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谢则容淡淡看了碧城一眼,道,“皇后她,已经不需要这个药了。”
“是!”
碧城被他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眼看着寻药人行礼告辞,她略略思索也想跟上去,却被谢则容拦下,他道:“你不能走。”
“为什么?”
谢则容捂着伤口慢慢坐在殿上的主座之上,眼神倒是比刚才清明了许多。他盯着碧城的眼睛,低缓道:“孤也是重伤在身,皇后哪有去照料旁人之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年三十,更新得早一点,免得耽误大家吃年夜饭。
祝大家新年快乐!
其实细算起来,我已经停笔好几年了,毕业忙碌停笔到13年9月回来,时间过去很快,居然已经快有半年了,谢谢各位一路陪着我的妹纸(留言中有好些09年就在的妹子,其实我都还是记得id的),也谢谢不断新加入的妹纸们,无以为报,只能以更加稳定的更新来答谢了。
这半年我更新时间很……鬼斧神工,给各位等得长出黑眼圈的妹纸道个歉。我日常会上班,拖延症又已经到晚期,所以常常……到12点哭着更新完毕。新的一年里,我会努力扭转这个局面(你够了),新文争取做个存稿党!
每次到年关我总是容易话唠(,其实千言万语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码字飞1刀夕……是件寂寞的事情,我很感激有你们陪伴的日子,希望新的一年里,我们还能在一起。'通知:请互相转告'祝妹纸们来年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家庭安康,幸福美满!
第79章 醋意(下)
孤也是重伤在身,皇后哪有去照料旁人之理?
谢则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轻,他微微低着头,褪去了帝服的身躯露出一些难言的柔软来,吐气用词间带着几分缱绻。他挥手遣退左右侍从,大约是见碧城不为所动,又低声笑了一声,吃力地从座上一步一步挪到了距离她一尺之遥的地方,停下了,静静看着她。
“孤,伤口有些疼。”他低道。
碧城狐疑后退几步,谨慎道:“陛下伤势未愈又与人动手,难免撕裂伤口。不过御医既然已经重新包扎,应该只需好好休息就可痊愈。”
谢则容略略低头,伸手抚上自己的伤口忽然用力一按。少顷,血又翻涌着染红了雪白的亵衣,他抬头微微笑道:“你看,御医包扎得似乎并不是非常完好。孤,希望你留下照看,以免伤口有变,祸及国本。”
“你疯了……”
“是么?”
“我不能做什么。”
“孤不需要你做什么。”
“陛下应该去找御医。”碧城警觉地望了一眼身后,却发现身后的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阖上,泛红的宫灯把昏暗的殿堂照得通亮而奇异。更加奇异的是谢则容,他明明已经气喘嘘嘘,额上又冒出了许多汗珠,可是嘴角却挂着一丝奇异的笑容,让他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
“来,跟孤回寝宫。”他轻道。
碧城不动。
谢则容原本已经缓步走在前面,又回头:“宫闱距离神官府有一个小时车程。你猜,那药能不能顺利送到神官府?”
“你!”
“来。”谢则容遥遥地伸出了手。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势。碧城的脊背出了汗,她的心头盘桓着无数嘈杂的猜测,却无一能说服她自己对谢则容的行为泰然处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相信她方才所说?
最终,碧城还是跟着谢则容去了寝殿。
寝殿中,谢则容身上的汗珠已经慢慢干涸,胸口红艳艳的血迹慢慢凝结成了一块。他坐在案台前批阅着厚厚一叠的奏折,明明留下了碧城却又似乎把她给以往了,只是在大约三四份奏折的间隙略略抬头看一眼僵立在窗边的身影,又低头。再批几份,再抬头。如此往复,一个时辰悄然而逝。
“陛下究竟想做什么?”被莫名其妙盯了无数遍的碧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谢则容轻轻搁下笔,道:“孤在尝试,看几次,你才会消失。”
“什么意思?”
谢则容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孤,怕是在做梦。”
春光太美,整个世界如同幻梦。暖阳自窗边一泻而下,把窗边人的发梢染成了一片金,粉黛色的裙摆如同盛开的扶桑花,袖口湘绣着的蝴蝶像要随风翻飞出这碌碌尘世。这样的光华中,那个早就不存在的人此时此刻就这样静静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纤瘦的身影几乎要变成透明。他其实……不敢多看。
很多东西梦见太多次,真正出现的时候,任他沙场无敌空有一个修罗称号,也照样是一个胆小鬼。他不敢问,也不敢想。
谢则容的心思,碧城当然不知道。她揣着一颗防备的心入了他的寝宫,却被|他|干干脆脆晾在原地,原本的警戒渐渐成了狐疑,到后来她站得双脚发软,默默在寝殿中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她居然在这寝宫之中慢慢阖上了眼,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一个时辰悄然过去,那延寿药想必已经顺利送到了神官府。
她陡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裳。谢则容已经不见了踪影。房间里空留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竟然是催眠的香料?
糟了!
碧城彻头彻脑地清醒了过来,掀开身上的衣服急匆匆往外跑!
寝宫外,早有宫人在外面守候,她猛然拉开了殿门就朝外跑去,惊得宫人踉踉跄跄跟在她身后叫嚷:“皇后——皇后您慢些——您怎么了?皇后——”
“谢则容呢?!”她忽然回头拽住了宫人的衣襟咬牙问。
“啊——啊?”哆哆嗦嗦跪下了,“陛下、陛下就在那边啊……”
宫人伸手一指,手指指向寝宫不远处一个荷花池旁的亭台。在亭台中果然有一袭墨锦安然坐着,似乎并没有被这边的声响打搅到。
碧城愣愣地望向亭台,一口气卡在喉咙底久久没喘上来。他居然没走?可房间里的催眠香……她揪着宫人咬牙问:“房间里的催眠香是怎么回事?”
宫人一愣,道:“皇后说的是安然香吧。皇后昏睡已久有所不知,陛下自登基之日起便彻夜难眠,只有点此香才可以偶尔睡上一两个时辰。所以日常陛下寝宫中常备此香,我等奴婢也闻久了已经没有知觉不会受其扰了。”
“彻夜难眠?”
“是啊。”宫人叹息,“伺候陛下的人都担心陛下的身子总有一日会支撑不住……”
是冤魂索命噩梦连连么?
碧城冷然看着亭台中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她吩咐宫人:“准备车马,去神官府。”既然谢则容并没有行动,这难得的机会她自然不能放过。
“是。”
“去御医苑,告诉沈御医,他所说的祛除疤痕之药最好与所有御医商讨确定可行,传令各地府尹广招神医,共商药方。”
“是。”
“还有,”碧城遥看了一眼谢则容,低道,“此事,不必告诉陛下。本宫希望给陛下一个惊喜。”
“是!奴婢领命!”
午后的阳光猛烈无比。碧城坐在马车之中心急如焚,心中所想之事徘徊了无数遍后终于看到了那一扇熟悉的山门。她跳下马车拽起裙子急匆匆朝里头跑,穿越漫长的青石小道,终于抵达了神官府门前。
这一次门口并没有把守。她小心翼翼推开巨大的红木门,沿着记忆中的道路来到神殿前,却发现神殿门口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一身雪衣的大神官姜梵,另一个,是她更熟悉的人。
墨色长衣,银丝麒麟,眉眼如画,风流无双。
那是尹陵。
现如今西昭的太子。
他与姜梵站在神殿之前,一个浑身雪白,另一个衣衫如墨,两个人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姜梵皱眉凝神,尹陵却眉眼带笑。只是如今的尹陵再也不是那个穿着轻纱云锦衣裳低语轻笑的朝凤乐府执事乐官,同样的神态放在西昭太子这一身皮囊之下,怎么看怎么像是深藏不露,心怀鬼胎。
不过,他似乎做乐府执事的时候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碧城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却不想一不小心与尹陵转身的时候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顿时有一种在乐府的时候偷溜被逮着了的感觉。她本能地局促站在原地,眼看尹陵不靠近,她笨拙地走了过去,来到他身旁。
他袖口上的银丝麒麟让她陡然清醒了过来。
无言的尴尬。
“小歆,你来了?”尹陵笑眯眯地抬了手,十分熟练地落到了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碧城僵住。这……
尹陵却忽然凑近了,灰褐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透亮无比。他忽然掐住了碧城的脸,用力蹂躏了几把,才轻道:“别生气了呀……”
“……”
尹陵收敛笑意,低道:“那日,我气疯了,才失态。”
“……”
尹陵又眯起眼,语气轻柔:“我带大的孩子,怎会是非不分?我不该怀疑你,你为了燕晗大全,我其实知道的……其实那日我还没走出两里地就后悔了……可是回头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跟着那只叛将走了。后来,我又气疯了。”
“……”
“可你也不全对。”尹陵一根手指戳上碧城脑袋,“死者为大,不该仗着脸像就有恃无恐说那些话,没看见先生正难受啊。”
“……”
“笑一个?”“越小歆?”“……要不先生给你笑一个?”“扯平?”
所有的情绪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碧城只剩下浓浓的无言混杂着难以言说的诡异情绪,然后在尹陵殷切的目光下化作了一记忍无可忍的白眼。
只能说,不愧是尹陵。果然是尹陵。
在尹陵身侧,是没有戴面甲的姜梵。他一反常态没有戴面具,这让碧城更加担忧,也不知道谢则容送去的延寿之药他吃了没有……碧城不敢太过赤|裸地直视这个燕晗的大祭司,大神官,只能盯一会儿就低头,又忍不住再看一会儿:他白衣银发,眉目都极淡,整个人在阳光下像一抹随时会消散殆尽的雪。这感觉,很虚无。
“看够了么?”尹陵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诡异。
“……什么?”
尹陵朝姜梵道:“大祭司可有面甲多的?不如送我一个,我也戴起来。”
“……”这下,碧城终于挪回了目光。
尹陵忽的笑开了眼。
碧城却陡然明白过来尹陵在做什么。尹陵并不是十成十的聪明,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他恐怕是故意等在这儿守株待兔,只等着她自投罗网送上门化解冲突的。愧疚则道歉,不甘就争取,许多年前在黑暗的牢房中他就说过,生平最不喜的就是误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酿成本不该有的后果。
她早该明白的,这才是尹陵。
她全然信任着的也是这样的尹陵。
“先生……”偷偷瞄了一眼姜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借着阳光的一丝暖意,扬起头尽量与他平视。
尹陵配合着低了头。
碧城悄悄捏紧了拳头,轻声道:“先生,我……我快十四了。”
“……嗯?”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一句话,辗转了好久终于吐了出来。尹陵瞪大了眼。
同时响起的还有姜梵带着轻咳的低笑声。【通知:请互相转告'作者有话要说:尹先生就是这样一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