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带兵前往京城,你自带天问先我混入京城寻找公子踪影。依我推测,此事定然与郭通有关,你且从青龙帮开始着手查。”
方文诺领命向京城大觉寺而去。
这边易轻陌渐渐从昏睡中醒来,已是次日清晨。自己浑身松软,不知被那女子带到了什么地方,所在的是一间木屋,昏暗非常。
他摸到自己腰间针匣仍在,想那女子自负得很,连自己的暗器也不卸去。他拈起两个银针,分别插入自己神庭、印堂两处穴位,松软之感渐退。易轻陌伸手去推木门,竟然也是虚掩着的。
出了木屋顺着小径前行,渐渐来到一处丛林,高树林立,顺着高树往上看,一方木台竟是建在巨树之上!高树之下罩着一汪碧波如镜,碧波之中又有丛林倒影如梦,光影交合,水波氤氲——好悠远、好静谧的所在!这里用来隐居绝不亚于师父所在的无涯谷。
那红衣魔女正躺在高树的方台上,绛红色的衣料和乌黑的长发顺着方台垂下来,美不胜收。
易轻陌唇角不由勾起一个轻笑,没想到这红衣魔女竟身在如此仙境,她那一身红衣,她那一条红鞭,她那嗜血的眼神……怎么看都与这所在格格不入。
易轻陌拾阶而上,听到动静的红衣女子猛然起身,右手长鞭不离手,向后一挥,一声脆亮的鞭声便回荡在整个山林。
不及她的鞭子向自己挥过来,易轻陌道:“我要逃早就逃了,以我的武功又杀不了你,你何故如此提防?”说着不畏她手中的长鞭,在本就不大的方台上选了个角落安然坐下来。
女子突然松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长鞭猝然下落,以优美的弧线落入下方的水潭,激起层层细碎的波。
易轻陌冷笑一声,道:“姑娘似乎身染重恙……”
女子眼神再次变得提防起来,紧闭双唇,不发一言。虽然她极力忍着,但仍有鲜血阻止不住从口中流出。
易轻陌再笑:“昨日之战并无一人能近姑娘之身,所以你身上的并非刀剑之伤,更非碍于内力……”
女子眼中的除了提防更出现一层愤恨和倔强。
易轻陌在放台边荡起双腿,悠然道:“你更无中毒迹象……”
女子眼中渐渐扬起杀意。
易轻陌却并不住口,仰天而笑,道:“所以,你中的乃是蛊!”他笑,却并无半点开心的味道,反而像是一种自嘲。蛊术,他原是那般风淡云清的大家公子,终还是断送在此种歪门邪道之上。如烟用两年的时间精心编织一个谎言,更不惜用自己为引,将芙蓉蛊施到他身上,让他如何不恨?他原看不上这种歪门邪道,师父顾今亦是只传医道,不谈蛊术,但经历那般变故,让他如何对蛊术不用心?
女子被人看穿心事,羞辱和愤恨让她终于按耐不住,一口鲜血猛然被喷了出来。所谓物极必反,女子无力地瘫软下去,陷入昏迷。
易轻陌慌忙将其放平,剥掉她身上的衣物铺在地上,为其施针。又下了那方台,寻了些草药在嘴里咀嚼碎,只将汁液喂进她嘴里。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让他觉得既熟悉又亲切,嘴角不由勾起,好似想起了一段尤其美好的回忆,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
如此折腾半个多时辰,女子终于渐渐醒来,因为虚弱,又见自己无恙,易轻陌的笑容和煦如风,女子脸上的戾气不由去了五分。“你为何救我?我原要杀你。”
易轻陌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子下巴上尖尖的轮廓,言语戏谑道:“如此美人死了倒可惜,不如活着有趣味。”
女子本已略微和平的脸上,又出现愠怒之色:“狂妄!小心我杀了你!”说着便去摸右手边的长鞭。
易轻陌也不躲闪,笑曰:“你可知这春水有多寒?我为你将鞭子寻回,你却要用它伤我?果然是魔女秉性。”
女子一听,更是怒从中烧,扬鞭便要往易轻陌身上挥,却被易轻陌伸手抓住。
易轻陌哈哈仰天长笑:“是不是觉得我武功一天之内好了很多?!”
女子震惊得杏目圆瞪:“你废我武功?”哪里是他武功好了,分别是她武功俱失,内力全无!
易轻陌一脸无辜道:“你真是个奇女子,自己浑身□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失了武功,若是平常女子……”他故意顿了顿,在她胸前一扫:“早就大喊非礼了,哈哈哈哈。”
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被脱下来铺到下面,身上盖着一件男子穿的皂色直裾长袍,正是原来易轻陌穿着的,因为她刚才的动作,长袍一边滑下,露出半抹白嫩的裸肩,好不香艳。
女子使劲咬一下惨白如梨花的下唇,用尽全力往易轻陌打了一掌。方台本来就小,容了两人已是不易,如此大幅度的动作更让两人处境更显局促。两人打拳接掌,一来二去,终于重心不稳,双双从方台上落下,跌入水潭之中。
四十五 就花阴
易轻陌与那红衣女子……准确地说,是褪去了衣服的赤*裸女子,双双跌入水潭之中。易轻陌水性自然了得,令他大感惊奇的是,那魔女,数十万军中来去自如的人物,竟是个不习水性的!
她的倔强也是易轻陌从未见过,在水中挣扎竟不呼救!既然如此,易轻陌也不急着去救,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抹纯白身影在碧色的潭水里沉浮,如此绝美!
易轻陌只等她渐渐沉入水中,才一个鱼跃跳到她消失的那片水面,闭气潜进去。碧水谭下,绿色的光影迷离,那女子如此清灵美丽,身上甚至泛着圣洁的光。如果没有见识她之前杀人的情形,易轻陌真的会将她与圣女联系到一起。
易轻陌不容细想,抱过那女子,俯身度一口真气给她,见她微微有了反应,迅速带她浮出水面,向岸边而去。
“一天之中救你两次,你却时时不忘杀我。”易轻陌带她来到之前自己被关押的木屋烘烤衣物,将那女子放在原木榻上,也无甚可以遮盖的衣物被褥,只得留一身湿透的中衣给她。还不忘调侃那女子。“也罢,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以不求你报答。”
见她不语,易轻陌道:“你身上的蛊虫没有施蛊之人定期给予的解药,一月之内便会命毕。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又何必如此倔强。”说到此,易轻陌亦被自己的言语所动。女子如此倔强,怎不让人又爱又恨。当初的小心儿不也是这般?可是她是倔强还是自己被芙蓉蛊所害产生的幻觉?自己始终不知她的真性情是如何,她却为自己而死,这如何能让他不遗憾终生?
“你中的乃是傀儡蛊。傀儡蛊制作起来方法及其繁琐怪异,乃是在端午之日取毒虫百只置于瓮中,不予食物,令他们自相食啖,经年开之,有一物独存者,则谓之蛊。但这只是普通的蛊,要想将它训练成惑人于无形的傀儡蛊,还要以至阴和至阳的童子为引……”说到这里,易轻陌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一道灵光在大脑中闪过,让他在光石交错中想到了许多,却又好像一下所有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不知所踪了。
“中蛊之人今生都要听从中蛊之人的差遣,沦为傀儡,否则生不如死。此种蛊虫能用在你身上,可见你有不同凡人的价值,也有,不同凡人的悲惨宿命。” 易轻陌接着道。
女子的眼神渐渐去了怒气,而充满一种悲凉的情绪。自己武功再高又如何,还不是傀儡一个?终是逃不过任人摆布的命运。
“我叫就花阴。”
“啊?”
“我叫就花阴!”
“嗯。——我叫易轻陌。”
“我知道。”
“嗯。”
突如其来的简单的对话,竟让两人进入无尽的沉默。
果树即使干枯,枝干烧起来也依然是清香无比,更何况两人方才掉入三月的潭水之中,此刻带着馨香气息的柴火更让人感觉别样温暖,甚至火堆里偶尔传来的劈啪声听起来都是轻松的调子。
易轻陌唇齿轻动,星目微敛,做出一个细腻的表情,似笑,又似不是。许多年后想来,那个表情叫“痴”。他道:“我并未废你武功,只是暂时封了你的筋脉。”
就花阴冷冷地道:“走!”
易轻陌不解地看着她。她与自己之前遇到的女子不同。她冷,不是如烟的清高,或是小心儿的任性,而是那种真正的近乎残忍的冷;她艳,不是王绾云的清丽,亦不是文鸾的妖娆,而是那种霸道的让人望而却步的艳。可惜啊,拥有这种气质的女子,命运必定多舛。
就花阴:“趁我没起杀你之心,赶快走。”
易轻陌笑:“你杀得了我吗?至少现在不行。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又不杀我?”
就花阴不屑:“你觉得我会说吗?”
易轻陌:“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说实话?”
就花阴:“你!”斗他不过,不由气得胸前起伏,单薄的中衣遮不住少女美好的曲线,诱惑的上身一动一静间更是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易轻陌看得出神,邪气地笑曰:“你可知道任何人都可生气,唯你不行。”
就花阴不明就里,问曰:“为什么?!”
易轻陌摇头笑曰:“不可说,不可说。”将烘干的衣服扔到她身上,遮盖住她若隐若现的胴*体。
两人刚穿好衣服便听到屋外有脚步声。易轻陌:“有人来了。”
就花阴:“我听到了。世人皆传你文武双全,果不其然。不光伶牙俐齿,百丈之外有人轻步前行,你也能听到。”
易轻陌心中冷笑,她哪里知道他自被如烟所害,武功已然尽失,只是听力还未下降,又勤学苦练了芙蓉针的暗器。否则要在往日,他怎会让她在数十万军中将他劫持?“来人会是谁?”
就花阴突然惊醒:“快,藏起来!”
易轻陌:“为何?”
就花阴:“知道这里的只有我师父,他会杀了你!”
易轻陌看向她的左胸,在那里她的心脏“突突”猛烈地跳了两下。她是训练有素之人,有如此反应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事态果然很严重。他不及细想,藏到原木橱后面,这是个好位置,既适合躲藏,又能从缝隙中看清整间屋内的情形。
“徒儿,你在里面吗?”厚重的男子的声音。随即,一人推门而入,易轻陌见来人年过五旬,鹤发童颜,特别举手投足间惊现腕上一抹文身,好似一条龙尾,其栩栩如生、精美绝伦让人过目不忘。文身易轻陌见过不少,文鸾和青鸾身上的花绣便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但相比这一抹,那些花绣竟显得稚嫩了许多。
“我知道你就在幽冥谷,你从小就喜欢这里,每次心情不好都自己跑来。”男子来到就花阴身前。
就花阴上前恭敬拜曰:“师父。”
男子惊愕:“你的面纱……好,去掉也好,露出这张脸会让你干很多事情更加方便。”上前扣住就花阴左臂的脉搏,凝眉道:“你让人封了经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