊?”
如天一笑,转身抱拳说着:“回皇上,微臣是家中独子,父母早忘,来不及替微臣再添一弟,未必公主生个驸马郎来,真是罪过罪过。”
坐在一旁的容善看着她一脸肃穆的表情却说着令人发话的话儿,一个未忍住,轻笑了出声,忙伸手掩住了口。
“你——”琉璟一时气结。许是万万不曾想夜如天如此不识抬举,而当着众臣的面取笑于她,这让一向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怎能不气。
“哈哈,夜爱卿说笑了。”瑾苍一笑,四两拔千金的化去了众人的尴尬。
“璟儿啊,虽说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夜如天来,不过,咱们汉陵还有别的将军啊。”瑾苍意有所指的看向另一侧的萧善祁。
奈何今日两员大将皆不是很给面子,此刻的萧善祁像是被夜如天染上了恶疾一般,换作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对于瑾苍的话未置一词。
“哼,璟儿不要。”琉璟心中的怒气未消,再看萧善祁与萧容善是兄妹,这气自然是透过裙带关系也沾上了萧善祁,现下她看任何萧家的人皆不顺眼,恨不得诛了九族,断了干净才好。
萧善祁闻言轻笑了一声,仍是顾自喝着酒。
容善看他那副模样,心知他巴不得那公主看不上他,要是真取了这个娇娇女过门,这萧家怕是永无宁日了,至少如天与她是绝呆不下去的。
“璟儿,不得无礼。”
虽说瑾苍的面子也下不了台去,但一听琉璟如此说话,还是大声呵斥了一声,看着她嘟着红唇不解气的禁了声,才回过头来看向下座的几人。
如今看来,这庆功宴办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不禁伸出手,轻轻的按了按额际。
容善看着顾自坐着生闷气的琉璟,暗自在心中偷笑着。
一旁的如天对上她的视线,两人互视了一眼之后,各自心灵神会。
“再吃些菜吧,这酒宴我看也快散了。”如天凑近她说着。
也是,这陵王都看似失了兴致,这庆功宴是该散了。
她了然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未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场庆场宴便草草的散了。
第六十九章、夜谈
明晃晃的厢房之内,容善正站于床畔,与躺在床上的夜如天奋战着。
宫宴一散,他们三人便匆匆回府。
难知,如天在席间喝多了酒,一出了大殿受寒风一吹,这酒气便上来了,行路亦及了规矩,幸得萧善祁将她一路扶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直奔将军府。
下了马车,萧善祁一路打横抱将她送回了房,便被容善赶出了房门。
如今怎么说这房内住着两名女子,且不论这男女有别,若是被下人看了去,还道是他与夜如天有了断袖之癖,否则怎就赖着不走了。
好不容易将被子从她身下抽了出来,容善轻轻的展开被子,而后覆在她的身上,细心的掖好被角,看着她翻了个身酣然睡去。
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直起腰身,有些累的轻捶了一下手臂,走过圆形拱门到了外室,端起圆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解渴。
她适才在席上也小酌了几杯,现下觉得口干舌燥,睡意全无,清醒的很。
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她搁下杯子,而后走到门前伸手拉开了门扉。
后院静谧无声,连虫鸣之声都未曾听到,这种时候,虫儿也不知都躲去了何处。
见房门的树枝只是偶尔轻摆几下,看来这风比适才他们出宫之时小了许多。
一脚跨了出去,她反身掩上了房门,而后慢慢的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在后院慢慢的踱着步子。
若是以往,这种夜深人静时刻,她是绝不会离开自己的寝房,如今的她,到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了。
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一边由着寒风拂面而过,待看到一片亮光之时,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以了萧善轩的小院。
说是小院,其中只不过在厢房两侧打的一赌小矮墙,整个将军府实侧还是一目了然的格局,对于她这种时常容易迷失方向的人而言,到是好事一桩。
看着他的书房里仍有亮光,她迟疑了许久,还是转身打算离开。
“小姐。”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转头,果然见跟随在萧善轩左右的书童萧默正站在眼前,一脸憨笑的看着她。
她转过身,抱以回笑,看他的小脸一下子变得赤红,连话儿也说的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二,二少爷请你进去。”
原来他知道她来了。
“好。”她柔柔的回道,跟在书童的身后慢慢的走向书房。
站在门口,书童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容善侧身一笑,迈了进去。
“容善,还未睡?”坐在桌旁的人抬起头来,冲着她轻柔一笑,“如天呢?”
“三哥。”容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坐在了他身旁的凳子上,“晚上喝了点酒,现下到有些睡不着了,到是如天她喝多了,已经先睡下了。”
“我叫萧默熬了白粥,不如陪三哥一道吃吧。”萧善轩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
“好。”她依然只是柔柔的回应着。
他们之前貌似亲昵,实则像是隔着一丝透明的纱缦一般,说不出的怪异。
房内静了下来,两人的视线在书房内各自转悠着,寻思着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三哥在看什么?”
耗了许久,容善的视线触碰到萧善轩搁在桌上的书册,便问了起来。
“哦,是帐册。”
“帐册,”她不解的侧头,“三哥还看帐册啊,这府里的事,不是秦管家一手打理的么,三哥怎还劳心看这个。”
他这不是自寻苦恼嘛。
“这是染坊和酒楼的帐册,并非是咱们府里的。”萧善轩一笑,到是毫不顾忌伸手一推,将帐册推到了她的眼前。
“染坊和酒楼?”她只是探头瞄了一眼,即刻惊讶的说道,“三哥在外经营了染坊和酒楼啊,难怪每日都要出门,哪怕是前几日大雪,我也见着萧默陪你出去。”
“是啊,”萧善轩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接着道,“我双足俱残,不能同大哥和如天那般上阵杀敌,只能做些小买卖打发时间了。”
他的脸上划过一抹自嘲的浅笑,看的容善不酸不已,脑海之中又想起了萧家的残遇。
“三哥也太过谦了,这哪还是小本经营的买卖啊,”伸手拿起帐册,一翻,竟是临山最大的仙乐楼的帐本,着实又将她吓了一跳,“三哥,原来这仙乐楼是你的啊?”
要知,这仙乐楼在临山可是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方,据闻它布局独特,清新雅致,吃住两顾,那些文人达官是最爱往那里跑的,自然而然,那仙乐楼的名声越发的大了。
“嗯,不错,我苦心经营了数载,再加之如天的奇思妙想,才有了如今的仙乐楼。”萧善轩见她搁下帐册,便收了回来。
“你和如天瞒我还瞒的真紧,都不告诉我,下回去仙乐楼吃饭,我可不付银子了。”凤眸一撇,她娇笑着说道。
“好,不过你可是得跟掌柜偷偷的说哦。”他会心的一笑,顺着她的意说着。
“知道了。”容善答着,视线一转又被满满的书册引去了注意,“三哥,你的藏书还真多呐。”
站起身来,她一步步的走到一旁的书架前,视线在满墙的书册间游移着。
“这些都是如天在外之时,帮我搜寻来的,都是些生意人经商的手法,枯燥的很。”他侧头看着她单薄身子留给他的背影,有些柔弱,却又带着一丝自傲。
“呵呵,”她突然轻笑了一声,“我还道她只爱看那些行军谋略之书,原来还有这份心思啊。”
“她也是迫不得已啊。”一想到如天初次前往战场的前一日,从她眼中看到的挣扎、无奈与落寞,“她比任何人都不愿上阵杀敌,不愿见那尸横遍野的惨状。她杀敌,只为护卫她想保护的人。”
“她想保护的人?”容善回过头来,看着仿若失了心魂一般兀自出神的萧善轩,一时间也默然无语起来。
夜如天,一个看似没心没肺,总是说些能将人气到咬牙切齿的人,她也会有想要护卫的人么?她想保护的又是谁?
“她想守护的并非只有一人,而是汉陵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轮椅的把手,微垂着头说着,“她的心中没有自我,却将他人放了进去,她便是天底下最痴傻之人。”
“最痴傻之人?”容善怔怔的看着他,口中喃喃的重复着。
“叩叩。”门外响起两声轻叩,纷纷将两人已然开始神游的心魂牵引了回来。
萧善轩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进来吧。”
书房门被轻轻的推开,萧默端着托盘迈了进来。
“二少爷,粥熬好了。”说罢,便将托盘搁在了桌,打开食盆的盖子,取了一个小碗装了一碗摆在了他的面前。又装了一碗放在一旁,而后冲着容善一笑说道:“三小姐,请。”
容善笑着点了点头,慢步走到桌旁,一抚罗裙坐在了垫着软垫的圆凳之上。
“尝尝看,咱府里的厨子可不比宫里的御厨逊色,只凭这白粥,便可看出厨子的功力如何。要知如天的嘴刁的很,一般的厨子可伺候不了她。”
她只是莞尔一笑,未搭话,举起汤匙舀了一小勺喝着,果然清新淡雅,稠而不腻,咽下之后,唇齿间还留着淡淡的米香。能将区区一碗白粥熬的如此美味的,果然不简单。
抬头,便看到身旁的人儿喝的正欢,唇畔挂着轻柔浅笑,一副心满意得的模样,颇有些如天平时享受的样子,如今看来,这一家子受她的影响颇深啊。
她喝了小半之后便搁下了碗,原本在宫里便已吃了许多菜食,现下喝了小半碗粥,到觉得有些撑了,看看一旁的人,已伸手盛起了第二碗。
“三哥,我可否借你的书来看?平时呆在府里无趣的紧。”
真是世事难料,倘若在几年之年,她绝不会想到日后有一日,自己竟得靠看书来打发闲暇,说出来是谁人都不会信的。
“自然可以,三哥这书房你随时都可以来。”
“好,那我先谢谢三哥了。”说罢,她站起了身来,“我先回房了,时候儿不早了,三哥也早些歇息。”
“嗯,”他搁下手中的碗,转动轮椅送她到了门口,原想唤来萧默掌灯送她的,却被她婉拒了,便只能提醒她行路小心些。
容善站于门外行了礼,便转了身慢慢的踱出了小院,向着自各个的寝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