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霜笑道:“贵主做什么要急?晋封长公主又不是前朝政事需要商议,这是皇家私事,今上就贵主一个同母所出的妹妹,哪里会委屈了她?今儿既然寻出了这件事,若不成难道就不能再寻一个借口吗?再说贵主从前好像与中宫关系不错,但这回带着咱们回来倒仿佛与中宫疏远起来,虽然不知道在蓬莱殿时贵主与皇后殿下并今上私下里说的什么,但这段日子只见中宫送东西和使人来探问,贵主对那边却一直不冷不热的,显然是恼了中宫,如今中宫被赵芳仪咬住,贵主不定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给中宫寻些麻烦呢。”
郭雪惊讶道:“这么说难道贵主与中宫不和是为了咱们?”
“你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哪来这么大的面子?”郭霜一摸她头发,看了看屋里的铜漏,道,“好啦,你也来了会了,快去庖下伺候着罢,别去晚了叫橙姑姑等你,又更得罪人,虽然咱们不在宫里待多久,到底也别结太多的对头好,否则橙姑姑再疼你,她能管的也只是庖下而已,你年纪又小,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她们也知道我待不了多久,虽然见橙姑姑对我好暗地里说些有的没的,我只当没听到就是,几个小宫女,我与她们计较什么?”郭雪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收拾着碗羹,郭霜摇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随意说出来,万一叫人恰好路过听到了,你当咱们会有好么。”
郭雪眨了眨眼睛,笑着道:“这进宫来还真是委屈,我连在阿姐面前说几句舒心话也不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郭霜替她掠开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几缕胎发,道,“咱们不待多久,你忍一忍罢,就是贵主那样的人,总也有忍耐的时候。”
郭雪似懂非懂的问:“这么说,贵主如今拖着追查之事难道也是在忍耐?只是贵主当真要把这件事情与中宫缠上?那样出了大事,咱们可会受牵累?”
“不会的。”郭霜肯定道,“我瞧贵主是个有分寸的,再说咱们在宫里……”她说到这儿停了一停,抿嘴道,“好啦,你不要多嘴就是,回去好好儿做事,等晚上咱们再说话罢。”
打发了郭雪,郭霜在屋子里想了片刻,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寂静的午后,正是休憩的时候,珠镜殿里事情原也不多,没了往来穿梭的宫人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她一溜烟的钻了出去……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绣水、筝奴
'更新时间' 2012…06…17 23:06:38 '字数' 3874
这一觉却是好睡,到了夕阳西沉的时候,元秀才醒过来,她惺忪的坐了起来,黑鸦鸦的长发披了一肩,寝殿门口坐在小杌子上做着针线的采蓝和采绿都起了身,过来伺候,采绿捧着水,采蓝拧了帕子替元秀绞了把脸,元秀这才清醒了些,盆里水却是温的,微微泛着绯红之色,是在醒来前就拿热水泡着玫瑰花瓣,拿盖子盖上,到这会恰好端上来,玫瑰能够令人好颜色,元秀如今虽然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年纪,但深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各样保养法子,无论昭贤太后还是薛氏都是一直坚持给她这样调养的。
元秀看了眼铜漏,不由皱起眉来:“都快两个时辰了,为何不及时叫醒了我?”
采蓝解释道:“方才到了阿家说的时辰,本想叫醒阿家的,但见阿家睡的极沉,霍公公说阿家怕是当真乏了,若是强行叫醒反而折损了身子,不如索性叫阿家睡够了再起来,反正郑美人身边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再说如今子嗣左右也没了,总不能为了追查不顾阿家的身子。”
“虽然如此,但本宫说了什么时辰,下回还是照什么时辰。”元秀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霍蔚和采蓝这么做,虽然是为了体恤她,但为上位者,却也不可太叫身边人做主,采蓝听出她话里的不悦,忙垂手应了,元秀看了看天色,夏日里天晚得慢,反正也误了原本打算的时辰,她索性吩咐准备热水沐浴。
换了一身衣裙,元秀坐到了铜镜前任采绿拿帕子替她一点点绞干着长发,道:“差不多可以叫霍蔚去望仙殿传人了。”
“霍公公方才听说阿家已经起身就去了,说望仙殿离咱们珠镜殿遥远,他腿脚也不快,慢慢儿的去,阿家这边正好。”采绿回禀道。
元秀嗯了一声:“霍蔚到底是老人,思虑究竟要周到些。”
这算是方才斥责了霍蔚和采蓝的自作主张,这会却赞上一句,算是表示对他们关心自己的心领神灰了。
采绿抿嘴笑了一笑,但转念又忐忑起来:“其实彻查落胎之事,五郎既然交给了阿家,正如霍公公所言,五郎定然是不会叫阿家出丑,只会叫阿家得脸的,这事儿以阿家的聪慧办起来也不难,但……”她歪着头从铜镜里偷偷看了眼元秀的脸色,见她新浴后两颊娇红,嘴角微勾,似乎心情还不错,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奴担心的却是阿家的终身之事。”
元秀不由笑了:“杜拂日有什么不好?本宫选择他虽然别有所图,但他人其实也是极好的。”
“奴说一句实话——不提阿家金枝玉叶的身份,单凭阿家的才貌举止,那也不是寻常郎君配得上的。”采绿咬着唇道,“那杜家郎君连个功名也无且不去说了,他的叔父乃是先帝一朝名满天下的杜青棠,这般好的家世,在长安竟寂寂无名,若不是其人才智不足,为免丢了杜青棠的脸才这样低调,就是城府极深,故意隐瞒,相比之下,奴倒觉得,那贺家郎君还要坦白些。”
“贺夷简与他本就是两种人。”元秀淡然一笑,“只是你觉得不提本宫的公主身份——若是没有这个身份,本宫再好再出色,你以为当真能配谁?这儿没有旁的人,本宫也说句不忌讳的话,平康坊里的迷神阁本宫也是带你去过的,那一回秋十六娘叫出来陪宴的魁首,本宫记得仿佛叫秋锦娃的,若不是在迷神阁里见着了她,在旁的地方,给她换一身凤冠霞帔,身后跟一群宫人,说她也是身份高贵之人,谁又能够想到她不过是乐籍中人?”
采绿跺脚啐道:“阿家何等尊贵?什么不好比,居然拿那等下贱之地的人比起来了!”她啐过了才道,“那些风月地里就是装得再不食人间烟火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乐籍,比起平民也是不如的,寒门还有个良家子弟的说法呢,阿家提她们,实在是……实在是有失身份!”
元秀只是笑了一笑——前朝大隋覆灭的时候,虽然许多公主郡主最后收进了本朝,可是先前长生子故意提过的那位萧后,那是辗转了四五人,才由本朝太宗皇帝特特从蛮夷那边迎回的,这中间所受屈辱史书上虽然一笔带过,但萧后素有面如桃花之称,本是陈朝公主,后嫁为隋国王妃,然后是皇后……这一路尊贵在隋世宗亡故之后嘎然而止,后来的奔波辗转可想而知!
说到底高贵的身份其实也不见得就一定有用,倘若梦唐当真如长生子所言到了尽头,那么她这个梦唐公主,下场又能够好到哪里去?赵芳仪跪禀丰淳的时候说宫里今年失掉的两个子嗣都是公主的侄儿,她相信公主定然不会偏心,话里话外的意思,王子节虽然是皇后,究竟也是丰淳之妻,况且王子节自己又没有子嗣,未必就见得旁人生下来,若是交给了王子节来追查,谁晓得会查出什么样的结果来。
元秀想到这里抿了抿嘴,大隋覆灭后,也有前隋公主做了本朝太宗皇帝之妃,还诞下子嗣封王的,但那子嗣再怎么出色到底也只是藩王罢了。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伉俪情深,这一点举朝皆知,那位公主在前朝的时候,文德皇后见着了定然也是要小心伺候、躬身行礼的,可前隋没了,原本的金枝玉叶,不能不收敛起从前的脾气习性,谨言慎行的伺候着自己家族的仇人——曲意逢迎、婉转敷衍,与自古以来那千千万万老死宫廷的妃子又有什么不一样?
她摇了一摇头:这一位前隋公主还算好的了,隋世宗膝下子嗣不少,宗室里面的郡主县主也是很有一些的,前隋覆灭的时候,这些从前的天之娇女,生得越是如花似玉,恐怕越是……
采绿原本已经替她擦干了长发,这会正拿玉梳梳着,见元秀摇头,只当她不喜自己现在梳的这个发式,忙放了下来道:“阿家这几日都梳着飞仙髻,想来也是腻了,却不知道要换个什么?”
元秀被她出声打断了思绪,定了定神道:“就双螺吧。”
双螺髻也是元秀常梳的,比之飞仙髻却简单多了,采绿手脚利落,三下两下便挽出了发髻的形状来,元秀的头发本就自幼养护得好,如今才洗过,更是乌黑发亮,发丝盘扭之间犹如墨玉精雕细琢而成一般,因元秀身上穿了翠色衣裙,采绿替她择了一对碧玉芙蓉花戴了上去,又在眉心帖了一点翠钿,拿丹色胭脂在唇上染出一朵杏花形状,元秀才出浴,脸色红扑扑的未曾全褪,正是颜色鲜艳可餐,倒也不必用粉了。
这时候外面采紫也进来禀告:“霍公公带着人来了。”
元秀微一点头,采绿正替她拢上披帛,就听采紫道:“还多了一个,是承晖殿的宫女,是崔芳仪听说了霍公公去传人,索性打发了一起来回阿家。”
“知道了,先带他们进来,我这就出去。”元秀答应了一声,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着妆容仪态,采紫忙应了一声,转身退出。
仔细检查无碍后,元秀方道:“走罢。”采绿赶紧上前虚扶着她。
正殿里面两个一高一矮的宫女已经端正的站着,见元秀进来,忙躬身行礼。
“起来罢。”元秀淡淡点头,在上面坐了,打量了一下,但见那个子略高的宫女穿一身秋香色窄袖上襦,藕荷色齐胸罗裙,中间束了一根杏子黄的丝绦,头上盘桓髻,斜插了两三支银鎏嵌宝簪子,面上只淡淡抹了层粉,唇脂颜色也是淡淡的,想来应该是郑美人身边的人——唐宫里的宫女,惯常喜欢装扮,以至于流淌出宫的御沟中水都呈现赤色,这宫女一身衣裙连带饰物却都刻意挑了偏素的颜色,这显然是因为郑美人才没了子嗣,但胎儿尚未成形,又已失去,既不能带出丧意,又要照顾郑美人的心情,才这样打扮的,如此看来这宫女倒也是个有心的,不过元秀叫霍蔚去传的就是郑美人身边贴身之人,这点儿眼色也无,怕也贴不了身了。
再看另一个,应是承晖殿的宫女,个子略矮,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圆脸细眼,看面相倒也有几分灵巧,穿着桃色窄袖上襦,下面束了绯色罗裙,中间系着彩色丝绦,还结了个如意结,面上脂粉也分明鲜艳许多。
元秀打量毕,便问道:“你们叫什么?”
她问话时没有指人,两名宫女便先怔了一下,都用眼角看了眼对方,最后到底是承晖殿上的宫女先回道:“奴是承晖殿崔芳仪身边的绣水,奉芳仪之命来阿家这儿听候吩咐!”
“奴是望仙殿偏殿郑美人身边的筝奴,得霍公公传话,前来听候阿家吩咐!”那个子高些的宫女这才跟着说道。
见她们这样回答,元秀微微点了下头——这两个倒也知道规矩,绣水不算崔芳仪的贴身宫女,但崔芳仪位份却比郑美人要高,所以筝奴虽然是郑美人的贴身大宫女,回话时却还要排在了绣水之后。
“本宫听说崔芳仪因担心郑美人之故伤了脚,回宫后事务繁忙还未亲自过去探望,如今芳仪可还好么?”元秀先温和的问道。
绣水忙代崔芳仪谢道:“劳阿家惦记着,耿太医看过,说芳仪虽然伤了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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