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不禁哑口无言,轻叹口气之后用力摇头:
「唉,算了。反正爸爸一直以来都是再怎么说也没用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打算放我离开这里吧?」
「嗯,你要一直待到父女和好为止。这可是父亲应尽的义务!」
「既然这样,我就在这里等启太过来救我!废话少说,把那边的《TANTAN》杂志跟红色罐子给我!对了,那个东西叫可乐,你知道吗?还有顺便把那个软靠垫拿过来。」
大妖狐连忙弹响手指,将阳子指定的东西一一送进金色球体。缩小的阳子接过同样遭到缩小的靠垫,用手拍了几下便趴在垫子上面,伸手拉开罐装可乐的拉环。接着不慌不忙翻开眼前的少女杂志:
「哇喔—这间店真不错,好想跟启太一起去逛逛。」
似乎找到一篇很有趣的报导,快乐地摆动双脚。
大妖狐目瞪口呆看着阳子,还忙着回应「爸爸,把那边的煎饼给我!」等阳子的要求,最后总算发现先前感受的不协调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阳子已经失去她原有的风格。
以前的她根本不是这样,过去在她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她既不会笑,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口要求什么。过去的她是一个只有在放火、破坏之时才会露出一抹冷笑的女孩。
虽然过去为了讨她欢心,总是不断带回许多玩具与好吃的点心给她,不过以前的阳子根本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感到高兴。如今的她明明被自己关在金色球体里,还是一样这么开心,而且看起来十分乐在其中。
这不单纯只是因为成长。
到底为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妖狐悄悄弹响手指,阳子完全没有发现。
他打算确认一下背后的真正原因……
薰亲口说出惊人的事实,静静伫立在月光下。
他的身影看起来轻柔又优美,可是少女们丝毫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询问,只能这样凝视脸上浮现微笑的薰。
「我不是真正的川平薰,而且我也与赤道斎联手。」
川平薰默默摊开双手,仿佛是要表达「你们有何打算?」医生皱着眉头试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就我听见的对话……」
不过薰以充满歉意的视线对着他摇头,打断医生的发言。只见眼前的少女依然全身僵硬有如雕像。
温柔的薰……
比任何人都来得尊敬的薰……
居然拥有这么惊人的秘密。
他背叛了我们?
他欺骗了我们?
复杂的情感紧紧扣住犬神少女的心——栋、蔺草、妙音、护久夜、天宗、芙拉诺、衣麻里、沙世加,以及智羽都睁大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也没有任何反应。
薰再次笑了。
「对不起,我一直闭口不谈此事;对不起,我瞒你们这么久。」
「为什么?」
栋好不容易才以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这也是浓缩在场所有人的疑问,归纳出来的问题。
「为什么您要这么做?」
依然面带微笑的薰摇头了。
「对不起,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先前累积的快乐时光有多少,如今承受的心痛就有多深。薰再次以平静的语气说:
「接下来我打算与赤道斋和大妖狐对决。事情会在这个时侯演变至此,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出决定。」
他看着每个人的眼睛:
「我不会再对你们说些什么,以后也不会针对此事做出任何说明。没有告知你们这件要紧事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担任你们的主人。」
薰语气平缓地继续说下去。只是智羽觉得面带微笑的薰,看起来好像在哭。
「可是现在的我恬不知耻地认为自己还是你们的主人,也十分珍惜你们。太好了……幸好我可以清楚表达心中的感受。不管要我说几次都行——栋、护久夜、天宗、芙拉诺、衣麻里、沙世加、妙音、蔺草,以及小智羽……我打从心底珍惜你们每一个人。」
不知为何,智羽突然清楚领悟一件事——
薰正在全力对抗什么人,而且是赌上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做出决定。是否还愿意与我一同作战……即便遭受这样的对待,是否依然愿意跟随我。」
没有任何人开口。
医生摇晃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抚子紧闭双眼。仿佛突然失去力气的薰笑了:
「请你们好好考虑。」
智羽心不在焉地想着——
薰大人很高兴看见我们前往启太大人的身边,还有将启太大人叫回本家的动作,难道都是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薰大人……难道您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剩下的事全交给启太大人吗……」
智羽的轻声呢喃,使得在场的人怅然若失。
唯有两个人例外。
她们平常只会制造麻烦,她们的兴趣是到处恶作剧,她们抱着自暴自弃、事不关己又有点享乐主义的心态活在世界上。不过少年教导她们「生存」与「栽培」的乐趣,所以她们一直对费心教导她们的少年感恩在心。
任何人都不认为她们能够种出漂亮花朵及美味果实。这一次也一样,没有人料到她们会采取这么惊人的行动。她们相视而笑——太好了,幸好我们是双胞胎。
幸好我们拥有同样的想法,而且都有由衷重视的人。
犬神·衣麻里与沙世加遵循最神圣的礼仪,以抱持最崇高的敬意牵起彼此的手缓步前行,以最优美的动作单膝着地。
「薰大人——」
「我等将永久随侍在侧。」
「宣誓永不改变的忠诚。」
「这等小事无法动摇我等的忠心,请您不要太过低估我等。」
然后抬起头来换回平常的语气,开心地笑了:
「薰大人,请放心啦!」
「对对对—只不过是薰大人不是薰大人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番话蕴含某种足以破除内心束缚的力量,像一阵突然刮起的强风。
「啊!」
妙音不由自主大叫一声,栋则是左右摇头,接着走向前方,眼中浮现坚毅的光芒:
「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这对双胞胎上了一课……薰大人,请原谅我的失态。」
她走到衣麻里与沙世加身旁,单膝跪地,低头致意:
「我虽然无法理解薰大人的想法,但我相信背后必定有我这种见识浅薄之人无法想像的重大理由。只有一点……假使方才说的『珍惜我们』毫无虚假——」
说到这里抬起头来。
「——我等犬神愿意跟随您,纵使冥府魔道在所不辞。」
再也受不了的妙音快步跑来,任由眼泪沾湿自己的脸,跪在地上语带抽噎:
「我也是!」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蔺草静静跟在后头,以优雅的动作跪下,战战兢兢地抬头仰望薰,随即面露微笑:
「薰大人,我……虽然觉得有点笼统,但我似乎知道薰大人置身于何种状况。薰大人……薰大人大概是无法对任何人透露此事吧?因此您必须试探我们,对不对?」
看到薰一脸被人说中心事的表情,蔺草露出沉稳的微笑:
「果然……既然如此,请您放心吧。虽然能力不足,我还是会尽可能推敲整件事情的真相,试着解释给所有人听。」
「蔺草……」
薰显得相当惊讶,蔺草温柔地补上一句:
「薰大人,您绝对不是一个人。」
薰情不自禁伸手捣住自己的嘴巴,终于无法继续微笑。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犬神愿意相信他——光是这一点就让他的内心为之动摇,原本压抑的情绪也泉涌而出。
「好了,大家一起过去吧!」
智羽天真地拉起护久夜、天宗以及芙拉诺的手。
「放心吧,薰大人根本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内心感到羞愧的她们,无法立即回到薰的身边,只能痛苦望着彼此。站在一旁,眼眶湿润润的抚子轻声对薰说了什么。薰点头同意,一边流泪一边微笑张开双臂:
「过来吧。」
只说了一句话。
可是这一句话已经足以溶化三人的内心芥蒂。护久夜、天宗及芙拉诺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激动,「哇!」大喊一声,一同奔向薰的身旁。她们的步伐看起来好像快要跌倒,而且她们也跌倒了,不过还是紧紧依偎在薰的脚边,尽情放声大哭。她们紧抓着薰不放,哭得泣不成声。
薰则是温柔地拥抱她们,自己也跟着山潸然泪下。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薰一边向她们表达由衷的感激,一边轻声说道:
「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够打败『绝望』……」
大妖狐的手上握着一本看似线装图画书的书,他正在缓缓翻阅这本书。
封面写着「阳子的日常生活」。
这是大妖狐将阳子的记忆具现之后的书,他藉此看到阳子在与自己分开之后的生活,由她的个人感情与周遭的客观情景交织而成的一切。喜新厌旧的大妖狐竟然着迷地专心阅读这本书。
长达数百年,近似幽禁的生活。
扣掉极少数的例外,她过着无人能够交谈、受到众人怱视、轻蔑,只能以冷酷的双眼眺望结界的每一天。
寂寞。
侵蚀她的内心,让她对寂寞毫无自觉的孤独,还有无法察觉悲哀,早已荒废至极的情绪。这是一份荒凉、死寂的记忆。在这片记忆大地的任何角落,只能找到灰色绝望以及深深焦躁。
这种生活终于结束。
穿透结界修补之际的微小空隙,抱着必死觉悟逃出封印的她,遇见一名莫名开朗的男孩。
他一点也不害怕拥有巨大野兽外型的她,还主动跟她聊了许多。一看见她身上的伤,便以笨拙的动作拼命帮她包扎疗伤。
阳子深受他的吸引。
他真是一名不可思议的男孩。她拼命向前来追击的白衣犬神求情,请他给自己两天时间。她希望能跟他多相处一会儿。透过与他玩耍,她感受到一股未从体验的安心,而且惊讶自己能够发出笑声。
隔天,阳子一边吃着他所带来的食物,一边产生这个想法。
在暗处监视她的白衣犬神说这名男孩乃是川平家之人,同时也是嫡子的事实告诉她。
约好的两天过去,被强制押回山里的阳子放声大喊:
「我要成为犬神!」
这项决定说起来简单,但是绝非平坦的康庄大道。
无情的侮蔑与嘲笑等着她。即使遭到大妖狐反对,身陷四面楚歌的绝境,想要改变自己的阳子仍然拼命努力。
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终于再次与他相遇。
「啊—真是快乐……」
大妖狐一边翻书,一边叹气。贫穷麻烦接踵而至、总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有时生气,有时吵架,不过……大妖狐侧目看了金色球体一眼,只见阳子趴在软垫上,轻轻发出熟睡的安稳呼吸声。
「你过得真的很快乐。」
大妖狐的内心冒出有生以来首度体验的感伤。
「快乐到再也不需要玩具以及奢华的美食。」
大妖狐叹了一口气,在星光之下阖上「阳子的日常生活」。将它缩小之后轻轻推进阳子所在的金色球体,彷佛送给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礼物。就在这个时候——
「嗯,真是大丰收。大妖狐,看样子你好像收集了不少玩具?」
头上传来一阵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
大妖狐猛然抬头,身体为之一震。这个动作并非感到害怕,而是高兴到不能自己的兴奋情绪所引发的自然反应。
「喔、喔喔!」
大妖狐强忍欢喜的心情,站起来抬头往上看——以闪耀繁星为背景,人称大魔导师的人屹然站在空中。
大妖狐用力一吼:
「我等你好久了,赤道斋!」
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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