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哑侍女见到珉王,赶紧上前指手画脚地对着他“说”开了。
沈思看得惊异,珉王竟然会了哑语么?
沈思静静地看着凝嫣,两年了,她竟然能忍两年!而如今她是不是真愿意面对呢?
当日梦雨烟将沈思带到这小院来,一是因为这里清静又宽敞,二是因为这是珉王的地方没有人会乱闯。梦雨烟在临京没有落脚点,又想隐匿行踪,当然是“借住”人家的地方好了。她们住进来第二天,沈思准备逃走时看到凝嫣打算上前去问路,梦雨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把抓住她不屑地说:“你想问她?她不敢理你的。”
“咦?为什么不敢?”
“就是不敢!她什么都不敢!她不敢知道自己是谁,不敢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敢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天晚上沈思想了很久才明白梦雨烟说的“不敢”的意思。
凝嫣其实与梦雨烟一样都是为爱而疯的女人。只是梦雨烟为了爱什么都敢做,该做的不该做的,只要她愿意她都会去做!而凝嫣却恰恰相反,她因为爱而自卑,因为爱而束手束脚,因为爱折断了自己的羽翼。她不敢做是因为她怕,怕伤害她爱的人,怕她的爱给他带来灾难。所以她为了爱宁愿将自己圈禁在一个狭小的世界中。
于是沈思故意天天逃走天天去遇见凝嫣,然后又天天跟在她后面一起看着蚂蚁发呆,一起看着天空发呆。在凝嫣发呆时候,沈思便将自己知道的那些才子佳人,青楼女子寻觅真爱的话本故事一个个讲给凝嫣听。她还告诉凝嫣,爱一个人不仅仅是付出;爱一个人也不能太瞻前顾后。爱不能有太多牵绊否则永远炽热不起来。就如同飞蛾,是飞蛾就该扑火,因为火是它的向往是它活的希望。不扑火的飞蛾还算是飞蛾么?
在梦雨烟将沈思带走的时候,沈思已经感觉到凝嫣开始有了变化。
她的心没有死,她的爱也没有死。
珉王终于听完哑侍女的汇报。
他慢慢走到凝嫣面前,直直看着凝嫣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却对沈思说:“她这几日似乎都在等你,她很盼望你能再来看她。”
沈思一直在观察凝嫣。灯火摇曳下的凝嫣真的很美,长发如瀑披散在她修长的背部,纤长的脖子和玉白的下巴勾出一个优美的弧线。额头饱满,睫毛浓密,鼻梁挺直,光是侧面轮廓已经能看出她曾是多么的貌美。她听到珉王的声音也没尖叫着躲开,也没任何过激的行为,她是打算要勇敢地面对了么?她真的愿意勇敢一次?
沈思又将目光转向珉王,却见珉王一双凤目深深地锁在凝嫣半侧着的柔美脸上,眸中涌动的是深深爱怜。
一个清风霁月,韵如清莲;一个玉容花貌,质似幽兰。
真是一对璧人!
“四大公子五日后的大婚,殿下怎么看?”
“啊?”正专注地看着凝嫣的珉王被沈思问了个措手不及。
“殿下是要接受赐婚么?”沈思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
“不打算接受,但亦想不到办法拒绝。”珉王为难地看了一眼沈思,仍旧将目光落到凝嫣身上。
“是啊!殿下说得极是。”沈思说着缓缓蹲下身子,凑到凝嫣面前怅然地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两年了,殿下打算放弃姐姐了呢。皇上赐婚,他五日后便要大婚了。倘若此时你好了他还不知道该难过还是高兴?姐姐,你终如愿以偿地将他推向了别的女人!如今可以不用装疯扮癫这么幸苦了,你们结束了。”
凝嫣的身子微微一僵,仍旧看似无动于衷地蹲在原地。
沈思抬头看向灯火辉煌中珉王那寂寞萧瑟的身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地说:“因为地位悬殊,因为不想挡了他的大好前程,因为帮不上他的忙,因为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你选择放弃你们的爱。可你怎么知道你的放弃就一定能成全他呢?你的牺牲就一定让他幸福呢?他要的幸福是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啊!名利?地位?财富?他要这些么?两年来他的坚定还不足矣告诉你他的决心么?还不足矣让你知道他最需要什么么?为什么要这么武断的替他做决定?伟大的爱是无私的给予,但这个给予必须是他想要的才有价值啊!你不能把你想给予而他又不想要的东西强加给他啊!爱还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沈思将凝嫣轻轻地扶起来,把她的脸扳向烛火映照下显得落寞悲情的珉王。
“他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可怜的男子。他被心爱的女子抛弃了,为了那虚无的前程和莫须有的幸福。你看看他的脸是不是和所有失意男子一样哀伤,而这哀伤持续了整整两年!你真的想看他这么哀伤一辈子么?即使他娶了别的女人,只不过是让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失意的人吧。被他娶回来的女子又何其无辜,她明明可以找到幸福的。是你啊,!你不但误了自己,误了你爱的人,你还要误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子么?或者那女子就是倒霉的我呢?相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是多么幸福的事!两个相爱的人能够携手并肩,一生相守更是羡煞世人!”
沈思说到这儿见凝嫣的双目中已经隐约浮起水雾,她深深地看着珉王宁珉,宁珉也凝神敛目痴痴盯着她。沈思展颜欣慰一笑,拍拍凝嫣的背对她温柔地鼓励道:“你的幸福就在眼前,你却蹉跎了两年,别再犹豫了!拿出勇气现在就奔向他!”
凝嫣还是没有动,但是她却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冲着宁珉嫣然一笑。宁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上前一把将她揽紧!
沈思羡艳地看着两人,心中一阵唏嘘。
第二日一早,沈思正要去请宁珉派人送她去国师处见宣叔叔,宁珉却带着凝嫣来找她告辞,两人准备立刻离开临京,浪迹天涯!
沈思却对这双洋溢着幸福却又忧心忡忡的人儿说:“要云游四方也要等你们大婚后啊!”
一听这话,宁珉与凝嫣的脸上都露出了难色。当初就是因为皇上的阻止,凝嫣不得不退让。如今皇上已经为宁珉赐婚又怎会成全他们么?唯一的办法便是两人尽速离开京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沈思毫不在意他俩的为难表情,反而笑嘻嘻地说:“凝嫣姐姐其实是燕昭国逸王景煊与伽月国曦月教教主梦雨烟的女儿呢!”
宁珉与凝嫣惊讶地看着沈思。
好一会儿凝嫣才喃喃辩解道:“怎么会……我的父母明明是……”
“我说你是,你就是!”沈思依旧笑着打断她的话,然后在他俩疑惑地注视下伸手将头上的木簪取下,拿出里面的褶褶生辉的玉簪。“诺,这玉簪是宣叔叔让我交给姐姐的信物。”
宁珉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思手上迎着阳光不断闪烁的玉簪,问道:“这,这是那燕昭国皇后的玉符?”
沈思淡然地看着那白玉簪说:“是不是玉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父亲给女儿的信物。”说着她踮起脚将玉簪别在凝嫣的头上,然后转头对宁珉神秘兮兮地说:“皇上虽宣布五日后四大公子大婚,却并未将各自新娘指定。伽月国有和亲公主,燕昭国也可以有吧?殿下求娶燕昭国和亲公主似乎并不难,您说是吧?”
听了这话,宁珉凤目中波光流转已经是喜上眉梢。
“沈姑娘大恩,佩之与嫣儿铭记终身。”说完宁珉揽着凝嫣纤腰向沈思深深一躬,而后他含笑对沈思说,“如今佩之不用离京,便带你去看看大师兄吧。”
“呃?你大师兄是……”沈思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何宁珉要让她见他的大师兄。
宁珉笑意更胜,“沐家二公子沐云正是佩之的大师兄。”
“啊?”沈思惊讶地看着宁珉,不敢相信:宁珉、沐云、萧玄、沐隐竟然是同门师兄弟!那他们的师傅应该是多么的强大!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摇摇头,轻轻说道,“能先送我去国师哪里么?我想先见见宣叔叔。”
“嗯,也好,我也该带嫣儿去拜见下师傅与她的父亲大人。”
“师傅?咦?难道你们的师傅就是……国师!?”沈思瞪大眼睛,竟然是他!
20、黯逝梦陨
盯着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人,沈思心里阵阵难过:宣叔叔,烟儿终于找到你了。可烟儿怎么也想不到,这次也许会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早知道,昨日在皇宫里说什么烟儿也该上前来与您相认,那怕说上一句话也好啊!原来太平镇的一别真的就成了永诀!宣叔叔,都是烟儿的错,烟儿不该乱跑,应该在太平镇乖乖地等您回来或者应该早点去找您。宣叔叔,不要怪烟儿。宣叔叔,谢谢您的养育之恩,谢谢您教会烟儿这么多事情,谢谢您……
沈思放开紧紧握着的景煊的手,对着在一旁静静站立的雪天国师问道:“宣叔叔他中的是黯然!为什么他会中这种毒呢?”
雪天国师没有立刻回答沈思,反而转头对宁珉说:“佩之,陪你媳妇儿去外面走走吧,我与小烟儿说说话。”
听到‘小烟儿’三个字沈思明显一怔,她不解地看着雪天国师:“您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您也认识我?”
雪天国师苦涩一笑,走到沈思面前坐下感叹道:“一转眼致远和绯烟的女儿竟然都这么大了,明之一生最好的年华也消耗殆尽了。”
沈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致远与绯烟的女儿是指的她么?致远是父亲的字么?那么明之是……她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景煊。宣叔叔果然认识她的父母,而且关系应该匪浅,不然他怎么会替父母抚养她呢?只是雪天国师这语气,似乎……
“您,您认识我爹娘和宣叔叔?”
雪天国师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景煊轻叹一声,仰头盯着不知名的地方缓缓说道,“我自小出身在一座大山上,无忧无虑地过了三十余年。某次下山无意遇见明之与当时名气颇胜的‘玉面神医’致远。我们三人颇为投缘,结伴游历了好一些时日。几年后,我家附近竟然住下了一对年轻夫妇,是致远与绯烟。我们三人游历时,我明明看出明之与绯烟情投意合,可现在与绯烟在一起的竟然是致远。虽然心有疑虑,但我并不想知道期间过往。一来对别人之事我并无太多好奇心,二来绯烟已经身怀六甲,问了过往又有何用?
我与致远夫妻二人愉快地相处了好几个月。虽然我博闻强记涉猎颇广,但医学方面却毫无根基。而致远他常年游历在外更是博学多闻,见多识广。我每日除了与他高谈阔论览古论今,还可以问他讨要一些珍奇药丸防身健身。到如今我都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畅快的时日。
然而,我因有事下山去短短三个月后回来,发现致远与绯烟却不知去处。家中一切家什井然有序并无异常。我便认为他们是去哪里游历去了,没放在心上。然而他们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终于有一年,我在他们家徘徊时候看到明之。一问才知他们竟然都已仙逝!他们的坟墓就在那屋子旁边不远处,明之每年都会来这里看望他们。
明之告诉我,当年他与绯烟的确情意相投。但他因家中突变忙着赶回去,临走将绯烟托付给致远照顾。哪知一年后他终于了却家中事情回来却找到不到绯烟和致远了。等他在别人的带领下找到绯烟时发现她竟然挺着个大肚子!他顿时就愣了!还没等他从震惊与愤怒中反应过来,同样受了惊吓的绯烟却开始阵痛,她要临盆了!他傻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