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冰凉的酒杯早已被温热,液体入唇的那一刹,温润绵长,滑过喉咙才觉得有些洌。很好的酒,合我的口味。
“这是从哪里搞到的酒,味道这么好?”我问。
“算是生日礼物吧,一共26坛,剩下的我让他们放窖里藏着了,等入了冬再喝,想必味道就更好了。”
生日吗?一瞬间的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先是重阳的生日,只是心中仍条件反射的记得是三月。“这礼物虽然晚了些,不过我还是领了。”我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道:“难得你还记得我生辰。”
“你的生日,我哪里敢忘,若不是在塞外,我定亲自为你过寿。”他说话时吐出略带酒香的呼吸缠绕在我的皮肤四周,令我一瞬间的迷乱,却也在一瞬间清醒。
你究竟在期待什么,你又为了什么而迷醉?
我有些慌乱的坐好,端起杯子连灌了自己两杯,偷偷看他时他早已镇定自若,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即使不敢再正视着他,却也难以掩饰我心脏加速的跳动。只好岔开话题:“今年可是见到萨仁妹妹了?”
胤祥稍稍愣了一下,才道:“见到了,她还是那么纯净,像她名字一般皎洁美好。”
萨仁是我去年在塞外结识的蒙古阿霸垓博尔济吉特的郡主,十嫂图兰雅的嫡亲妹子。她的名字在蒙古语中是月亮的意思。
“那倒是便宜了敖汉部的那小子了!他对萨仁可好?”
“自是好的紧,更何况萨仁如今还有三个月的身子。”萨仁在我走时就已和敖汉部的二王子定了亲。虽然只是一桩政治联姻,那二王子着实对萨仁极其上心。
“我昨日去庄子里,忽然想起了咱们俩去年的事……”深呼吸了一口藏香的味道,淡淡的说,“那时候真好,祁谖还没有册封,没有被定下婚事,四哥还能求个旨意,带她和祁谕出来玩……”那时的我们也还是那么要好的朋友,那时候我还敢和你打下那样的赌约,明明晓得自己一定会嫁给你,却也敢生出勇气,妄想改变历史…
妄想,终究是想想而已。
“不过一年而已,改变的太多太多了,十四弟和我都已大婚,祁谖的公主府已经建好了,很漂亮,仓津也正式以额附的身份拜见了汗阿玛,我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也没多讨厌他,只希望祁谖在那边能过得好一点。”胤祥将目光放在窗外,那边红叶纷飞的极美。
脑子里忽然掠过祁谖的生平,才发现那个可爱的女孩已经不能再在世界上留下过多的笔墨。
“我相信,祁谖会幸福的。”我希望如此,善良美好的女孩理应得到如此回报。
“咳咳”胤祥假咳了两声,有些不情愿的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四哥说他想新盖个庄子,想请你给取个名字,你赶紧想想,然后告诉四哥。”
我“嗯”了一声,答应下来,四哥要让做的必须一百个绝对服从啊。
胤祥转了个身下了地,“我去看看兰姐姐和清婉,晚膳就在那边解决了。”
“好,你去吧,想来清婉也想阿玛了。”我笑着应他。
待他走出东洲阁,绿衣正好安顿好了阿澈的吃住,见胤祥去了兰漪,诧异道:“爷怎么回来了也不在福晋这儿多待会儿?”
“你家爷不是想念大格格么。”令我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挥手指了指炕桌上的残酒,“都收了吧,然后你们也不必在屋里守着了,我睡会儿。”
“福晋放心。”说罢唤来几粗使丫头,利落的收拾好了桌上的残羹,行了个礼便退了,走在最后的还小心的关上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回来更文啦~~小十三同学终于出场了~这张分成两部分了,可能是我想表达的比较多吧~
☆、不思量(下)
时进浓秋,在这北方的冬天越发冷了许多,一入了夜,冷风似乎就要吹进骨子里一般,身上层层的绫罗锦锻在其下不堪一击。
胤祥今日回府,我自也无法再到书房写写画画,洗了个热水澡就早早钻进被子,披了件厚衣倚在床上做针线。阿澈用他的体温暖着我的臂弯,我也随了他的意任他在被上嬉闹。
绿衣替我拨了拨烛火,看着阿澈玩闹的样子,笑道:“还是福晋聪慧,料到这猫儿不老实,特意吩咐我给他修了指甲,洗涮干净,不然这锦被逃不脱一路的梅花相坠。”
我听她这么一说,欣慰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绿衣绿衣,我这才几日没与你细聊,你的文采倒有如此长进,与我说说看,这几日无事时,你那讲私塾的哥哥有让你看了什么书?”
“福晋莫要笑话婢子,柳哥不过给了我本整编好的《饮水集》罢了。”话说的有些嗫儒,两片红霞在她不仅意间飞上了双颊。
绿衣和他那讲私塾的哥哥是在苏州时认下的,姓柳名佶,胸中并无大墨,家中也是平常,考了个秀才就再无高中,唯一的好处就是实心眼,言谈举止也文雅。原在苏州一户人家的私塾授课,而后随着我们回了京城,晚上泼墨作画,白日在一家不大的私塾任教,得了空就到街上卖字画、为人代笔,自己养活着自己,隔半年还将富余银子与家书一并寄回老家。所作所为倒让我觉得比朝中官员值得钦佩的多。
“绿衣啊,柳佶可说了何时娶你?”
绿衣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前,“柳哥说他日子过得苦,怕我受不得,若着实不愿另觅,就等他一年,一年后无论如何,他定然会娶我过门。”
一年的等待啊,不知这一年中会有多少变数。
“绿衣现做何想?”我支着脑袋问。却见她一声跪下:“婢子不知,还望福晋指点。”
我眯了眯眼睛:“一年的时间会变很多,也有很多是永远不变的,你愿另觅?”
绿衣似是没想到我的回应,微微呆了一下,坚定道:“福晋对十三爷这么多年不曾改变,而婢子不过一年而已,婢子不愿再觅,求福晋成全。”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心中不免敬佩起我的绿衣,不愧是我手下的人!
绿衣见我笑,忙道:“福晋真是的,好生羞婢。”
我摆摆手,“哪有的事,只是你那份认真的模样还真真是可爱,柳佶是个有福之人啊。”
绿衣笑而不答,继续挑着灯花,我也不在逗她,看着手中的丝绢穿针引线。
时光不晓得过了多久,只是觉得院子里外都没了声响时,我忽然听到一阵扣门。没有惊动屋里外的丫鬟,伋了鞋去开门,却倒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胤祥。
“不是说去兰姐姐哪儿么,怎么过我这边了?”我的质疑刚出口,就见他将一身的酒气回给我,我撑不住他沉沉的身子,半扶半搂的将他放在榻上。
“胤祥?胤祥?醒醒,到家了。”
他却是不理,只是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我刚转身要去那醒酒汤,就见屋外站着四嫂。
“四嫂,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大半夜的今儿都不睡了吗?
“我亲自将十三弟送回来。今天他们兄弟俩在府里一顿牛饮,你四哥先醉了,我刚安顿好就见这位爷喝的更不省人事。旁人送我也不放心,毕竟他今日回府的事情没什么人晓得,就过来了。”
“那可真要谢谢四嫂了,只是嫂子可晓得他们说什么了,四哥那么自制的人能大醉酩酊。”这事儿一点也不想四哥的风格。
却见四嫂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知,只听说他俩连小厮都不让近身,十三弟还早就打发秦顺儿回来了。”
我嗯了声,送四嫂上了马车,四嫂临走时紧紧握住我的手,将一个小小的纸片放我手中,还未等我开口,她已远去。
我转身打来纸条一看,呵,倒还真是我送佛送到西的好四哥。
再回到屋里胤祥已经睡熟,我摇醒他灌下一碗醒酒汤才又放他睡。开什么玩笑,明天老爷子是要回来的好不好,这幅鬼样子怎么去迎驾?
帮他整理好被子,灭了烛火,我才把脑袋砸在枕头上,强迫自己睡去,却怎么也寻不到睡意。
……
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脸上有一点痒,挥手去打,又什么都没有了。我刚放下心要继续睡的时候,又觉得腰上有东西箍着,虽有一点别扭,到挺舒服的,干脆任他圈着,向内翻了个身,暖暖的气息感觉很舒服。
“砰”额头磕上一个硬邦邦的似是骨头一般的东西,直接把睡意全磕跑了。
我愤恨的抬头狠狠瞪了一眼始作甬者,顺道向前蹬了一脚。
“靠!嘶……”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抬头看过去……
该骂靠的应该是我吧…
“胤祥?”我有点不敢相信。
他呲牙咧嘴的冷笑道:“你觉得除了爷谁敢上这榻?!”
心里暗骂自己真实脑袋睡迷糊了,低头吐了吐舌头,却听上面噗嗤一声,竟是笑了。我大囧,抬手向他脖颈拧去,行至半空却被他扣住手腕:“刚醒了就祸害,早知道就不逗你了。”
“你呢?昨儿半夜大醉淋漓,酒醒了就欺负我…”我左右一看,忽然想起昨晚上我是守在榻前的,莫非自己梦游了?还没等我张口问他,就听他道:“真是重死了,爷不在这几天你过得很好啊?”
脱口想说的谢谢被我咽了下去,不由控制的就说:“我好心大半夜的照顾你,你还嫌我重,我让你抱了吗?就知道磕碜我,若给了王妙言小姐姐,还指不定你怎么心疼呢……”话说一半我就想打自己巴掌,好好的早晨,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直到收拾好出了府门,胤祥都不再与我玩笑,他骑马,我坐车,他不说话,我也懒得和他道歉,毕竟从根本上说,是他有错再先。
马蹄声哒哒地在我耳畔回荡,我压抑着想撩起车帘看他的冲动,埋怨马车的速度不尽人意。
城门的大街已然清扫干净空荡荡的没的气息。。
胤祥没有和我一起停下,径直拔蹄出了城。不一会儿的功夫,九哥和馥妍的马车也缓缓驶来,与之相伴的还有十哥和图兰雅、十二哥和十二嫂玉亓。
时近午时,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开入城门,和走时一样雄壮,甚至有一种凛冽的气质使人不敢轻睨;接驾的队伍也不同凡响,密密麻麻的王公群臣和守城的侍卫们,只在那一瞬齐跪,山呼震天,似乎在向乾坤宇宙诉说着什么。我心里虽然觉这样不是心甘情愿的跪拜有点虚伪,但也不得不感叹皇家的威仪此刻尽显。而我,恰恰是这皇家的一份子。
马车缓缓启动,尾随着御辇驶向紫禁城。然后这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人到了宁寿宫谒见太后。
康熙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每次出巡归来都会先和母亲报平安,此次也不例外。只见康熙和一众皇子换了常服,直奔宁寿宫。
宁寿宫里永远都燃着淡淡的草香——那是太后一生最怀念的科尔沁草原的味道。康熙领着皇子们给太后行了大礼,然后简单的说了几句便回了乾清宫,剩了我们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待在慈宁宫陪太后老人家聊天。
太后见这么多人在一起陪着她,高兴的合不拢嘴,特别是看着我们几个孙媳妇,更是拉着手问长问短——很巧妙的,她的谈话总是避开子嗣问题。我抬头看看身侧的景蓝,她正笑盈盈的听太后说自己年轻时随扈的事,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坐着的胤祥,他正噙着笑品茶,一边听着太后说的话,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