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二似丢了魂似的,木木的站在中间。李知远瞄他一眼,拦着英华,笑劝道:“莫闹了,仔细又叫你表哥误会了。”
英华停下脚步,她不晓得怎么和李知远解释,眼圈儿又红起来。李知远忙掏手帕与她揩泪,两个中间隔不到五寸,一个慢慢伸手送帕子,一个慢慢接帕子,哪怕是瞎子都能用鼻子闻出来,这两人,才是真有JQ!
文才擦了擦眼睛,还想把他两个拉开。芳歌已是跟着杏仁跳下车,把英华护在怀里,笑:“大哥,你们怎么去那么久。”
李知远整理思绪,笑道:“我们在前头发现一个好地方,走罢,到前头去看看,你们先上车。”
杏仁跟个护仔的小母鸡似的,拦着不让人过来,让英华和芳歌上车。小青阳紧跟着也溜上了去。英华默默坐在最里头,芳歌把小青阳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他方才去了哪儿。
小青阳察言观色,就指手画脚说方才去了哪里哪里。
李知远叹了一口气,拍拍发呆的赵十二,道:“上车罢。”杨小八笑嘻嘻把他拉到另一辆车上。大家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只有张文才愣愣的站在当中无人理会。
李知远微笑道:“文才表兄,咱们还有事先走了。”拱拱手正待上车,文才扯住他的袖子,结结巴巴问:“你们都是表哥?”
“他两个是,我们都是你二舅舅的学生。”李知远笑道:“表哥,不是天底下所有的表妹都会嫁给表兄的。”言罢上车。
“你们要去哪里?”张文才爬到他那的小驴背上,跟在英华车窗边,不停的说:“表妹,我会陪着你的。”
英华忍了又忍,候车又停下,忍不住掀开窗帘,却见道边一株极高大的香樟树,绿荫足有半亩方圆。靠着树干处有几块大石头,几个书生俱都坐在那里歇脚。那几个书生看见张文才,就有人挥手,笑喊:“文才,那真是你表妹?生的很俊哪。”英华恼得又把窗帘拉下去了。
文才原都凑到窗边要和英华讲话了,见得如此,忙跑过去结结巴巴道:“你们莫瞎说,吓坏了我表妹,我我我……我不放过你们。”
李知远先下车,彬彬有礼的朝他们拱拱手,一笑。杨小八笑嘻嘻下来,就去英华那边抱小青阳下车。赵十二冷着一张俊脸下车,看都不看那边一眼。
英华板着脸下车,管家们不敢轻慢,散成一个大圈把他们围在中间。车外陌生人太多,又不曾戴帷帽,芳歌有点害臊,怯生生先伸脚,杨小八看见她裙下的红鞋,捂着胸口惊道:“方才是你踢我!”
芳歌还没有回话,小青阳一巴掌拍在杨小八腰上,威胁他:“哪有,快让开些。”
杨小八拉着小青阳让芳歌下车,杏仁下车扶着英华,把赵十二和杨小八隔开,防他们和防贼似的。
论长像,英华清丽有英气,芳歌娇艳偏温婉。两个女孩儿都是十分颜色,手牵着手走到李知远身后,一行人绕到大树那边去了。
几个少年书生看到佳人眼珠子都不错一下,和张文才要好的倒晓得他对表妹一往情深,就问他:“那个长圆脸的,也是你表妹?”
文才摇头,道:“是隔壁人家的小姐好像。”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这个比你表妹生的美貌。”那人看着大树,目光好像能穿透树干,“不晓得这位小姐说了人家没有。”
文才啐他一口,道:“我表妹生的最美。”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他的好友讶道:“你不会……”
那人就拱手,笑道:“不试试怎么晓得,说不定愚兄能抱得美娇娘呢。”
另一个就使扇子在他两个头上一边敲了一下,啐道:“你们两个白日做梦。你看看人家穿的是什么,人家出来坐的那车,还有陪人家出来的那三位公子是什么样的。醒醒罢你们!”
文才犹道:“那是我表妹!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你表妹方才理都不理你。”那人冷笑道:“她和旁人出来玩都不搭理你,你傻啊你。”
文才想到方才英华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个俊美的公子说要娶英华的话,沮丧的蹲下抱头,恼道:“谁家表妹不是嫁表哥!”
大树后头一条小道通向林深处,走进林子几步就能听见流水叮咚,原来靠着山根边上有条山涧,全石以为底,涧水也有二三尺深,池底生着青苔,十来尾手指长的小鱼在一个一丈方圆的小潭里游来游去。
“这水甚好,我们沿着山道走了到半山,一路都不见有人家。”李知远笑道:“那棵大树下也够凉快了。就在这潭用竹筒引水过去,就省了个挑水人的人工。只隔几日送柴来就罢了。”
赵十二微微点头,不吭声。英华看着李知远,也点点头。杨小八就把他那几个会盖房的管家喊来,大家捡了几块尖锐的石头,就在涧边沙地上画样子。商量半日,在离树略远处建个草亭,就算要买什么材料儿,还要雇哪些人手儿。商量了也足有一个时辰,管家们各自分头行事。
日头已是高高挂在头顶,知了的叫声和文才喊表妹似的,听了就叫人心烦。大家重回树下吹风,文才他们早走了。李知远看英华闷闷的,赵十二呆呆的,天又热,就叫大家歇息。杨小八就使人去左近看看可有地方吃饭歇脚,他不晓得从哪里摸了一个蹴鞠出来,笑道:“闲的很,来玩玩?”
赵十二就把外袍脱去,过来抢球。小青阳方才闷了半日,看见有好玩的,兴奋的吱哇乱叫。李知远也脱去外衣,大家一齐动手,用碎石垒了两个球门。少爷管家们分成两拨,一拨是杨小八和赵十二,一拨是李知远和李青阳,两边各带着三个管家抢球耍子。
这条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其实不少,这样大日头底下有去处可以歇脚,还能看球耍子,谁还肯就去。不大一会功夫就聚起几十个人喝彩。
且说张文才和几个同窗原是去看一个生病的同窗,因那同窗成亲之后和兄嫂分了家单过,家里只得一个大肚子妻和一个妻陪来的丫头,大家不好留在人家吃饭,吃了一碗凉水辞出来。回转到那棵大树底下,看表妹的车马还在,围了一堆人喝采。少年心性都是爱热闹的,纷纷下马下驴过去看。
诸位都晓得,自古人都云看棋不语真君子,看人下棋不言语的都少,何况看球。这几个少年方才因文才的表妹不理他,都替文才抱不平,指手画脚说人家球踢的不好。说的杨小八兴起,把球踩在脚下,喝道:“咱们自己打自己,没劲,你们谁来和我们比几场?”
二小姐的亲事
杨小八振臂一呼,就有六七个人喊:“我来我来。”,有文才的几个同窗,还有两个推车的青年小贩。
大家聚在一处商量,分成两队比赛。杨小八这边加上赵十二和李知远,再挑了两个管家算一队,那边也出了五个人。小青阳不得下场,闷闷的回到姐姐脚边坐下,芳歌递果子与他吃,他也不理,拿背对着哥哥们。
英华闷了这么久,冷静下来,自省自家是有许多地方做的不对,她便拿定主意,以后赵十二和杨小八再逗她,她都不要理人家。是以她端端正正坐在芳歌身边,脸上挂着应付式的微笑,便是看李知远,也是趁他背着着自己的时候看,若是李知远转脸来,她就扭头去看风景。
英华不看李知远,赵十二心里略微快活了些。英华好像在看李知远,李知远心里也蛮快活。英华不看二舅的学生们,文才也很满意。赛了两场球,出去找馆子的管家带着几个人抬着食盒过来,大家歇息吃饭。李知远便招呼踢球的人来吃几杯,那两个小贩辞了要去做生意,几个书生和李知远他们围坐在一块大石周围,吃酒闲话。虽然赵十二脸臭臭的,不肯讲话。但李知远和气,杨小八活泼,连张文才都招乎的极好。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少年,踢过球,吃过酒,很快就打成一片,成了朋友。
芳歌和英华吃罢饭,杏仁去取水,小青阳跟了去。芳歌便自车帘缝里看他们行酒令,看到杨小八灌张文才吃罚酒,掩着嘴儿笑道:“他们真有意思。”
英华微微点头,靠在车板壁上不说话,神情忧郁。
芳歌觉得英华是因为赵十二抱她的事难为情,便劝她:“你那位文才表兄实是大惊小怪。赵世兄也是怕你跌疼了才拉你的,算不得……算不得是轻薄。”
英华小脸儿又有些发红,道:“我也有不是,平常不该和他们打闹惯了,其实我们都长大了,原该远些个。”
芳歌微笑道:“英华姐姐居然害臊了也。”英华便去推她,两个在车厢里打闹,娇笑嬉闹声虽然不大,在外头吃酒的书生们心中俱是一荡。
因杨小八生着一张圆脸,那个看中芳歌的书生便大着舌头问杨小八:“那位着红衣的小姐可是令妹,你看我……我给你做个妹夫成不成?”
杨小八愣了一下,看向李知远。
李知远咳了一声,道:“吃多了酒,有点儿上头,我去散散。”将筷子搁下,离席散步去了。他一去,赵十二也随着他去了。
杨小八压低了声音,笑道:“那位红衣小姐是李世兄的妹妹,你问我可是问错了人。”
想做妹夫的人还不曾讲话,大家哄然大笑,看时候不早,就约定了明日下午在梅里镇再会,欢喜散去。
王翰林的三个学生,每天早饭后出去奔走忙碌,午饭后歇一会,在王翰林家前院的书院里看书,候先生午睡起来交功课,傍晚便去镇外踢球耍子,倒是结识了许多朋友。
唯有英华,自那一日起无事不肯再到前院来,便是来了,杨小八再逗她,她只是不理。赵十二倒是不逗她了,看见她来了,避过一边也不作声。唯有李知远似无事一般,和英华商量诸般事务,英华虽然也和他说话,却不似从前自由随性。
这日四个草亭俱都建好,桌椅板凳并水缸等物英华事前已经亲至富春县里买妥配齐,连药散都分了四只小箱发出来了。杨小八起兴,要去看看有没有人去吃茶,哥三个骑着马出去转了半日,傍晚回来,就见镇口常踢球的所在已是有几十个人踢球,分了好几块比赛,看见杨小八他们,早有平常相好的喊他们一起来耍。
李知远掂记着家里还有家务不曾料理,辞了先走,才到王李两家的巷口,就见张文才在巷口转圈圈。
张文才看见李知远,甚是欢喜,跑过来,笑道:“这些天,我一直有话想和问你,当着他们的面,又不敢问。”
李知远想了想,请他到家小坐,奉了茶喝退左右,方道:“已是无人了,你说罢。”
张文才涨红了脸,道:“我有一封信,想请李世兄帮我捎与英华表妹。”就从怀里把住掏出来。那封信想是在怀里揣的久了,信封四条边都磨起了毛,还有两个角儿都卷起来了。
李知远叫茶呛着了,咳了半日平复,方道:“这般私相授受,与礼不合。我不能帮你。”
“李世兄!”文才一急就结巴,“帮帮帮帮帮帮我吧。我就想见见她。”
这人,都明说了没有答应他家求亲,他怎么还这样!李知远心里有些烦躁,强笑道:“虽然我每日都到先生家去,也时常见到你表妹,然从没有避着人私下讲过话。这个忙,我真帮不了。张世兄,你还是回家专心读书罢。”
张文才自家不敢进王家门,连向来好说话的李知远都不帮他,他伤心的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