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锭见容青主态度如常,觉得他应该是有了应对的法子,于是干脆地转身离开,此刻只有那些跪地的君阳弟子看到容青主垂在袖间的手,指关节突兀地显露出来,沉下的黝黑森冷的眸子带着冰寒的气息落在他们身上,如同冬天提前到来一般。弟子们不由的将头埋得更低。
···
高堂上响起小皇帝变声期间喑哑的声音,“姑姑已经决定了么?”
“是的。”齐团低眉顺眼地盯着自己的鞋面,声音平静温和,“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自然再也推脱不过去了。”
肚子里的孩子再过些日子就掩饰不住了,与其等到时候被别人插一脚招驸马,倒不如趁着别人没反映过来自个找个勉强能称心如意的。
小皇帝脸上露出跟先帝一模似样的沉静来,他看了齐团一眼,心中瞬间有了主意,他道,“姑姑所言极是,不知道这驸马人选?”
齐团抬头,柔和的视线落在小皇帝脸上,让他觉得有一种浑身秘密立刻被看得精光的错觉,他脸色立刻防备起来。
嘁,还是小孩子一个。齐团无奈又爱怜地低下头,随后说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一番话,“大殿堂而皇之说出口,不知道是不是显得唐突,不过……”她顿了顿,道,“沈大人,公主府虽说宽广,却只是平添清冷,不知你是否有意同本宫携手入住,聊增几许小儿女的柔情佳梦?”
沈苏怔了又怔,终于在同僚的提醒下去看齐团,她并没有看他,而是像背书一般敷衍的背出这些类似求婚的一段话,眼睛放空似乎在走神。
旁人兴许听不出,可是倘若真的用心,认真和敷衍是一眼都能辨认出来的,只是他本意就是出于怜悯,又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自然愿意。”他回复道。
齐团恍然回神,轻柔地冲他笑了下,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她抬头,正好对上小皇帝微微诧异的眼神。
齐团微笑着挑眉,似在反问:这不正是您的意思么?
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后那,她抚着刚刚画好的黛眉,露出费解的表情。齐团她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无论是她还是小皇帝都想在她身边放上个人来牵制她,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而且用的还是她的娘家弟弟。
送去梁国的信许久都没有再来回信了,难道那个嫁给了定玉君的庶出姐姐死了不成?!居然敢这么久不给她回信!那个女人以为她离不开她么?这次她自己做一出好戏给所谓的姐姐看看,她是不是像她认为的那般不经事。
刚刚画好的黛眉颜色化开了些在她细致保养的手指上,她立刻皱起眉头唤来宫女重新画眉。看着镜中容言若花的女人,她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嫁的是她的弟弟,也肯定比嫁到帝王家要好的吧,起码对卿画眉的人,不是宫装的宫女,而是手指薄茧的书生夫君。
消息自然也很快地传回了公主府,这是齐团能预料到的,不过他的性格一向是冷淡寡情的,想来顶多是生气也不会有什么表现,齐团如是想。更何况,他要打掉她的孩子呀!她还为什么要顾虑他的感受?!
齐团却忽略了一件事情,纵冷漠寡淡到极致的人,可是有底线的,任凭谁都不能接受自己一直放在心头上当宝贝宠着的人怀着自己的孩子准备去嫁给一个陌生男人,所以齐团回到府里还没挨上椅子,立刻就被守株待兔的容青主逮了个正着。
齐团照例像往常一样先回房间去换掉身上厚重的正装,打开房门后却看到敞开的窗口处站着一个人,身着青衣,广袖悠然垂下,眉目映衬的外边又高又蓝的天空,如同一幅细致描摹的画一般。
齐团怔了下,脚步后退一步,一个转身就要逃走。
“站住。”他声音听起来沉郁冷淡,带了几分寒气在里边,齐团的脚步立刻停下,像个极为乖巧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
多年来的严师的威严印在她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散的,有些行为就如同条件发射一般,不经大脑自动完成。
“师父……”她僵硬地唤,待醒悟过来,愕然地闭上的嘴。
容青主淡淡嗯了一声以示回应,顺手将桌上白玉瓶里丫鬟一早插好的木犀花尽数丢出了窗外。
然后朝她伸手,“团团,过来,我们谈谈。”
他手指指关节微微弯曲,阳光洒在上面看起来白莹莹极为诱人的模样,可是齐团却咬着下唇,飞快后退了一小步。
容青主静静看着她,心中苦笑,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他的话她现在何曾听过一句?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要,她却偏偏非要。更有甚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敢当众在朝堂上同太后的弟弟求亲,她……她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银锭同他说的时候,他心中慌了下,却不肯当真,只觉得那是她一时气话,直到探子的信送进了他手里,他才明白什么叫自欺欺人。
他诚然是她的师父,可却也是她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定下的夫君,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可这看似乖巧温顺的团团,居然胆敢亲口冲别的男人许下婚约!
他的眼神越发暗了下去,黑眸如同幽深的古井般深不见底。
他恨自己不能狠下心来将团团圈在身边不给一个外人看见,更恨他见到沈苏的第一面的时候居然没有亲手掐死那个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日子兴许是怠倦期吧,现实里事事不顺心,学业亚历山大……所以就开始萌生不想写文了的念头……
不过想想,起码把现在的坑填完再走吧。。。
T^T险些真的被坑了的大家,静待完结吧。。
54
54、暂时和解 。。。
“团团;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痛恨我如今的所作所为,可是我当真是为了你好。”他自顾自上前一步;齐团转身又想逃开,可是手刚放在门上;手背就被一只温暖炽热的大手按住,动弹不得。
“为了我好?”齐团背对他,低头嘲讽地笑,她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可他却握得紧紧的;似乎只要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在自己没有反抗之力的情况下,不要做以卵击石的傻事。齐团铭记她娘亲的教诲,慢慢放弃了自己的挣扎;她软下嗓音;故意将声音里染入些痛苦的情绪,“那你为什么要……杀掉你自己的孩子?”
齐团放任嗓音绵软带着些许颤抖,脆弱得让人心疼,可是一双浅褐的眼睛却是又凉又深。
这一切背对她的容青主自然看不到,他只觉得心口一紧,一刹那间疼得厉害。就好像又回到曾经她尚且年幼的时候,小团子午睡刚起,闻着清清浅浅的荷花味道,不经意间扯住他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发问为什么只有她是个瞎子。
无从忍受再一次失去她的可能性,即使那只是可能,可又见不得她的痛苦和如今对他的失望,他无从选择。
挫败感逐渐从心底弥漫开来,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从小到大,他虽然不是事事顺风如意,可却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加上他本身克制寡淡,很多事情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当然,除了对齐团。
自从她又以一种穷凶极恶的姿态在他平静的生活中狠狠差一脚之后,他的一切都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甚至性格。
“倘若,你真的不愿意……”他向前倾身,将齐团整个人抱进了怀里。“那这个孩子,就要了吧。”
本来赌她年少贪欢,没有那个意愿早早地当母亲,谁知她竟然秉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喷涌而出的母性同他死磕到底,好吧好吧……那就,随了她的意思吧。
“不过从现在起,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许叫苦叫累,你既然想要这个孩子,那么……”他感受着怀里她的温度,那微微偏凉的体温和鼓动的血脉,他不自知地将她抱得更紧,“你为什么要这样任性,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这样多危险……”
齐团疑惑偏过头看向他,他愕然惊醒,自知失言,温和的露出笑容安抚道,“别同我怄气了,嗯?”
齐团垂下眼睛,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阵,感觉到他温和的吻落在耳垂上,很明显能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的冷战,他也不好过,齐团微微侧过头仰起脸看他,他眼睑上的乌青和眉宇间的疲惫是如此清晰,她刚刚的强硬和倔强,其实只是在同自己打赌,她还是不肯相信他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就是对她无心,她要赌他对她并不绝情,赌他见不得她一点难过伤心。倘若赌输了……
如今没有倘若,她确实赢了,可心中却不好受,这种赌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沉默良久,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干脆地自己先承认错误比较好,她吞吐一阵,才干巴巴地说道,“师父,我今日在殿上同沈苏……”
她话尚且没说完,就被他瞬间冷的能将空气冻成冰渣的视线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容青主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他,他浓黑色的眼眸如同最深沉的墨色一般沉郁在一起,其中仿佛隐藏着滔天怒气在之间翻滚。
“团团,别让我再听见从你嘴里提起这个名字一次。”他口气依旧温柔地捋着她胸前垂下的头发,眼睫一动不动地低垂着。
齐团下意识皱起眉头,“那……”
“同别人成亲的那种事情你想都不要再想!”容青主知道她要问什么,想也不想地打断她,齐团想了想,为难的仰起头想对他解释,他立刻低下头堵住了她的话,不分青红皂白地含住她的下唇,放在嘴里重重允吸,因为她的无理取闹,所以这吻更像惩罚,齐团想躲开些,被他察觉意图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她的唇角,齐团疼得呜了一声,乖乖伸出双臂挂住他的脖子,不敢乱动。
过了好一阵,他总算稍得以慰藉,只怕再这样下去只能是失控,他松开了她,他低头看着齐团水蒙蒙地眼睛,这才将将放下刚刚的怒气,“沈苏那事情暂且不提了。”
齐团轻轻嗯了一声,觉得旁侧敲击让他明白她的理由更好些。
晚上,容青主正躺在齐团身侧,将她的手窝在手心里慢慢暖,齐团却挤进他怀里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地方,问道,“师父,我想替我娘报仇有错么?”
他呼吸一滞,将她身子按住不许她乱动,这才平缓下声音,回答道,“没有。”
“那耍些小阴谋也没错吧?”她又问。
单薄的中衣下紧紧贴着他的柔软的触觉是那么清晰,他想起那个晚上将她压在身下,进出的时候那紧致销魂的感觉,顿时心猿意马,根本没有听清她在问什么,只是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齐团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挫败极了,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徒留可怜的容青主,瞪大眼睛看着帐顶,呼吸久久平顺不下来。
她平素自己睡觉的时候睡姿很安稳,有时候他照顾她太晚歇息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只是顺着热源滚过来,不会乱动,哪里像现在这般,简直像是在故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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