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从浣雨轩后门那儿进了去。靠近大屋子,就听着里面说说笑笑的,曦流忙疾步走回房间,换了衣裳,也来不及将记录的东西誊写下来,匆匆走到漾月房里,推开门,又装着半是惊讶半是嗔怪跪下道:“殿下这样晚了,才记得瞧瞧公主。”
“曦流,退下,怎得这样鲁莽!”漾月轻声喝道,语气里有一丝勾人心魄的哀愁,宁初阳搂紧了她肩膀,道:“都怪我,这几日冷落了你。这不,带来一只猫儿给你玩玩!”
话音还没落,自门外进来了个丫头,也不叩门,急火火地闯进来,曦流站起来,方要斥责丫头没规矩,却见那丫头满面泪痕,大声道:“王爷,裴主子不好了!”
只见平王腾地站起来,焦急地走了几步,又问:“不过几日没去看她,怎的就不好了?还想着让她好好养养,这怎就…唉!”话毕,平王随了那小丫头疾步离了浣雨轩,向多欢庭去了。
漾月方想跟上去,却被曦流拉住了胳臂,又听她轻声说:“莫去,是我做的。”
漾月惊诧看她,微摇头道,“害得她毁容还不够吗?怎的非要取她性命!”
“若是她好了,一定千百倍讨回来。不能给野草留根啊!”曦流皱眉,担忧说道。这个公主,明明自小在宫中看尽了妃嫔争斗,怎得还是狠不下心来?
“你啊你!给自己积些阴德吧!”漾月撂下一句话,随着平王去向多欢庭。
曦流不甚放心,也随了她去。
第 38 章 割肉
“怎得就不好了?”平王疾步走着,又问着那丫头。
“几日前主子身子就不好了,总是昏迷着,吃药也不见好,精神愈发的颓落。只不过不让告诉您。主子中午吃了药就睡了,方才想着总得吃些东西,却怎么也喊不醒了,叫了医官来也没什么好法子,现下都乱作一团了!”
“非得紧急得不行了才来禀报吗?”平王厉声怪道,丫头不曾见着一向好性子的平王如此,哆哆嗦嗦地只回了“奴才该死”,便不敢再说话。
医官挤满了多欢庭的厅堂,满屋子的人都忙着,平王焦急地问着裴瑾瑾的病情,其中一位老些的道:“危急万分了,王爷莫着急,臣等必定尽力救主子!”
不过是一句安慰话儿,平王却更是焦躁了起来,“不要尽力,要救活。”
“看王爷这焦急的样儿,倒像是真喜欢那裴瑾瑾。”曦流在一旁嘟囔着,漾月也有些疑惑道:“平常看他不偏不倚,还道他都不喜欢,可今日看来,他却是喜欢那裴瑾瑾的,不是为了美貌。”
“要想知道他心意如何,我一试便知!”漾月还未来得及问要如何,只见曦流跪在地上,向平王道:“禀告平王,曦流有一法,不知可否一试。”
平王听她说着,当下便有了希望似的,道:“说来听听!”
“古书上说,所爱之人的臂肉,是一味好药引。再配以人参、灵芝、雪莲等起死回生之药一试,想是可以救活的。”
话才一出,只见满屋子人都跪下道:“不可啊!”
“王爷贵体要紧!”
宁初阳见他们跪了一地,内心更是烦躁:“若是你们医术高超,怎用我割肉?”话才毕,平王便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问曦流道:“要哪里?”
“小臂。”曦流平静说道,内心里还是不相信宁初阳能有如此心意,眼睛漫不经心地想看着他是怎样的丑态。
宁初阳呼了口气,撩起袖子,眼疾手快地忍痛在左小臂割下平常玉佩一般大小的臂肉。鲜血倏地流出来,痛得他垂下了手。不一会儿,地面上便积了摊血,他手臂也有些颤抖了,额头渗出滴滴汗珠,汇聚成流自他头上留下,与地上的血滴在一处,转瞬融为了一体。呼吸渐重,却不能抵挡这一丝一毫的痛楚。
曦流惊呆了。看着他坚定、毫无迟疑的眼神,竟忘了阻止。平王见她惊诧神情,喘着粗气道:“不够再割便是,这样的表情做什么?”说着举起左手还要再割,吓得曦流忙把他左手托住,颤抖地道:“够了,够了!”又躲了开,任医官为他包扎。宁初阳扔了匕首,右手托住左臂,痛得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蹙在一处,紧闭了眼,
下人自匕首上拿下那块臂肉跑去煎药,曦流在一旁看着,心里止不住地涌出来的动容,漫遍了全身。
这,可是自己胡说八道的。肉便是肉,怎会有不同呢?可他竟真的割了肉。当下不敢看宁初阳痛苦的神情。
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又想着一碗药喝下去,裴瑾瑾也是醒不了的。平王深深失落的眼神,她此刻想着便是浑身的颤栗,谁能禁得住再看呢?
漾月见宁初阳如此,也是呆了,不多久便回过神来,狠掐了曦流一下,道:“你!”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复又叹了口气。终是拿她无法子的。听她任她,是自己无法子的。长久以来,她是自己依靠。
是,不是牧羊,不是向磊,不是荣光,而是她。
许是同病相怜,自己和她总是心意相通的,气她心狠恼她令人断肠,可也深深依赖着她。
自己,从未怀疑过,她能够帮自己报了大仇。
这份依靠,丝丝点点,与日俱增,早就断不了这份牵扯。是无奈的,可她却已习惯了。
“王爷,曦流随着公主在北宫居住之时,便知罗均罗医官医术高超。以防这一碗药还不能救了裴主子,请王爷准许曦流随公主连夜进宫请那罗医官!”
宁初阳挥挥手,示意她们快去快回。垂下无力的手,宁初阳面色有些黯淡。失血无妨,他宁初阳征战沙场多年了,身子病痛自不会少,再锥心的痛苦也能忍得下。
唯有此事,像往他的心口上扎刀子。狠狠地扎、毫不留情地扎。
宁初阳重又皱了眉,见医官已包扎好了伤口,一下子推开他,向里屋走去。
榻上的裴瑾瑾面容依旧是狰狞的,宁初阳却丝毫不惧,见她原本丰腴多韵的身子已瘦下了不少,更是心疼她所受的苦。
他不知是否每个人都有软肋,但女子,确是他的软肋。舍不得打骂,只想好好地捧在手心里疼爱。对于那些个自己喜欢的、不是旁人硬塞的姬妾,每一位都是如此,心疼得入骨。
宁初阳握着裴瑾瑾的手,不敢太过用力了,怕弄疼了她。
这边漾月跑出了多欢庭后,带着曦流到马厩中随便牵了两匹骏马,跨上便想向宫中飞奔。曦流一把把她从马蹬子上拉下来,道:“也该先换身便捷的衣服再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漾月皱眉看着她不满道,“你自己惹的事…”
“我才了解。此毒我是无法可解的,但此刻却是不危急的。此毒缠绵入骨,裴瑾瑾得昏睡三日才能醒来。之后虽与常人无异,但五日后定会暴毙。此时虽是最佳的治疗时候,但你风尘仆仆地去了,不得体,也不一定能请得动罗均。”
漾月也未想,跨上马便回了浣雨轩,急吼吼喊着三夕更衣,进了屋子。
曦流见她换衣裳,想着还得些时候,再重梳髻,时候就更长了,便翻出那件衣裳,将它上面的字与手臂上的都誊写了,也来不及画地图。匆匆折了放到随身的小袋子里,扎紧了口,听得漾月在外呼喊了,这才匆匆出屋去,二人跨马出了府,向宫内奔去。
北宫。
曦流远远地下了马,向北宫奔去。刚踏进门,却见宁岁寒倒在了石凳上,忙奔了过去,将他的头托起来,免得再沾上冰冷的石凳,口中不停喊着:“殿下,太子殿下?!”
漾月见她这般焦急,又看了桌上的东西,道:“他才没有事呢。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曦流听她这话,也看宁岁寒样子确实像个醉了的,忙扶了他起来,道:“咱们先将他扶到甄冗那里去吧。他沉稳些。在这里睡要得风寒了。动作也得快些,免得侧妃看见了又大呼小叫的烦人。”
“不见你对谁这样上心。”漾月嘟囔一句,帮她扶了宁岁寒进了甄冗房间。
甄冗知了太子喝醉,自是有一番说辞糊弄艾琉珑,要曦流放心去办事。
曦流将那小纸拿了出来,递与甄冗,道:“你瞧瞧这些,可用得上?”
甄冗细看了,摇摇头道:“这些看着不像新的,倒像是四五年前的了。平王势力如今绝不是这样的。单说这里便不对。山南一带原是孙应鸣部下兵力所在,可去年王上降了他职,这一带兵力现已是洛将军部下接管了。”
曦流略点点头,失落道:“想不到平王三层的大书楼中竟无一个有用的。罢了,我且去办事了。”话毕也不管甄冗还想说些什么,转身踏出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在榻上睡得香,才略放了心,与漾月一同离了北宫去寻罗均。
罗均是北宫专职的医官,只供北宫的主子使唤。虽住的不在一处,可若是旁人想支使,必得先请了太子,罗均才敢去治病。
这样一来,漾月叩开了罗均的门,罗均迷迷糊糊地就是不肯去。
曦流在一旁看得烦了,伸了手狠掐了罗均一下,疼得他马上清醒了起来。
“快随我们去瞧个病人。”曦流插了腰,抬头命令道。
“为何?”罗均揉揉眼睛一脸不满,“我昨日通宵钻研美颜的方子,今日白天还忙碌了一天,才睡着便被你吵醒了,更何况不是北宫出了事儿,我为何要管?”
“奇毒,可不是一般医官能解的了的。”
一句话说的罗均上了兴趣,睁了眼睛听曦流说了毒症后,得意洋洋地道:“自是不好治。不过在我罗均看来,只要尸骨没有寒透,就没有不能活的。”
“说大话不是?我才不信。”曦流挑眉故意气他。
“你莫激将,我不吃这一套。若不是人家性命关天,我才不会答应。”罗均打了个哈欠,又走回房间拿了外衣来披上,顺手收拾起器具来。
“你是答应了?”漾月喜道。
“嗯。不过我有一条件。要这个丫头明日随我回来,为我作证,免遭太子爷的责罚。”罗均晃晃脑袋,眼睛瞥了瞥曦流道。
“我?太子爷可不待见我。若是你不想挨板子,最好不要拉我一同回来。”曦流翻了个白眼儿随口说道。
罗均惊诧看她,片刻又只道:“无妨,你尽力便是,我不怕挨板子。”
“答应你!快走吧。”漾月拉了罗均便往外面走,直至罗均看见了面前的两匹马。
“我不会骑马啊!”罗均面露难色,看看两人。
“哪里那么多话。”曦流跨上马背,将罗均提溜到了马背上,不过是个趴着的姿势,“虽有些不好受,可确是人命关天,你就先将就些吧!!漾月安慰道。
曦流才不管这些,扬起马鞭便奔腾起来,也不管那罗均如何。
到了平王府,曦流自己下马,又与漾月一同把罗均从马背上揭下来,只见罗均躺在地上直翻白眼儿,漾月有些焦急,一声声唤他名字。
曦流踹了他一脚,见他不起来,又补了几个耳光,虽是没使劲儿,也是疼的,“怪不得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妻,原来身子这样弱,什么破医官!”
听得此话,罗均一骨碌爬起来,磕磕巴巴道:“娶,娶妻和这,有何关系啊!”
曦流不与他多嘴,冲着他后腰又是轻轻一脚,踹得他一踉跄,这才肯乖乖地向多欢庭走去,嘴里还是絮絮叨叨的。
第 39 章 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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