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带着她俩在曲池住了也有两月,在梅十五娘那里只歇过两晚上,梅十五娘不以为意。萧明差不多夜夜都在潘晓霜房里歇,潘晓霜只说梅氏的事萧明说的是实话,她也没怎么把梅十五娘放在眼里。本来两个人打照面的机会就少,萧明又有意把她俩隔开,潘晓霜被安抚住了,梅十五娘那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最在意的诗人夫人位子已经到手,诗人虽然现在不写诗了,但是每天在书房用功读书求功名,替她赚进士夫人的位子呢,甚好,甚好。
至于诗人身边的莺莺燕燕,文采从来都是跟风流挂钩的,大诗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几个佳人,再风流娶来家的还是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家中姬妾就更不放在她心里了——诗人们有姬妾的多的是啊,姬妾喜欢时拿来睡睡,看到更好的就弃掉了,将去换马换盆花的都有。潘氏之流不过是个物件,哪怕在她面前态度嚣张了点吧,她也只是笑一笑,从不和剑人计较。她这样淡然出乎萧明意料之外,萧明连准备好的解释都没有用上。
潘晓霜几次听萧明说梦话想娶树娘,心里就不爽快了,萧明现在是她的男人,怎么可以搂着她睡还想着娶别的女人?照着她从前的脾气,自然是打上门去给那个什么树娘一个教训,现在她经历的事情多了,身边又没有一个自己人,行事就谨慎许多。萧明是不许潘晓霜出门的,但是梅十五娘是隔几天出趟门的,有时候萧明陪着,有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出去。潘晓霜就把主意打到了梅十五娘的身上,瞅了个萧明出门的空子,绕开监视她的使女,爬墙到梅氏的住处——其实爬墙跑出去也不难,但是美貌女子孤身出门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儿她心里有数,她怕,不敢跑。
梅氏书桌前也摊着一堆字纸,大部分是萧明的诗,小部分是她照着韵书唱和的诗句,她现在有了新的理想,打算在诗人夫人的头衔上再加一个女诗人的帽子,所以,她在努力把前十年的时光补回来,辛勤做诗呢。
潘氏翻墙进来,正好就落在书桌窗外的天井里。梅氏做诗时脾气是极大的,不许使女们在身边晃眼,她是正妻,萧明面上功夫做的甚好,使女们也还敬她,她一做诗使女们都躲开了。潘氏躺在天井里滚了半天,也无使女上前扶她,只能自己咬着牙扛着痛爬起来,哼哼:“梅氏,过来扶我!”
梅十五不悦的放下笔,皱眉看着潘晓霜。虽然诗人丈夫到曲池来只带了她一个妾,几乎夜夜都在潘氏那里睡,可是再宠的妾她还是一个妾,和这种人计较什么?梅十五端座桌边,看着潘晓霜一步一扭,纹风不动。
潘晓霜气哼哼移进房里,就看见一桌的诗稿,她拎起一张看看,是萧明的诗,不由冷笑道:“你天天就想着这个?你可晓得,咱们的萧九郎被一个叫树娘的表子迷住了!”
树娘在曲池府风头更胜杭州,梅十五只要出门,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别人谈论树娘。而且树娘办诗会很容易就又找到了才子未婚夫,在梅十五眼里,树娘这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听得潘晓霜叫树娘表子,梅十五心里又觉得不舒服,又有很微妙的痛快感,她微微一笑,道:“树娘我见过,生的很美,又是才女,男人喜欢她的多得是。”她还在心里无声的补了一句,她就是那样有本事吧,她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还是娶了我。
哪怕是在青楼里,你要跟哪个表子说你的客人被人抢了,她也会翻脸的好吧。潘晓霜语塞,良久才道:“九郎睡梦里都念为什么娶她的不是他。”
“他想娶也没机会了。”梅十五笑的很得意,不管原因是什么,萧明娶她是当着许多江南才子的面,有证婚人,补了婚书,她是明媒正娶的萧九郎妻子。
潘晓霜冷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觉得,萧九郎一定会娶你?”
误会大了哎,梅十五最在意的就是这个,闻言挑眉,笑道:“难道,你以为他会娶你?”
“他对天发誓要娶我的!”潘晓霜大怒,从前还有个混蛋也说过要娶她的话,“他骗我,我诛他九族!”
“哟,还把自己当帝姬了?”梅十五叹口气,她也在女学住过一年啊,女学生们吵嘴那套还是会的,“你有带你爹留给你娘的认亲信物吗?手帕啦扇子啦汗巾啦什么的?要不要我帮你去车马行雇辆车,送你去京城认亲?”
潘晓霜的耳光是从小练到大的,虽然这一二年用的少了,但是功力深厚,摔到梅十五面上,依旧又响亮又清脆,梅十五还没有反应过来,潘晓霜反手又抽了她另半边脸。梅十五双手捂脸,惊的都忘了喊痛。
“我,是潘家的女儿,潘贵妃的亲妹子,潘太师的小女儿。”潘晓霜推小鸡似的把梅十五推到屋子的角落里,“萧九郎除了我,他谁都不能娶,也娶不了!”
到曲池来之前,萧明给梅十五看过这个潘氏的卖身契,她明明是从清楼里买来的表子,原来姓吴的。梅十五看看人家那个身板儿,觉得抡拳她肯定干不过人家,她就护着脸拼命尖叫。
使女们一拥而入,把潘氏拉开。梅十五露出两边的五指红掌印,一边丝丝吸气,一边说:“以下犯上,先把她捆起来关对面的空房里去。”
梅十五是正房娘子,萧明面上又敬她,使女们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有,几个人一齐动手把潘晓霜困住,有一个就解开衣带把她连胳膊带手缠住了。潘氏扭来扭去想挣脱,有个使女久有上进心,正思报效主母,就大力抽她几个耳光,喝道:“好大胆,都敢和少夫人动上手了,该打!”
“少夫人?!”潘晓霜又惊又怒:“萧明和这个贱×人成亲了?”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亲友见证。”梅十五面庞红肿,得意的笑让她的眉眼扭曲,本来尚算清秀的面孔可以用丑来形容。
“我呸,他怎么会娶你这种丑八怪。”潘晓霜对萧明还是有点了解的,“你爹是宰相还是国公?”潘晓霜到底是武将家养的女孩儿,花拳绣腿真打架不行,挣脱几个使女足够了,她也没有离开萧明的意思,现在指使梅氏去闹树娘的指望也落空了,揍她一顿出气也好啊,于是——她甩开使女们,如同出笼的母狮扑食,按梅十五倒地,骑在她身上照着脸挥拳。使女们好不容易才把她们拉开,梅十五倒在地下已经半死。潘晓霜也被使女们又拉又抓弄得披头散发,脸都破相了,又哭又闹要去告萧明拐骗良家妇女。
家里的管家唬的要死,把潘氏拖到空房里关押,飞一般去树娘的诗会寻萧明,只说泉州老家来人了。萧明很有风度的告辞,进家门把脸就拉黑了。管家巴拉巴拉一说,他再把使女们喊过来一问,听是潘晓霜爬墙去寻梅十五娘说话,晓得他娶了梅十五发作,萧明就有点头疼了。京城打听消息的人才回来,潘国公靠边站了,而且潘家还替病死的潘晓霜大办了后事,换句话说,潘晓霜其实已经没有利有价值了。他这一向睡她,也不过是因为她生的美,青楼里混过的嘛,床上肯定会几招,只有梅十五和潘晓霜两个可以选,还是睡潘晓霜比较开心,拿几句好话哄她又不要花钱。再说了,离着真清高很正经的岳父梅大人近近的,他也不敢去嫖啊。
潘晓霜已经没有用,又这样闹,他是真不想要了。但是梅十五娘是他娶的正妻,安抚是必需的。所以他先去梅十五娘那里,看看她的伤势,亲自给她上药,又安慰她:“这个吴氏从前听人说她生的似走失的潘国公女儿,她就得了失心疯,真当她是潘小姐,我呢,从前不该还有几分怜她,就顺着她让大家都当她是姓潘的。她这样我自是不会再留她,你莫要恼了,等你好了,你要怎么样她都好,好不好?”
“你堂弟的妻子苗氏上次问我讨她,”梅十五想到那个娘家同是曲池府的苗氏,微微皱眉。萧明的堂弟娶了苗氏,那一大家人都搬到府城来住,苗氏待她非常热情,说她家有个妾,就说要帮她对付那个妾。梅十五从前没有把潘氏放在眼里,也没有把这句客气话放在心上,今日吃了个大亏,她就想起来苗氏的话了,说:“她说她身体一向不大好,想找个长的好的服侍你堂弟,有一回见过潘氏,就看中她了。”
把包袱甩给自家族弟,那是极好的。萧明和那个书呆子堂弟不大来往,也只见过苗氏一面。苗氏生的小巧玲珑,又极娇俏,可见是堂弟是个爱色的。把潘晓霜塞给他,想必他也乐意,若是潘晓霜在堂弟手里闹出点乱子来,他小叔也不是个没有手段的,悄悄就把潘晓霜弄死了。将来万一潘家翻身再查,他只推不知道,也没他什么事。萧明一边在心里琢磨怎么把知道潘晓霜底细的人都灭口,一边就点头说:“送她送她。”
梅十五就叫人把潘晓霜的嘴塞住,又问萧明讨她的卖身契。萧明极是大方,马上翻出来给梅十五娘看,说:“人先送去,这个你等她来谢你时把她。如此堂弟要谢我们赠姬的好意,她也要谢你待她真心实意。”
他还不放心怕潘晓霜路上乱说,弄了半壶烈药,叫管家把潘晓霜灌醉了,洗涮干净扎了根粉红的绸带,也不给人穿衣裳,弄了个有孔的箱子把人装进去,连箱子抬到堂弟家苗氏房里。
苗小姐开箱看到光溜溜的厚礼,大喜,也不叫在书房用功的相公来收礼,使了她早就备好的又粗又大的铁制大狗链子给潘晓霜捆上,给潘晓霜灌了一碗她珍藏已久的哑药,还剪光了她的一头秀发。
苗小姐行事这样出格,使女们都吓了一跳,做丈夫的从书房奔来,看到一个光头尼姑醉态可掬,全身上下仅一条铁链一条绸带缠绕为饰,还有一只形迹可疑剩有两三点残汁的碗弃在不远处,想都不要想,他就晓得他媳妇才吃过一大缸醋。这位萧公子好容易才求娶到苗小姐,他和只爱树娘那一款但是也不挑食的萧明不同,他是只爱苗小姐这一款小巧的,对地上那个光腚美人没啥兴趣。老婆是心头爱,闯了祸他收拾不了,那找老子去吧。他把假装发作之后又心虚认错的苗小姐哄隔壁屋里,把人重装回箱子里,叫人抬他爹屋里,说:“堂兄送来的,送来就光着,爹你看着办吧。”
萧老爷打开一看吓了一跳,礼物甚美味啊,可是儿子是要用功考进士的,不能让儿子分心,反正他老人家也不挑食的,帮着吃了吧。萧老爷试吃时发现美姬被灌过哑药,他脑子转太快,就没有想到是儿媳妇下的手,以为是萧明给弄哑的,弄哑了这是怕麻烦?萧老爷想了想也没太当回事,来历不明丢出去又怕麻烦的的美人泉州老家多的是,这种美人不能留主人身边,打断一条腿,配个守后园的老仆什么的最方便的了,磨一磨面目全非,丢出去死大街上都没人问。
断腿哑美人没什么趣味,萧老爷尝过一次也不想再吃,老仆起初觉得新鲜,然潘晓霜怎么肯,她不肯从,还闹的厉害,老仆自然拿出萧家的旧规待她,不老实就揍到老实吧,腿还是才断的,揍起来方便的很。后园门口日日打老婆,苗小姐有事没事就站门口听一会,笑的开心极了,专程到萧明家来谢堂嫂。
梅十五脸上的伤也养好了,出见客也无妨碍,客气几句把卖身契给了苗小姐,留苗小姐谈诗论词。苗小姐大仇得报,日日看害她孩儿没命的贱×人受苦,还不用脏她的手,心中甚是畅快,乐得多陪嫂子闲话。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