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连她为何过敏都不知,又怎能医治呢?”瞿荇阳漫不经心说着,四周打量着这座宅子。这座小宅子隐在市井之中,倒很是寻常。那日自己若不是找到一条偏僻的、满是草木的小路通向城中,怕是真要大海捞针了。
金余晖语结,但仗着自己与琬瑭多年感情,她不会如此狠心,这瞿荇阳对她又不好,自会让他明白离去的,便请了琬瑭出来。见她安好,瞿荇阳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递给金余晖一盒药膏。金余晖打开药膏,一阵甜香扑鼻,内里药膏淡黄蜜色,忙着丫鬟抹药。丫鬟用手指尖划一点出来,便要抹到金琬瑭面上。
瞿荇阳一把拉住丫鬟的手,皱眉道:“不是这样用的!”便夺过药膏,手指划些放到手掌上,细细搅匀,道:“药膏虽是新制,可也怕有些颗粒未曾研磨彻底,划伤了脸面便不好了!”然后用拇指细细帮她抹匀在脸上,动作轻柔熟练,像是已做过千遍万遍。琬瑭瞧着他,满眼都是温柔开心。金余晖见这两人竟恩爱有加,竟不知如何开口送客。
“表哥,若瑭儿喜欢住在你这儿,那就让她住上一阵子好了。你可万万不要予她那些过于浓重的香料,否则她还要过敏的。还有,她半夜睡去总是冷,喜欢偎着什么东西,你千万要在她睡熟之后拿些枕头被子堵住她,否则睡不好。恩…吃饭时候她虽不挑拣,可也有喜爱的食物。像清甜,微酸的都挺喜欢…”
瞿荇阳面色凝重,细细思索着,一旁金琬瑭眉开眼笑,金余晖只觉满面尴尬,只听金琬瑭道:“表兄,我便不在这儿叨扰你了,这样麻烦的事情还是让他来做好了,反正他也做惯了。”
一把挽起瞿荇阳的手臂,“我们走吧。”
金余晖面色骤然转阴,下人来报说有女子来寻瞿公子,道:“请进来!”
进得屋来,只见是一个飒飒英姿的女子,金余晖微微颔首,那女子也颔首致意,眉眼中骄傲高贵,好似一棵硬挺的青松,丝毫不惧风雨。金余晖心中一动,心中泛起了共鸣。
他母亲本是金老爷的姐姐,却家境贫穷,寄人篱下,待遇与下人无异。全府中的人只有琬瑭与他亲昵些。虽琬瑭是小姐,可她从未小看自己。当初自己受尽屈辱终离了金府打拼,也是琬瑭偷偷给的路费,自己有今日,不仅仗着自己这份坚忍不拔的决心,更是因为有琬瑭。
“公子,王上下旨,要封姑娘为温静公主,且张启将府中情况和盘托给了王上,王上下令让公子即刻将姑娘带回国都,然后…和离!”
瞿荇阳闻言并未有何震撼,反倒是金琬瑭,身子一颤,就要摔倒,被栀子扶住。
当下瞿荇阳道:“我带瑭儿回国都,栀子你速赶往蓝图,若有瞿府白鸽从关外与你往来,全权按那人所说去做!”
“可是…姑娘?”桑栀子近耳,对瞿荇阳细声道。
“是。”瞿荇阳坦然道,桑栀子微微一震,更决然道:“栀子愿死忠公子!”
第 16 章 断情2
几日以来,何人山心中苦意众人是有目共睹的,偏又要在阳灵面前做出副无所谓的样子,李念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却只觉太子的大业又进了一步。四殿下见阳灵心情不妙,日日陪她出去散心。事情看着是顺利的,这几日,李念去在鹿祺府中遮遮掩掩的,连澡都不敢洗一个,怕露了身份。今日她心情好,便出了府来,寻思着要找家客栈好好洗洗澡。
好不容易松口气来到街上,见到一家客栈便进了去,丢了块银子给掌柜的,随意要了间房。
进得房间,小二上了盆热水后退了下去。把窗子撑开,李念去瞧着楼下来往的人群,心情莫名的好。脱了衣服,瞧着镜中自己,想若当初一切不同,现下会是怎样的生活呢?嫁个王孙贵族,相夫教子,安享荣华富贵?躺进木桶,细心洗着长发,想起过去的点滴,现如今人在他乡,竟分外想念当初的岁月。
李念去,竟是个女子。
鹿祺邀宁岁寒出府赏玩,快马没走几步,便停在一家客栈前,原是鹿祺所骑马的蹄铁坏了。鹿祺怪道:“昨夜分明令人细心察看了,今日却这样了。”
一旁下人答话道:“明明昨日换了新的,今日却又坏了,还好离府不远。”话毕,下人掉头回府换马,鹿祺抱歉地将宁岁寒请进客栈。
才坐定,马便换好了,两人又急匆匆出客栈。方出客栈却又下了小雨,宁岁寒不耐地抬头一瞧,却见楼上一个房间内有一个女子背对着窗口穿衣,女子一转头,竟如见过一般熟悉!
“太子?太子?”鹿祺见宁岁寒抬头张望,细细思索,忙轻声叫他,“不如你我弃马,撑把伞,瞧瞧风土人情如何?”
“也好。”宁岁寒微笑道。两人各撑一把伞,远了客栈。
李念去穿着里衣,见外面下了些许小雨,天也清新,散着头发披件外衣瞧外面街道上的人行走,也不管那湿风吹得头发四处乱飘。朦朦胧胧地瞧着雨色中笼着一人,那人身着青色长衫,背影温润,撑一把纸伞,在喧闹的街上,像是要化入一片雨中。他缓步前行,与旁边的人说说笑笑,游刃有余的神色不由得让李念去看得痴了。
他抬起了头,慢慢散出一种别样的气质来。是他自己的样子。
那人猛地回头,李念去呆呆地瞧着他,他如玉的面庞微微含笑瞧向自己,双目如星星般明亮,李念去心跳竟乱了起来,忙躲在窗框后,脸忽觉有些热。深吸进一口气,只觉满身的雨味清朗,眼珠左转右转,想再看一眼却又不敢再看。透过窗外偷偷瞧一眼,那人却已真的消失在远方的雨气中。
轻抚着长发,李念去压制下心中的微微惆怅,眉头却皱了起来。忙穿好衣服,迅速从墙内翻回了府。
姻姻见李念去慌里慌张回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出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要答应我,若是谁问道我的去向,便说我从吃了午饭后就在你这里陪你说话,从未离开过。知道吗!” 李念去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诚恳乞求。
“嗯。你放心。”
已是五月了。众人在蓝图呆了好些个日子,估摸着阳灵心里的结该解了,宁岁寒和李念去商量着要进宫和蓝图王说说婚事。
这日,沐璎灵随着宁岁寒进宫再见蓝图王,估摸着是要辞行回去的,便也穿得隆重了些。一路上宁岁寒笑着也不说话,璎灵也未生疑惑。
再见蓝图王,那些皇子便只有二皇子玉祺、四皇子鹿祺出席了。
众人上殿来,李念去虽只低着头,目光却一直在邵姻姻身上。她虽不是璎灵那样的性格,却也是个硬的。自己虽不知为何漾月与阳祺小小年纪离开蓝图王宫,却也晓得内里事端必不会少。
“拜见蓝图王上!”宁岁寒率众人跪倒,邵姻姻却挺立着,直勾勾盯着蓝图王。
“牧羊,不跪他!”邵姻姻一把拉起邵牧羊,口气坚硬说道。
“放肆!”宁岁寒皱眉低吼。李念去跪在地上,忙拽拽姻姻衣角,见她浑然不觉,李念去内心里惴惴的。传闻这蓝图王上也是个急躁性子的,还不知会怎样处置。
“这位小公子为何不愿跪?”蓝图王上平淡着面色,淡淡说道,不是想象的疾言厉色。
“ 不愿自是不愿,要什么原因!我跪天跪地,跪孝子慈父,跪明君圣主,敢问王上自认是哪一种?”邵姻姻目光如炬,直射向蓝图王。
蓝图王似在思索,面色有些沉郁,看着苍老了几岁,不久才幽幽道:“孤王,确是哪一种都不算,自承不起你一跪…”忽地,又抬起头严厉道:“你是谁?”
“小人乃是昆穹太子门下侍从,向磊。”邵姻姻开口道,面色却不肯放松。
“像极了她,”蓝图王眼色又温柔下来,“孤王的漾儿…”
“漾月公主无错而被逐出了宫,纵是再后悔,王上也再找不回她了!”邵姻姻瞪圆眼睛,朗声道。
“你是谁?!你有漾月和阳祺的下落?”蓝图王再盯着她,狠狠道。
“小人乃是昆穹太子门下侍从,向磊!与贵国漾月公主、阳祺王子有过一面之缘。王上为何明知故问!”
“为何,孤王再也找不回漾月了…”
“因为,”邵姻姻眯起眼来,幽幽道:“她死了。和阳祺王子一样,害了病,死了。”
蓝图王一阵震惊,忽地又恢复了神色,道:“赏!”
“回王上,小人不需赏赐。多谢。”话毕,邵姻姻再不看他,蓝图王也从她身上转移了注意。
这一番话,听得李念去内心震颤,冷汗连连。这样明白的话语,这样险峻的境地,一不小心众人都会将命折在这儿。
还好上天眷顾。邵姻姻啊邵姻姻,你怎得就这样沉不住气?
“开始宴会吧。”蓝图王上招招手,有些无力地道。
宴中,蓝图王开口道:“璎灵小郡主美丽活泼,这要走了,孤王心里还真舍不得呢!”说罢便瞧向宁岁寒,道:“倒不如郡主就在孤王这几个拙子中选一个吧!”这话说得直白,阳灵举起杯来道:“小辈先敬王上一杯!”话毕一饮而尽,又道:“王上的孩子自是优秀,只不过。。。”
下一个字还未吐出口,李念去飞针封了她穴道,阳灵禁住口,只站在那里,听不到也说不出,微微笑着,宁岁寒忙接过话茬道:“不过我们,怕是高攀不上!阳灵这孩子顽劣幼稚,有时候又固执难当,只怕配不上您的爱子!”
“不怕不怕!孤王就喜欢这样的孩子,潇洒大方!”
“其实。。。”宁岁寒道,“璎灵心中早已经有了倾心之人,只是她害羞,怕说出来罢了!这四王子英武俊秀,性子又开朗大方,不光是璎灵,就连小辈也很是满意。想来若是璎灵嫁了他,她兄长定欣慰她得了个好归宿!”
“好!小郡主愿意,就是小四的福分!有这么个儿媳,孤王也了了一桩心愿!得亏孤王还没给鹿祺指妃子!好啊!!”蓝图王似是忘了方才的事,开怀道。
“郡主还不上前谢恩!”李念去解了穴,对阳灵耳语道,“众人性命只在郡主一句话之间!”
璎灵闻言一惊,顾不得许多,只想着上前谢恩再说别的。谢了恩坐回席上,耳边只听得太子松了一口气,细细思索,又见鹿祺笑眯眯盯着自己,心生疑虑,不好问出口。后来又未见寒哥哥提及回国的事情,心中更是觉得不对。
回了鹿祺府中,宁岁寒着李念去将阳灵送到房间,又道:“何人山,将邵姻姻拉下去,打一百板子。”
“殿下饶命!”向磊跪下道。宁岁寒瞥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想救,便陪她一起,但替不得她。”话毕,走向自己房子的方向。
邵姻姻随何人山走着,向磊跟了上来。何人山道:“这两百板子,你们是要累死我吗?”忙推了向磊离开,又道:“我不会下狠手的!”
“何人山,若是手下留情,我定会亲自施刑。”不知何时,宁岁寒停下来,朗声道。
“无妨,你自狠狠的打,这板子,应是我承的。”
何人山摇摇头,又见向磊紧随着,只道:“今晚真是要累煞了我了!”
这边李念去要退下,阳灵突然道:“慢些走,我有些事要问你。”
李念去心中一动,想事态明朗起来,切不可有恻隐之心,言语间定要点醒她!
深夜,李念去才离了璎灵房,回了自己的屋子,燃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