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瑾心里自是更不舒服了。
掌掴之耻还未报,平王也不怎么来她的多欢庭了。明明她是侍妾侧妃里最早进府的,现却成了最不受宠的,可不内心里气急?
脸上的红肿虽是下去了,可自觉面目也不如从前好看了,可是急在心头。
这日,曦流正在院子里商量着亲去那下人房里挑几个顺眼的丫头小厮来伺候,却见裴瑾瑾身边的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自浣雨轩门口走过,心里奇怪,忙跟了上去。见她左拐右拐,从花园那侧的侧门出去了,心里约莫知道那裴瑾瑾要做什么,也跟了上去。
看她出了药房,曦流问了那老板,得知了那裴瑾瑾原是要了些活血养颜的药去,不忍笑出声来。
这种药怎用到药房中买?平王府内自有医官常候着,唤来不就得了?当下就生出一计来,以消心头之恨。
那小丫头脚步快,自回去走着,可不知怎的,脚下一痛,跌倒在地,药虽是紧紧抓在手中,手却被人狠踩了一下,睁眼再看,那药却已被小乞丐抢了走。小丫头可是不傻的,忙又回了药房重抓了一回,跑着回了府。
裴瑾瑾见她回来了,忙煮了药,趁热喝下了一大碗,还想着过不了几日便重脱了皮,新生出一副来,不知是怎样的美艳呢,当下却只觉得面目上奇痒难当,忍不住用手去抓,抓得脸上全是血道子,甚是惊人。又过了一会儿,痒是不痒了,可皮却渐渐的脱了,脸上全是盐粒大小的皮屑,更是膈应人了。脸面也自白皙变成紫红了。
曦流拿着一尊如意在多欢庭外待了一会子,见是时候了,便进了去,将如意放在桌上,说是漾月给的。
裴瑾瑾可不敢见人,着人快些打发她走,曦流可是她们能拦得住的?进了里屋来,见裴瑾瑾坐在床上,一副鬼样子,心里是想发笑的,面上却惊恐万分:“瑾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得快些喊医官来啊!”
也不等她答话,便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若有人问她这样匆忙是去做什么,她便答:“瑾主子毁了容,我去请医官呢!”不多时,全府都知道了,漾月、缀月、平王妃都来“看望”她,也都心里憋着笑呢。
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曦流心中总算好受了些。
又过了十几日,是个大风天。
三夕细心着,好不容易画了个风筝,被漾月拿了把玩,曦流见了,忙找了线来,三人在院子里放得高高的。
三夕玩得正高兴,曦流手里将那团线扽断了一条,又塞给三夕,道:“你先在这里陪公主玩着,我进去拿件衣裳来给公主披着。”
曦流进了屋,还未拿了衣裳,却听着外面漾月佯惊道:“风筝脱线了!”
忙赶出屋子,大喊道:“啊呀,这可如何是好呢?”
“看着像是往花园那儿去了,曦流和三夕快去寻回来!”
三夕忙跑了出去,曦流拉着她道:“我去花园那儿找着,你快去王爷卧房那边寻寻!”
“噢!”
跑到花园,曦流便寻了个醒目的位置待着三夕。不多会儿,便见她跑了来,气呼呼道:“那边的侍卫不让我进去!”
“哦?那怎么办呢?”曦流看着她,故作皱眉地想着。
“姐姐你去吧!万一可以呢?”三夕看着她笑道。
“你都不让进,何况是我呢?”曦流摇摇头道。
“试试嘛!要不我又得画一个了!”三夕摇着曦流的手道。
“好吧!那你在这儿好好找!”
话毕,曦流飞速奔到花园另一侧,与平王书楼相连的入口,不时向里张望。
门口侍卫见是她,都笑着道:“曦流姐姐来此做什么?”
第 37 章 入楼2
“啊,我家公主的风筝被风吹跑了,像是到这儿来了,我想去找找,可又怕管家发现了你们私自放人进去,连累了你们。”曦流左右为难地看着他们,似是苦苦思寻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你们替我进去找找?”
侍卫们左右看看,刘禄今日恰在这个门边守着,道:“擅离职守,罪名可又大了!这样,姐姐你快些进去瞧瞧,可要快些出来!”
“自是不会连累你们!”曦流话毕,忙迈入那一片神秘的天地。
进了侧院,果是一览无余的,一座高楼是书楼,卧房就在它边上,看着不甚大。走得深一些,看着又有两片矮房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曦流跑了一圈,细细记下了样子,回头一瞧,那风筝恰就卡在书楼侧面的窗户上。
曦流绕道书楼另一端,看着侍卫们确瞧不着她了,便轻推开窗户,从中翻了进去。
一楼原是个客厅样的,曦流忙轻奔到二楼去,看着有许多大柜子,摆着许多物件和箱子。踏上了一条狭窄的楼梯,入了三楼,才有张桌子,一旁摆了些书籍、纸张。曦流轻翻翻,竟是些军事部署图,当下喜出望外。
知了大概的地形,曦流忙又自一楼窗户翻了出去。方关上窗子,却见方宗自那边门来了。
曦流心里有些紧张,也不知他是否见着自己了,只躲在大楼之后。听他推开楼门进了去,才忙又从原处出去了,道:“它卡在高楼的窗子上了,我也不敢进屋子去弄下它来,只能由我回了公主,再等王爷派人来了。”
侍卫们见她守礼,又谢了她。
曦流回了浣雨轩,见三夕满怀希望地站在那儿,自己只道:“他们也不让我进去呢。”
见她垂头丧气起来,曦流又笑道,“不过,我可见着你的小风筝在那大楼上飘着呢!等公主回了王爷,自是能取下来了。”
天色刚黑透了,月色也不甚亮。
今日平王宿在缀月那儿,曦流特去了画意间门口看了,见大门紧闭,应是早早的歇下了,便放了心来,才慢慢靠近了花园那边的小门。
侍卫笔直站着,门又是窄的,人是绝溜不进去的。曦流回头瞧了瞧,见那日无路的假山是很高的,想着从那边爬上去。
走到那儿,不出几下,便登上了假山顶。
风瑟瑟,刺骨寒,立在山顶上,曦流略看了看,应是能到那高墙的。运了气,一跃而出,站在了那高墙上。
曦流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心里也没个底。觉得站稳了,也不敢歇息片刻,便想往那墙内跳。慌忙之中觉得脚一滑,就要掉下去,慌忙之中手只想抓着什么,还好抓着了墙,整个人便挂在了墙上。
真是左右为难。她手劲虽大,可也绝没法子越过墙去的。可若就这么掉了下去必定会受伤,摔断了腿都是可能的。如此未得手,便先曝露了。自己是趁着巡逻队大多都在另一边的空档来的,可不一会儿就会被发现的。
出师未捷,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平王府,小看了天下。曦流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皱眉想着,以后再有什么行动定要先制定一个详密的计划,好好探探那地形再行事。贸然行事果是要不得的。
正胡思乱想着,曦流忽觉双腿被谁碰了下,吓得她张大了嘴,差点就要喊出声来。紧张之中飞速一想,若是敌非友,那早就该将平王府的侍卫都喊了来。可见不是要害她的。
又过了片刻,脚底一阵大力传来,曦流身子飞了起来,恰回到了高墙之上。
曦流慌忙转身,想看清究竟是谁,可夜色中本就看不清,那人行动极快,又身着深色衣裳,也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罢了。
难不成平王府内早已经有了宁岁寒的人?想到那份详尽的地图,曦流更坚定了想法。
来不及多想,曦流提气,脚下一蹬,便下了高墙,稳稳地站在地上。
迅速到了书楼窗户根上,曦流也没看周围的人,想着快些办完便快些出来,比畏畏缩缩地一直不敢行动要好得多了。
进了楼,寻着白日里记下的道儿,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三楼书房那儿。点燃了火折子,便细细找起白日里看着的部署图。
就在书桌平面上摆着了,略翻翻就看着了。曦流内心里涌出一阵子激动来。不敢研墨,忙舔了舔毛笔,在自己胳臂上略记了兵力分布,想着多记些,回去再细细整理。
记完了这些,翻了下一篇,是官吏任命表。曦流找了找,想着脱衣裳记太麻烦,万一被发现了不好跑,心一横,撩起斗篷,在新做的衣裳上写起来。
正写着入神,忽听得楼梯下传出一阵声音,是古旧的楼梯被谁踩了,吱吱呀呀的响着,吓得她忙把火折子吹灭了,又将手里的纸塞回远处,左右看看,蹑手蹑脚地挪到了书架子后面蹲下。
声音越来越近了,上得三楼来,那人却停了脚步。迟疑了片刻,却向这边走来。
曦流张大了嘴巴,呼吸也小心翼翼地,生怕出半点声音。忽听那人脚步停了,道:“原来是个小花猫,怎么跑进来的?”
曦流心跳减缓,听声音是平王,想着这次幸运,下次可就不是这样子的了!
宁初阳笑着拍拍猫咪的头,说:“这样顽皮,哪日把你放到浣雨轩的狗窝里去!”声音故意大了起来,眼神瞥了一眼露出架子的、隐隐约约抖动着的簪子那细细的轮廓,宁初阳抱着猫下了楼去。
自己虽然愚钝,可不是个瞎子!若是个男子,定要他死了;可是个姑娘,就算了吧!心里想着,也不设防,自己走出了书楼。
反正他没有争夺天下的心思。天天一群老头子和母妃联合起来拱自己上位,可要烦死了,让她偷去了什么也好。可这姑娘找的地方可不大对。那些东西,都是他几年没碰的了,只怕她主子要骂她咯!
原地想了想,宁初阳笑出声来。出了门躲在一旁看看到底是哪个顽丫头这样大胆。是缀月呢,还是漾月呢?他不知道,却很想知道。
谁料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宁初阳冻得够呛,怀里的小猫咪也哆嗦起来。宁初阳点点它鼻子,说:“我们不理她了。走,送你去浣雨轩,让你再不敢乱跑!”
说那曦流,听平王走了后,用簪子在窗户纸上扎了个小小的孔,虽是许久都不见平王影子,可性命攸关,也不敢贸然出去。又看了许久,只觉得腿累极了,想着是平王府里好吃好喝养的,虽是每日练武,可也生了一身的懒肉。
正难受着不知如何做呢,忽远远地看着个人走了,也不想再呆着了,便自二楼窗子迈出,站在边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跃到卧房屋顶上,又提气越过高墙,轻轻落在地上。
什么破地方,她可不想多呆了。
慢慢走着,远方安逸生活那一缕炊烟又飘回她眼前。
团圆,这是怎样一个遥远的词,又那样的美丽梦幻,她很久没有碰触到了。
恨。每次回忆,就带着浓浓的怀念和浓浓的恨。二者之于她,本就是相生的。他们生生扯断了她与家人入了血肉的关联,扯得她血肉模糊,痛彻心扉,更是忘不了锥心之痛。
手不自觉抖了起来,一瞬间她却如醍醐灌顶般醒悟。
仇人死,远远不够。她厌倦了日日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寄人篱下的日子。她要自己与弟弟好好地活着,延续好久不见的幸福。
虽是贪心了些,却也不是永久实现不了的海市蜃楼。曦流握紧了拳头,对于那遥远的一天却充满了期待和坚定。
她,司空茗,要夺回原本属于她一家无忧无虑的安逸。
快步从浣雨轩后门那儿进了去。靠近大屋子,就听着里面说说笑笑的,曦流忙疾步走回房间,换了衣裳,也来不及将记录的东西誊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