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道:振南,为师得了消息,乔先恩与乔先仁相继死去。这些日子,为师一直在思索这几人之间有何联系,一直未果。直到有了乔先仁的死讯,这才想到九年前的那桩夺玉惨案。这几人皆是当年参与此事之人。若我记得不错,当年参与此事的还有邬山派五大长老之一金越、天羽宫前任宫主谢婉。
如此说来,这一连串的杀人事情便是为了报仇雪恨的。可明明有人说,当年段青修夺玉之时烧杀数千人,并无任何活口,何来报仇一说?
若非为了报仇,便是为了玉佩绮玥。然则当年段青修被处死之前,明明是毁了绮玥的。陌振南取了火烛烧了此信,心中警铃大作。既然楼玉杰将此信交予他,自是不希望楼轻月参与此事,即可说明此事的凶险性。
楼轻月推门而入,嗅出纸灰的味道,正疑惑着又瞧见陌振南的脸色不对,遂问道:“振南,你是不是查到了新线索?”
陌振南收了情绪,抬眼望着楼轻月,若无其事的摇首,“没有。”
“没有?”楼轻月将信将疑的走到他的身边,蜡烛的周围还有烧焦了的纸灰,“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事。”
陌振南避重就轻的带过,楼轻月自然也就猜到他不会轻易松口,只好不再多问。
可楼安果说的这件事一直在陌振南的脑子里游荡。当年参与此事的人还剩下金越和谢婉,那么下一个死的便是其中之一。若要阻止,必当派人跟在这二人的身边才好。即使是不能阻止,至少也能知道凶手是谁。
念及此,陌振南即刻安排了两路人马分别盯住金越和谢婉。
便是这第二日始起,任嘉允每日都要在临江城门口的一家酒楼坐着,从日出到日落。庄红梅不懂他这么日日坐在这里喝茶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却也是一直不言不语的陪着他。
这一日同往常一样,只是桌席上多了个楼轻月。
庄红梅偶尔睇两眼过去,心里竟是满满的不舒坦,也不知是为何。再递眼于任嘉允,他却是悠哉的喝茶,好似不曾发现这二人之间的暗流。
日上竿头,街道上的行人愈来愈少,多半是回家歇着了。
遽然间远远地传来一声娇斥,“袁博,你偷了我爹的东西,还想逃?”
袁博见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除了逃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口中还嚷嚷道:“我也没偷什么东西,不就是一枚玉佩吗?”
“别说一枚玉佩,即便是一枚铜钱,只要是我段家的东西,就不许你拿。”
段宁说的义正言辞,任嘉允颇觉好奇,不禁勾起脖子望了望。被追杀的袁博自是狼狈不堪,可这段宁却是一身轻松,身边还站着一个蓝沐风。
段家的这个小公主,果真很宝贝。
蓝沐风无意中抬首,却正好瞧见任嘉允等人站在楼上看戏。他身边的佳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庄红梅,可她却是冷眼看着,不带一丝温情。
仿若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段宁仰头看想任嘉允,倏然咧开嘴来,两只浅浅的梨涡嵌在双颊,“任嘉允,我们又见面了。”说罢又盯着袁博,“快将我的玉佩还我,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楼轻月近乎居高临下的看着段宁,却是问任嘉允,“你认识?”
“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楼轻月着实不懂如今的任嘉允,仅仅是一面之缘,他便如此有兴趣。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味,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楼下的段宁还在盯着袁博,可袁博也不敢松懈,正想继续逃跑,却被蓝沐风一把拽住,更是顺手从他的袖口里拿回玉佩。任嘉允定睛看了看,虽是一瞬,却也能大致看出那是一枚蓝田玉。虽不是绮玥,倒也是一块好玉。任嘉允勾了勾好看的唇角,这场游戏开始了,真是愈来愈好玩了。
段宁收回玉佩自是十分开心,转身便上了酒楼。蓝沐风叫不住她,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去寻任嘉允。
“任嘉允,你还记得我吧,我们又见面了。”
音若莺歌,说着便要往任嘉允身上贴。庄红梅看着便觉好笑,顺势给她让出了道儿来,便于她贴向任嘉允。楼轻月颇为不解,却也只是看着。
任嘉允暗自扫了眼庄红梅,灿若星辰的眸子闪过兴味,倒也任由段宁胡来了。
“嘉允,你都不爱说话的吗?”
蓝沐风无奈叹息,自小拿段宁就没辙。如今看着她这般,更是不忍心扫她的兴。段宁的右边便是庄红梅,蓝沐风不露痕迹的行至庄红梅的身边。空中散着一股幽凉的梅香,蓝沐风贪婪地嗅着她的味道,心愈来愈沦陷。
任嘉允用折扇挑开段宁搭在臂膀上的双手,笑道:“蓝沐风,若你不能管好她,我也不介意替你好好管教一番。”
蓝沐风微怔,温和道:“宁宁,我们该回府了。”
“天色还早。”柔软的双手再次搂住任嘉允的手臂,眉飞色舞的贴在任嘉允的身上,忽然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庄红梅,“我听说你有一个徒弟,应该就是这位姑娘吧。”
顿了顿,她道:“庄红梅,庄红梅……不错的名字啊。”
笑颜如花的脸让蓝沐风有一瞬的怔愣,随后又抛开了心思。
楼轻月瞧着任嘉允,但见他眉梢跳了跳,握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却是一言不发。正等着他说话,可开了口的竟是庄红梅,声音轻柔且冰冷,“喝了这么久的热茶,也是乏了。嘉允,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一丝溢彩闪过,任嘉允笑了笑,轻易撇开段宁,“走吧。”
“任嘉允!”
庄红梅也是学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扫了眼楼轻月与段宁,默然的跟在任嘉允的身后出了酒楼。
便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蓝沐风倏地抓住庄红梅的手腕。突来的力量叫庄红梅一个趔趄,任嘉允退了一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庄红梅。
“红梅姑娘,你的发簪……”说着,蓝沐风便抬起手来,伸向她发髻里的发簪。
“放肆!”庄红梅一声怒斥,霎时扣住他伸过来的手,“我的发簪也是你能碰的吗?”
任嘉允顿时就乐了。
段宁立时冲到蓝沐风的身边,只见蓝沐风吃痛的搓揉着手腕。气不过的段宁出手便是一掌,直击庄红梅的心脉。任嘉允一手将庄红梅拉至身后,一手挡住这一掌,吓得楼轻月连呼吸都忘了,但听任嘉允冷漠却又云淡风轻道:“你我并不相熟,我也不想碰你,你也不要自作聪明,玩袁博这种小把戏。段宁,你最好识趣些。”
“任嘉允,你胡说什么!她伤了我哥哥,难道我不该打她吗?”
漂亮的小梨涡嵌在两颊,声音甜若莺歌,可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寒。楼轻月望着气定神闲的任嘉允,却是望不出他在想什么。
蓝沐风一手拦住冲动的段宁,“宁宁,我没事,我们回府吧。”
“可是……”
蓝沐风扯出温和的笑,“没事,走吧。早些回去,也好早些帮我敷药。”
段宁刮了眼庄红梅,看着任嘉允的神色也是变了变,扶着蓝沐风,默无声息的下了楼梯。温热的心脏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亮,悄然漾起一抹美丽的笑颜。
楼轻月走到庄红梅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事吧,红梅?”
庄红梅摇了摇头,望着任嘉允含笑的双眸,也是划开一道嫣然巧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有关这任嘉允,家住青城,除了他那个徒弟庄红梅外,便没了旁的亲友了。再说其他的资料,也是无从查起的。
无从查起?段青衣暗自琢磨了一番,却听见喜上眉梢的段宁插了句话:“就这些?”
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段宁当下便换了脸色,“那还查什么?就这些消息,还不如不去。”
说罢,甩手去寻了蓝沐风。
此时的蓝沐风正在段家院子里看书,远远地便听见段宁的脚步声,便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瞪着她过来。未久,段宁笑岑岑的窜到他的跟前,甜的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沐风,你在做什么?”
“你这小丫头,必是有事找我了,是不是?”
“哪有!”段宁娇滴滴的捡起他桌子上的书卷,翻了几页,“诶,你说那个庄红梅漂亮不漂亮?”
蓝沐风面色一红,“好好地问这个做什么?”
段宁笑眯着一双杏花眼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喜欢喜欢那位姑娘啊?”
“胡说!”
“我哪有胡说,你瞧你,脸都红了,还说不承认。”段宁眨巴着灵动的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羞涩的蓝沐风,道:“既然喜欢那个姑娘,便是追啊!若是实在喜欢得紧,我也是可以叫爹爹为你上门提亲的。”
“胡闹!”蓝沐风恼羞成怒,对庄红梅的情谊可一直都放在心底的。缓了缓,神色恢复常往,“你来找我,莫不是就为了取笑我?”
“那自然不是了。你若同那姑娘成亲了,任嘉允自然就是我的了。”话说着,段宁又黏上了蓝沐风,“沐风哥哥,你就当是帮帮我,追了那姑娘,让我与嘉允也多些机会,好不好?”
“若是任嘉允喜欢你,便是庄红梅死盯着他也会喜欢你。若是不喜欢你,何必缠着他。”顿了顿,又道:“再则,你与任嘉允也就一面之缘,怎可轻易说欢喜。感情的事情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宁宁,我不希望你乱来。”
段宁听之有些不乐意,嘟囔着双唇,“你不帮我便算了,怎么说这些话。”
“倒不是我不愿帮你……”
“那就是愿意了!”段宁接了个话音,愣是掐了蓝沐风的下半段话,欢喜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帮我的,说好了就不许反悔了。”
蓝沐风一声不愿就此咽下肚子里,未再提及。
这日同前些日子一样,在阳光明媚时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一张桌子上多出的却不止楼轻月,还有陌振南。任嘉允自然是无所谓的,便是天塌下来,他也是能悠然自得的喝茶的。庄红梅时而偷眼任嘉允,嘴角不经意挂着淡淡的笑颜。
在这家酒楼可是坐了有四五日了,也不知他究竟在等些什么。
思索这些的空档,庄红梅倏地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说是经历怕是不太妥当,她除了参加了一次以武会友和杀了个人也未曾历经别的事情。
说起以武会友倒叫庄红梅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日在台上与蓝沐风过招,忽如其来的一块玉石究竟是谁捣的鬼?若说是仇人所为,可她初出江湖,哪里有仇人。如若不是仇人,那便是有人想帮蓝沐风夺冠。那便是段青衣的人做得手脚了。
庄红梅猛地想起当日任嘉允护着她时说的那些话。他聪明,她向来都是知道的。可师父他竟当时就知晓是谁捣鬼,却从未与她说起过。如今算下来,师父瞒着她的事情也是不计其数,也不差这一件的。
可到底背负着仇恨的人是她,怎能让师父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事情。
庄红梅瞧着任嘉允出神,却是不曾注意自己那双琉璃眸含着多少情谊。觉出她的凝视,任嘉允回首望着她,待看清她眼里的情愫时,顿时生了几分薄怒。
那双冷如寒梅的眸子虽是含了许多温情,却也隐隐生出果决。
二人共处了这么些年,她忽然间生出这般果决的原因,他倒也能猜到一些。也正是因为猜到了她的想法,他才生出几分薄怒。竟想将报仇的事情都揽下来,这可是她能揽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