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翻找,从破旧的柜子里找到几块还来不及制成衣裳的布匹捂住了口鼻,匆匆到门前用力一撞——门果然还是没有动。
那样一扇门,就算是男人也不一定能撞开,更何况是女子。
焦躁的情绪如同烟雾一样越来越浓,即使有着几层布匹的遮挡,她依旧可以闻到一些焦烟味儿。空气中的热浪激情了一阵阵尘土,原本就不大的一个房间此时此刻像是一个炉灶一般。
几块锦布显然是遮挡不了多久的,可是……
碧城急得都快忘记了呼吸,眼看着视线中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孤注一掷朝屋外扬声高喊:“洛薇!你今日杀我酿成后果,谢则容必定百倍奉还!”
她死,“碧城”便没有生机,碧城一旦失去呼吸,这燕晗天下便是人人可逐鹿,胜者为王,谢则容自身居驸马之位开始手中已经再没兵权,这天下他绝对守不下!
然而门外却依旧没有一点声息,只有越来越响亮的燃烧“噼啪”一声比一声催人心寒。
这果然是洛薇的行事风格。她做事从来不会留下半分可以扭转的余地。
房间里的烟雾已经浓郁得让人窒息,越来越热的温度带来的感知却是一阵阵的脊背发凉。碧城不再出声,她跌跌撞撞跑到桌边把昨夜洛薇喝剩的一壶茶浇在了她手上的那一块锦布上。湿润的锦布暂时隔绝了烟雾,终于召唤回了一丝理智。她眯着眼四顾,从之前的柜子里把其余的布匹也扯了出来,堵住房门的缝隙,再然后退回了距离房门最远的角落。
烟雾增长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可是却阻止不了房间中渐渐升高的温度。
火烧得越来越我,碧城的心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努力把自己缩在两侧墙壁交汇的角落中,小心避开房梁可能倾塌的地方,努力睁着眼盯着门口——
只要木门被火烧得松动,只要那时候她还有一丝意识,她就可以冲出去。
可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意识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有一种错觉,分不清此时此刻在身下的是地面还是浮云,分不清缩在墙角的究竟是小越还是碧城……那房门却久久没有松动的迹象。
绝望渐渐袭上心头,意识如同水中滴入了一滴墨,一点点地散开在炙烤着的房间里。
碧城揉了揉眼睛却止不住被眼熏出的眼泪,不知怎的,倒是有几分像是她真在哭了。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说不上是害怕,却有些迷茫。
不知道死亡的感觉,不知道这一生的意义。
到最后火苗已经燃烧了木门,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盯着那扇门,狠狠心想要做殊死一搏!
那一刻,不知怎的,碧城脑海中划过的是尹陵的眼睫弯弯的笑脸,还有他在议事殿上拖着带血的剑茕茕孑立的模样。
她死代表“碧城”必死无疑,尹陵他终究是会难过的吧。可惜,缘分太少,时间太短。
火光已经渐渐明显,烟倒少了一些,碧城咬咬牙拽了一把木椅,正打算殊死朝门外一冲——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
有人!
碧城的心悬到了极点,甚至原本已经开始迷糊的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她扶着桌子摇摇摆摆站立着,模模糊糊听到外头的嘈杂越来越响,紧接着着火的房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投射进了屋子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暗沉的身影,还有一声急躁的呼喊:“小歆!你在哪里?!”
尹陵……
碧城一瞬间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奋力朝他跑了几步,却在距离他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个踉跄,直直地朝他在的方向栽倒!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因为尹陵在那之前接住了她,揽住她的腰一个转身足下几点便朝外而去——
这并不是第一次被他抱着,碧城的眼睛已经被浓烟熏得不太睁得开,只是听见尹陵的心跳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伸出手用力抱住他的脖颈,任由周遭的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然后在身后轰然倾塌。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落了地。
尹陵却没松手。
“尹大人,越歆如何?”在火光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谢则容!
糟了,她没戴面甲!
碧城几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跳快要停止。好在,她一直被尹陵抱在怀里埋首在他胸口,尹陵散漫的发丝遮去了大半容颜。
“应该没事。”尹陵的声音在她脑袋上响起。
“如此便好。”谢则容的声音渐渐靠近。
碧城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尹陵却在最后一瞬间倏地转了个身,轻飘飘道:“我家孩子自小戴面甲不爱见生人,陛下还是莫要强求好。”
谢则容凉凉笑道:“孤没想过计较尹大人在议事殿上逾矩所为,尹大人怎么就自己破罐子破摔起来?竟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了。”
尹陵却不开口,过了好久,他低下头看了乱糟糟的碧城一眼,轻声道:“我带你回乐府。”
碧城不敢贸然抬头,只能缩在尹陵的怀中一动不动。
尹陵却低笑出声,用极低的声音道了句:“脸好脏,更难看了。”
“……”
好吧,尹陵是彻彻底底活了过来。碧城悄悄松了一口气,埋首在他怀中被他带着朝前走,可是还没有走出多远,身后却忽然传来谢则容的冷冽的声音:他说:“尹大人,越歆是明日祭祀之司舞。”
尹陵停下了脚步。
谢则容的声音轻软下来,他道:“既是别有目的,还是早早收敛了不必要的情愫得好。”
尹陵的呼吸微微一滞。
谢则容轻道:“否则日积月累,日日腐骨滋味并不好受。”
良久,尹陵终于又迈开了步伐朝前走,把谢则容和素瑶宫彻彻底底地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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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乐府房间的时候,碧城的眼睛终于可以稍稍睁开了一点缝隙。
尹陵把她放到了床上之后便又出了房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端进房一个洗漱的盆。盆里装了一点青色的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尹陵取了块手帕沾了那不知名的水来到床边,僵直了片刻才轻轻喘了口气触上了碧城的眼。
那药还是有点熏烟的。碧城狼狈地闭上了眼睛缩起脑袋,只觉得脸上的冰凉一点点地化作了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等那手帕的湿润感觉擦过脸上每一处,她才小心地又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尹陵正拿着手帕站在床边踟蹰,眉心微锁,神j□j言又止。
他似乎,又变成闷葫芦尹陵了。
等到这一切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碧城才感觉到身上各处的酸痛。想必是那时候砸门留下的,之前没有觉察是因为太过惊惶。如果可以,她想要好好睡上一觉把身上还遗留着的心悸驱逐出去,可是尹陵这样纠结地站在床边,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一只木偶一样坐在床头。他示意伸手时给手让他擦,他皱眉时定住身体小心观察,顺便悄悄递上另一只手……一盆青色的水终于被烟灰染成了灰不溜秋的,碧城也总算不是那种狼狈的样子了。
“你……”尹陵终于开了口,却只是一个字。
碧城的累得浑身发软,靠在床头眯眼看着傻站着的尹陵更加尴尬。就在她快要睡死过去的时候,尹陵轻缓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早就看到过了,是不是?”
“看到什么?”
“皇后的脸。”尹陵脸色变了又变,似是彷徨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你早就知道自己与她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
瞌睡虫悄悄地溜走了一大半。碧城支撑着坐起身来愣愣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尹陵开不了口撒谎。许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尹陵一片恍然,像是自言自语:“难怪……在朝凤乐府时你练舞乏了会偷偷摘面甲,可是在宫中从未摘下过……难怪你……”
“先生……”
“我不太记得清她的脸,一直以为你们只是想象而已……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碧城彻彻底底地没有了睡意,可是即使拥有清醒的思维她也没有办法去真正向他说明这个中奥妙,因为这实在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生存方式。
尹陵的眼里有一丝迷茫的光芒,与他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这落差让人莫名地觉得刺眼和心酸,可他却显然把自己所在了海上的孤岛上。最终的最终,却是完全地无从慰藉。
她不能告诉他这个秘密,至少现在还不能。他是天下第一舞师,是燕晗乐府执事,不管是哪一重身份他都不该被牵连到这一场殊死的赌局中来的。
绝对不能。
“小歆。”沉默良久,尹陵出了声。
碧城愣愣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他的眼里有一抹奇特的光芒。他道:“你……让先生抱一抱好不好?”
“……什么?”
尹陵眉眼渐渐地生动了起来,声音却如同之前一样的低沉。他道:“对不起。我只想试一试……现在和之前有没有区别。”
“……啊?”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越来越接近凌晨了,明天争取早点儿更新。
第56章 恩怨
小歆,你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碧城呆呆看着尹陵,尹陵今日没有穿朝服,他明明是穿着她最熟悉的红色衣裳,只是神色却始终透着一丝诡异,他似乎时常在她熟悉的尹陵与“碧城”相识的尹陵之间跳跃不定,而此时此刻说着轻和的“抱一抱”的显然是认识“碧城”的那个尹陵。
就在昨日,他是那个提剑冷眉的尹陵,可是……
碧城心思凌乱,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如果可以,她想快点把之前溜走的瞌睡虫统统都找回来,起码不用再面对这奇形怪状的尹陵和奇形怪状的局面。可惜,无果。
时间与空气一起变得焦灼起来,碧城眼睁睁地看着尹陵低眉笑了一笑坐到了床边,一双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凉的手撩开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最终却穿过她的臂下沿着她的蝴蝶骨找到了她的后颈,他稍稍用了些力气,她的鼻尖就抵上了他的胸口。
清新的药香丝丝入鼻。
碧城慌乱的心渐渐平息下来,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她的个子还只是到他腰的时候,那时候她对他讨厌得很,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有一次被他逮到了压在身下笑得气喘。那时候他的眼里满身浓浓的恶作剧光芒,在那之后她越躲,他就越玩得上瘾各式各样的折腾,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保持距离的呢?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靠近他了。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还有心跳一下一下地在她的手心跃动。
她大气也不敢喘,好久,才小心睁开眼睛动了动,却换来尹陵更加用力的拥抱——
“小歆。”在她耳侧,尹陵的声音沙哑地传来,他说,“先生在做一件非常无耻的事情。”
碧城屏住呼吸。
“可是不这样做,许多事情便没有结果。男儿立世,最卑劣的莫过于借不确定之名目行不确定之事。”
碧城沉默。
“所以,先生不想瞒你,你们几个越级入宫的司舞一开始便是挑选来为祭祀准备的,是先生利用了你。”他稍稍顿了一顿,抚在她后颈的手回到了肩下,把一个不对等的拥抱调整成了旖旎的相拥,他轻道,“明日祭祀数年之前我已经问过大神官,对你的身体并无多大损伤,只是事出突然,今夜你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