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极宫正殿举行,她也只能来回奔波了。
在兴庆宫旁南向,便是东市。
常乐坊就在东市之东,道政坊之南,其实在昭贤崩前,元秀本是随她住着兴庆宫的,但昭贤为人严肃,不拘言笑,别说东市,就是平津长公主府,还是宪宗生前才随丰淳去过一回,她不得出去,采蓝这些近侍自也被留在身边,此刻听于文融在外面介绍,都不住从四面向外张望。
采绿性。子活泼,又觑着元秀心绪不佳,有意引开她心思,便隔着车帘问于文融:“东西两市熙攘,为何如今却不闻喧声?”
于文融还没回答,一旁采蓝已经在她手臂上用力掐了一把,采绿吃痛低叫一声,只听元秀淡淡道:“想是国丧的缘故。
古礼国丧需臣下斩衰三年,至汉文帝时,以三十六日代三年,本朝高宗以来皆照此例,民间罢宴舞嫁娶事,市中自然受到影响。
采绿暗暗后悔自己嘴快,采蓝见元秀本就不高的兴致又低落下去两分,便道:“阿家,前面就是常乐坊门了。”
元秀答应了一声,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了兵丁喝道声,未几,车前的侍卫勒马过来,隔着车帘低声请示:“阿家,前面似乎是入都拜祭太后的节度使仪队,阿家打算如何?”
“避在一旁吧。”元秀今日出宫本就不想招摇,所以连公主翟车都未乘,自然更不会与藩镇相争。
侍卫得了吩咐,于文融不用多言,已经机灵的把车赶向道旁。
这时候前方喝道声渐近,元秀侧耳听着,轻咦了一声:“是河北的使者吗?”
“正是。”外面于文融没有车帘蔽尘,倒是看得清楚许多,道,“是魏博都防御史的队伍里。”河北节度使一个都没来,使者最高等级的就是这魏博都防御史。
仪仗煊煊而来,沿途不多的行人纷纷驻足避让,有几个人恰好正在元秀车驾附近,故此元秀不许采绿揭起帘子细看,只听外面车马喧嚣,在车中甚至有震动之感,元秀奇道:“仪仗缓慢,何以车动?”
外面于文融瞥了眼不远处的行人,含糊称呼道:“娘子不知,魏博都防御史未曾骑马,却是乘舆,舆用十六力士相负,观力士足下尘土,只怕甚是沉重,力士起动一致,犹如重锤擂地,故而地动及车。”
“……”元秀听了半晌未语,待外面喧嚣声过去,于文融复驾车向道,她才问道:“如此大排场,可是宫中传召?”
于文融小声道:“仪仗未至前,听方才对过的人道使者此行应是往……往平康坊去会友!”
元秀在车中叹了一声:“昔年河北三镇兵骄将悍,由子代父,以侄承叔,犹如诸侯,曾迫德宗下诏罪己,如今一个都防御使连晤友都这般威仪,河北的节度使们,只怕俨然五州帝皇了!”
于文融不敢说话,采蓝、采绿知道元秀心绪不佳,便任凭她借着此事发泄几句,哪知元秀话音刚落,于文融便惊呼一声,随即车帘被人一把掀起,有人叱道:“区区妇人,也敢妄议河北?!”
此人与同伴原本就在马车附近,身手又极快,到这时候车前车后的侍卫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剑呵斥,然见那人已直逼元秀之面,投鼠忌器,竟是只敢劝说威胁,不敢上前。
元秀身在车中无处可藏,也不屑于藏,推开想要挡在她面前的采蓝、采绿,昂然迎上掀帘之人的怒视,冷然道:“这便是三镇骄横妇孺皆知,难不成还想在长安城中禁悠悠众口不成!”
那人掀帘前和掀帘时都是怒气填膺,待看清元秀后,怒火却如冰雪逢春般消失不见,此刻听了元秀针锋相对,居然目光转柔,温言道:“是在下卤莽了,敢问小娘子是谁家女郎?”
元秀猜测此人应与藩镇有极大关系,说不定就是魏博都防御史此行所带的门客一类,对他恶感更甚,冷冷道:“你既知道卤莽,为何还不下去!”
那人身后跟着数人,似是仆妇,闻言面有不忿,正待为主人叱骂,却被那人摆手阻止,复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元秀,放下车帘,却不肯就此离开,在外面再次赔罪道:“在下方才多有失礼,还请小娘子恕罪,不知娘子可否赐教门第?”
“你不配知道!”元秀知他垂涎自己容貌,心头说不出的厌恶,再无好话。
“六郎……”那人的随从中有人忍耐不住,却听那六郎哈哈一笑,自信道:“即使五姓七望抑或是去天尺五的韦杜,在下也不是登不了门,小娘子可也太小觑在下了!”
元秀不去理他,吩咐于文融:“把他们赶开,别误了约好的时辰!”
目送元秀一行远去,六郎兀自站在原地依依相望,却是压根就没把自己被驱赶之事放在心上,他身后的青衫随从无奈上前提醒:“六郎,那小娘子已去得远了,何况六郎若是喜欢,左右夏侯在此,刚才何必叫我们不得还手?那小娘子才带了八名马马虎虎的侍卫,加起来也未必是夏侯对手!”
“胡闹!”六郎收回目光,笑骂了一句,悠悠道,“西都之中卧虎藏龙,听那小娘子口气不小,想必极有来头,这里可不是河北,再说我方才孟浪,已惹那小娘子不快在先,岂可火上浇油?”
身后之人顿时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人上前提醒:“六郎,临行之前,使君似乎刚刚接待过幽州来的使者吧?”
“嗯?”
那人轻咳一声:“使君对李家十七娘很是喜欢呢。”
“李十七娘吗?”六郎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马上回去,飞鸽传信回魏州,告诉大人此事作罢!”
另一人立刻出声劝阻:“六郎不可!三镇历来同进退,以婚姻相系,方才是长久之道,岂可为一不知身份的女郎而改之?”
六郎吩咐完却听不到他这句话了,他津津有味的回想着方才车中惊鸿一瞥,不似梦唐惯常的奢靡浓艳,素衣木簪,雪肤玄瞳,眉眼之间给人一种清极的感觉,犹如朔雪漫漫里独自开到恣意的寒梅,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骄傲与凛冽,仿佛锋芒般逼人。
那女郎梳的乃垂练双髻,表明她尚未婚配,加上她说话的口吻,随行的仆从,都表明身份不低……想不到这回到长安来,竟有这样的缘分。
六郎笑了笑,吩咐夏侯:“去探听一下那小娘子的身份。”
“六郎……”叫夏侯的人默不作声的抱了抱拳,转身离开,方才劝阻的人顿时垮下脸来,“使君定会恼郎君自作主张!”
“无妨,我也不是第一次惹大人生气。”六郎不在意的道。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九章 郑蛮儿
'更新时间' 2012…03…04 17:53:21 '字数' 3070
平津长公主府里撤去许多奢华之物,下人也都换了衰服,乍一看去十分冷清,家令卢涣早吩咐大开中门迎元秀车驾入内,至内院台阶处,采蓝扶着元秀下车,卢涣上前行礼,含笑道:“贵主可算到了,娘子已在内厅相候。”
采蓝和采绿却觉得有些不喜,平津长公主虽然是姐姐,但怎么也该到厅下迎一下,毕竟元秀鲜少登她之门。
只听卢涣引元秀登阶,口中又道:“原本娘子要亲至大门迎接,只是被承仪郡主缠住,故此吩咐某代迎。”
“大姐何必如此客气。”元秀道,“蛮儿的风寒可好了?”
昭贤太后论起来也算承仪郡主的庶外祖母,郡主理应服小功,但不巧她这段时间染上风寒,病得厉害,平津长公主心疼爱女,替她求了丰淳恩准可以不必参加。
承仪如今十二岁,乃平津长公主膝下唯一所出,生父为平津前夫、荥阳郑氏子弟郑敛,而非平津如今的驸马韦坦,因此从郑姓,乳名蛮儿。元秀最近一次见到这个外甥女还是去年中秋皇室家宴上,虽然就比元秀小三岁,却被平津娇惯得俨然孩童。
卢涣听元秀问起小主人,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嘲色,道:“郡主已无大恙。”
这丝嘲色却被元秀恰好转头看见,心下奇怪,卢涣乃平津母族,范阳卢氏旁支子弟,是卢妃还在世时,因平津出阁,特意从娘家那儿要过来的人,深得平津信任,此人对平津的驸马也许只有尊敬没有忠诚,但对平津和平津的血脉,怎么也不该如此轻慢吧?
何况元秀觉得郑蛮儿也许刁蛮了些,但论跋扈却还及不上平津。
说话间已到了正厅,里面正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子说话声,元秀没去细听,举步跨了进去,唤道:“大姐!”
上首的平津长公主还没说话,郑蛮儿已经开心的跑了过来:“九姨!九姨!你瞧我养的飞郎如何?”
她手一扬,一个半大不小的东西在半空张开利爪,低咆一声,当头就向元秀脸上抓下!
采蓝、采绿吓得尖叫:“阿家快快闪开!”
元秀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抬手以袖遮面,采蓝用力将她推开,采绿试图张手去挡,却听郑蛮儿呼哨一声,那东西陡然收了爪子,软软的肉垫在采绿手上一蹬,借力跳到一边!
等落了地,三人定睛看去,才发现此物皮毛斑斓,目光炯炯,似猫似虎,却是一头半大猞猁。
“郡主好生卤莽!”采蓝想起方才惊魂一幕,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尊卑训斥道,“颜面于女子何等要紧?方才若伤了阿家,郡主将何以自处?”
郑蛮儿辩解道:“飞郎是我亲手养大的,最听话不过,我叫它收了爪子,它怎么伤得到九姨呢?”见元秀面色苍白,郑蛮儿才有些愧疚,吐了吐舌头道,“九姨,真是对不住,我是只想同你开个玩笑。”
“没事。”元秀脸色苍白虽然并非全因吓得,心下也有些微怒,但她自恃长辈,也不好为一个玩笑和外甥女计较,平津宠爱女儿惯了,方才还在那里等着看好戏,听到采蓝呵斥女儿,脸色就沉了下来,但转念一想,此事若传到丰淳耳中,郑蛮儿也有十二岁了,过两年就要相看郡马,万一李僔为此记恨……于是忍了忍,见元秀表示不计较,这才放下心,复笑道:“昨天九妹说要亲自过来,我特特让仙奴在水阁准备了筵席,九妹可要现在就过去吗?”
见元秀微一皱眉,平津立刻想到了缘故,解释道:“只是摆在水阁,并未准备丝竹歌舞,也是看九妹自回了太极宫后整日里住在凤阳阁气闷,水阁边好歹能散散心。”
元秀这才点头。
水阁建在公主府内荷池中心,由一座九曲木桥与岸相连,这时候乍暖还寒,去夕的枯荷被公主府内花匠收割,徒留下干枯的荷梗在水面摇曳,池畔柳树初初发了一层蒙蒙新芽,恰如水阁三面所垂之帘,如云如雾,似腾似走,倒也可一看。
水阁和桥相连的这一面,却是竹帘半卷,隐约可以看到阁中已有人在忙碌,想必就是仙奴了。
平津当先带着元秀、承仪踏上木桥,阁中之人已经察觉,忙掀开竹帘迎了出来:“贵主到了么?”
元秀听那人声音清越,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一个弱冠年纪的男子身着青衫,翩然立在阁前,面目姣好,犹如女子,肌肤更是细腻的叫采蓝采绿都有些自惭,靠近了甚至可以嗅到一阵旖旎香气,元秀顿时了然了此人的身份,再不去多看。
“元秀已经来了,筵席备得如何了?”平津对此人甚是亲密,一边问着,一边上前携住他手,待都进了水阁,才介绍道,“元秀,这便是仙奴。”
元秀对娈。童毫无兴趣,只冷淡的点了下头,平津看了出来,笑容略减,仙奴到底是以色事人之流,忙识趣道:“筵席已经备好,还请贵主与娘子在此享用,仆先告退。”
“也好。”平津知道元秀性情高傲,若勉强留仙奴下来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