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殇向来“不喜争斗”,所以,此时,听了他说这话,纳兰雪也未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细细看完乐妃写来的这封“告状”信,分辨了下其中真假,便重新折好了,交还给了司马殇手中,“你也别责怪你母妃,她不过是个心系你父皇的痴情女子,自然,就看不得旁人比她更得寵爱,以前时候,还有你这个当儿子的,能时时跟她说话调解,如今,咱们远在商国,她身边儿又没个可心的人解闷儿,难免就要受些居心叵测的人挑唆,依着我的意思,你还是该多多写信给她,开导她一些才是。”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没有半点儿犹豫,司马殇接回了信去之后,就一撕数块,丢进了一旁的废纸筐子里面,“咱们为质商国,如今,你又在帮着商皇做些有利民生的事情,他愿意信你,把国家财权都交给你,旁人,却未必高兴,我若是常与母妃书信,给旁人看了,说些闲言碎语,当我是在做些细作的营生,岂不是要累得你也跟着为难了?母妃……”
司马殇从不干涉她帮尚扶苏做事,也不像寻常男子般得,见自己妻子与旁的男子走得近,就心生醋意或者挑事儿为难。
原本,纳兰雪只是以为,他是不懂这些个国家大事的重要,才不管不问,现在看来,哪里是那么一回事儿?他根本就是因为,替自己着想,才不参与其中,以免落人口舌的!这般做法,可不就是……跟她母亲平氏之前数十年,为了她爹爹,所做的一样么!
这种熟悉的温暖,让纳兰雪一下子就沉迷其中了,不自觉的,就说出了,刚才时候,犹在思量该如何跟他说的事情,“殇,咱们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罢?”
“若依着我,只恨不能,一时半刻就娶了你,让你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可……”
司马殇沉默片刻,轻咬薄唇,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挣扎,才费力的挤出了剩下的话来,“如今的商国百姓,都当你是他们的皇后,把你当神明一般的供养信奉,若此时……咱们婚礼,怕是,要让他们愤怒生气,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的……毕竟,之后很长一段时日,咱们还得待在商国,你还答应了尚扶苏,要帮他治理水患,修建堤坝,还有……新城……”
“我想着,待你帮着尚扶苏把水利修缮好了,咱们跟他讨一个人情,让他在明年的盟会上面,跟另外两国提一嘴,免了这三国换质的事情,介时,咱们回去了莫国,我再跟父皇恳求,给咱们两人大办婚事。”
司马殇一口气儿把话都说完,却见纳兰雪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便是有些紧张了起来,忙不迭的站起了身,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生怕她误会的,跟她解释道,“你,你可不要误会!我,我不是,不是不想娶你,我,我是觉得,你这般的好,如果,如果我不能给你一个尽善尽美的大婚,会太委屈了你,会,会等咱们老了之后,遗,遗憾……我……”
一个为了自己,设身处地着想的男子,一个为了自己,可以不惜名声儿,也要成全的男子,一个为了自己,而悉心打算,思虑周全,不舍得让自己遭半点儿委屈的男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纳兰雪虽不似那些个寻常府门出身的矫情女子,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不会感动的……这不是司马殇第一让她觉得感动,他总是……安静的做着,什么都不说,然后,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
“好。”
纳兰雪浅笑着答应了一声儿,身子微微前倾,把额头顶在了司马殇的肚子上面,回应了他,“待咱们回去莫国,我便回纳兰府里去住着,等你来娶我。”
……
天星城外的深山之中,一座被挖空了的山体里面,一群工匠,正在忙得汗流浃背。
上好的铁矿,被一方方的炼化出来,制成铁胚,堆叠码放上牛车,拉去下一处地方,进行更进一步的加工。
放眼望去,山洞里影影绰绰的一片,单是炼化铁胚的匠人,就不下一千,若再加上旁的,恐怕,五千,都是打不住的。
江越穿着一身儿黑色的单袍,不时穿行于各个正在炼化铁矿的火炉之间,在这足能闷死人的热浪里,没事儿人般得,健步如飞,他的衣裳,没有被汗渍浸染,连额头上,也没有一丝汗迹,这,是只有武技达到了极高境界,能调理内息的人,才能做到的。
由零月“换购”回来的上等铁矿,已经加工了一成有余,炼化出来的铁胚,比江越起先预料的,还要多了不少,江越重新仔细的计算了一下,如果,所有的矿石都是这般的质量,那,把这所有的铁矿都炼化出来,打制成铠甲兵器,武装二十万的重骑,都是绰绰有余,二十万重骑,可是相当于,战力能跟莫国,平起平坐了!
“殿下,第一身儿铠甲打制出来了。”
宿灵从山洞的口儿开了石门进来,眯着眼睛寻了一圈儿,便发现了江越,快步走到他的旁边,压低了声音,跟他问询,“静童看过了,质地比莫国现今的重骑所穿的铠甲要坚固不少,只是,份量要稍重一些,一套铠甲武器下来,约莫得重个五六斤的样子。”
“我去看看。”
江越听闻第一套铠甲已经打制出来,而且,质量还比莫国重骑的要好,便是本能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一边说着,一边往就近的一个山的入口走去,“静童说没说,重了的这些份量,会对将来作战,有什么影响?”
“对马匹的要求会略高,但咱们储备的马匹,都是战马中最好的‘草上飞’,完全可以轻松乘载这多出来的重量,若当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那便是,可能会对星君的速度有些影响,长途行军,莫国重骑走一天就能到的路,咱们重骑,需要走一天,甚至更多。”
宿灵快步跟上江越,跟他转述弃了静童对这批兵器铠甲的评价。
静童本是原泗水国的重骑偏将,对各种重骑使用的铠甲兵器都非常熟悉,他自己,又是个精通十八般无意的武学全才,是江越他们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里面,年纪稍长,历事最多,做事也是最稳重沉着的,之前时候,江越诈死,便是由他,去准备替身,散布的消息。
除了山门,不行约百十步,便到了另一座山的近前。
宿灵上前去,轻轻的敲了一敲,便见着那原本还只是一块儿山石的地方,突然向后退了回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那露出了一个洞的山石中间,露出了小半张脸来。
见是江越来了,少年恭敬的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扳动了山洞里面的机关。
随着一阵咔咔声,一个可容两人并行的小门,便显露了出来,少年迎出门,唤了一声“殿下”,便往旁边闪开了路,恭迎他进门。
“时仪,好些日子不见,你好像是长高了些呢。”
江越随口说了一句,伸手,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便继续沿着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路,向山腹里走去,“上回,静岚丫头是说,等你长到了比她高的时候,就答应嫁给你的罢?”
“属下已经比静岚高了,前几日,静童大哥已经代她收下聘礼,如今,已是就等着挑个好日子成亲了。”
江越的问询,惹得少年脸色一红,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去,掩饰自己藏不住的欢喜,“静岚出去迎接贵客了,据说,是一个极神秘的隐世家族,未来的族长。”
“静岚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儿折腾,这都快成亲的人了,也不乖乖在家里待着,给自己缝缝嫁衣,备备嫁妆。”
江越笑着调侃了时仪一句,便走过了转角去,进入了另一个房间,“你去迎她一下儿罢,别让她大大咧咧的,怠慢了贵客。”
静岚是江越军中女将,因母亲体弱,不能照料,便自小跟着父兄在军营里玩耍长大,养得一副男孩子脾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跟什么人都称兄道弟,到前年时候,眼瞧着要过了十八了,还没嫁人。
她大哥静童着急,便给她寻人相亲,哪曾料,寻了几十个军中好友,一个都没跟她续成姻缘不说,还都相处成了比跟静童这好友还关系亲近的“铁哥们儿”。
后来,她大哥静童实在忍无可忍,便把那些个人一个个都唤了去问询,结果……气得他更是哭笑不得!那些个军中男儿,竟都异口同声的,给他来了一句,“我敬她是个汉子!”
说起时仪,出身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昔日里,泗水国二品廷尉时清邦,是他爹爹,只是,家中兄弟颇多,又多是嫡出,他一个由通房丫鬟生的庶子,当然,就没什么继承家中封位和财产的可能。
后来,他爹爹时清邦遭人诬蔑陷害,江天生听信外戚谗言,查都未查,就一道圣旨下来,将时家满门抄斩。
也是凑巧,这时仪那日,由他娘亲抱了出门去,去城外山上道观里进香,躲过了灭门一劫,待第二日回家来,在家门口遇上了出京巡查水利归来的江越,由静童出手,救下了一条性命。
那时,时仪才六岁,江越念时家灭门的冤枉,他又是个无依无靠的,便把他交给了静童,放在军中,跟静童那大他两岁的,混世魔王般的妹妹一起养着,索性,多一个人吃饭,也不多什么。
后来,时仪慢慢长大,成了静童的副官,江越也掌了些权力,为时家昭雪了冤屈,因那时的时家,就只剩了他这么一个子嗣,他爹爹的封位,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头上,那时的时仪,已经十一,依着律法,可以择取婚配……一时间,媒婆登门,就只差每天踩坏时府的一条门槛儿!
结果,他一一拒绝,依旧如以前般得,对静童鞍前马后,跟静岚,称兄道弟。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泗水国灭亡前夕。
那一日,四围泗水,江越决定捧玺受降,以退为进,出城之前,时仪突然揪住了将要跟着江越一起出城去的静岚,仰起头,跟她问道,“静岚,待一切尘埃落定,嫁我可好?”
静岚是个从小儿在军营里混大的武将,江越决定不战而降,已是让她堵着一口气,没地儿发泄,临要出门受降了,还被时仪这么个从小儿当自己跟班儿的人告白,言辞说话,哪里还会客气?当时一句“等你比我高了,我就嫁你”,就不过脑子的冒了出来,惹得原本心情沉重的兵将们,个个忍俊不禁!
时仪中等身材,并不算矮,但,跟静岚这个在女子中,身材高大的人相比,还是要矮了那么一两寸,这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儿,但,被用来当做“拒婚”的理由,可就是有些太往人的脸上扇耳光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面对静岚的“挑衅”,时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浅浅一笑,答应了一句,“好,等我长得比你高了,就去跟你兄长,下聘求亲。”
这话儿,一晃,就十几年了,如今,时仪已是过了二十,静岚,更是成了个“老姑娘”,时仪成了江越的左膀右臂,静岚,还是以前的原职,轻骑主将,只是……原本十几万的泗水轻骑,如今,已只剩了三万之数,时仪管辖下的斥候信报,却由原本的一千多人,发展成了现在的一万有余。
不是没有人劝过时仪,让他另择贤妻,不要娶静岚这个曾不给他下台的泼妇,但,结果却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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