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娆在冰水中哆嗦着,冰水和内力的作用将她体内的巨疼稍稍缓解,她虚弱不堪地倚在他的胸前,手无力地扯着他的衣服,声音颤抖虚弱,“不……不用了,没用的……”
他却似是没听到般,固执地将她搂在怀中,贴在她后背的手掌依然执着地往她体内输送内力。
她奋力挣扎,手捶着他的胸口,用尽力气般哭吼,“你住手……住手啊,都说没用了你没听到吗,你真为我好,一掌劈下来,一了百了,我求你,求求你……我不想天天这样了……”
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手又开始抓着已是鲜血淋漓的胸口,想要抵住体内那一波凶猛来袭的巨疼,却被安子渊给拉了下来,他抵着她,手掌捧住她的脸,长指没入她的发中,头一低便吻上她的唇,阻止她挣扎,另一只手掌依然是以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内力源源输入她体内,助她压下那股乱窜的毒气。
一整晚,他便这么陪着她泡在冰池中,抵着她不让冰水触到她胸前的伤口,紧紧地搂着她,不断利用内力替她暂时压制住体内那股毒。
东方日出时,云娆体内的毒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重伤兼毒发泡了一夜冰水,云娆整个面色已是一片死灰,整个人看着仅存一口余息,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前,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已没有。
安子渊颤抖着手,拉起她的手,想要替她把脉。
手腕刚被执起,目光随意一移,安子渊面色遽变苍白如纸的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红线已从手心蔓延着爬到了手腕处。
他惊惧地望向她,她头一歪,身子已软了下去
39
云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天色已黑,身上的湿衣已被换下,伤口也已被处理过,刚睁眼便瞧见安子渊。
他正垂眸盯着她的手腕,面色很淡,却又似是很凝重,甚至还藏着什么,依然是她看不懂的神色,眼睑半敛着,她只瞧得清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落下的阴影。
他并未抬头看她,只是紧紧盯着她的手腕,一只手轻扣着那处。
她垂眸往手腕处望了眼,果不其然,白皙的手腕上,那道原已消失的狰狞红线已经悄然从掌心蔓延到了手腕处。
“中毒多久了?”他神色未动,眼皮未动,依然紧盯着那道狰狞的红线,安子渊问道,声音低浅沙哑。
云娆抿了抿唇,没有抽回手,只是低声应道,“十年。”
他轻握着她手腕的手倏地一紧,黑眸也倏地望向她。
云娆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以着极其平静的声音道,“当年我坠下悬崖被萧润所救,他把我带回了幽冥教,我那时伤得太严重,元气大伤,身体已很难再复原,即便能痊愈也是撑不了几年的。那时前任教主夫人因为误食赤曼罗中了毒,早产生下萧梦芸,教主夫人毒发不治身亡,萧梦芸生来便携带了赤曼罗之毒,前任教主多方求医均找不到解药,自己也研制不出来,又不忍心在自己女儿身上试验,看我体质与萧梦芸相似,都是午夜阴时出生,年纪也相差无几,大概想着反正我也没几年可活了,这么活着也是可惜,也就拿我来试毒。让萧润给我喂食了赤曼罗的毒,每天给我不同的解药或是毒药,想要借此寻找最适合的解药。可惜……”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有些自嘲,“他们花了十年时间还是没办法找到真正的解药。”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越发紧,甚至有一丝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子渊问,声音比刚才还低哑了几分。
云娆抬眸,“告诉你你有办法解毒吗?还是,你会放弃苏染先救我?”
他的眸色一深,轻抿着唇,凝着她没有说话。
云娆垂下眼眸,“抱歉,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本来就活不了,你先救苏染是对的,我只是不该寄希望于你而已。”
手微微一动,想要抽回,却动不了,他握着她握得紧。
“对不起!”他哑声开口,艰涩得连他都觉得苍白,无论如何,他都该先救她,他该先救她的,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若是他先救了她,她便不会遭受这些苦痛。他保全了他的家人,却给她带来了灭顶的伤害。
他唯一爱上的女子,唯一想要携手共度的女子,却被他亲手推向了死亡深渊。
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是如何撑过来的?那日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从她面前擦过,又是怎样的绝望?
想到昨夜她缩在被窝里哭得几乎背气,毒发时伸向碎瓷的手,那时她是不愿再活下去了吧?
握着她手腕的手用力极大,却又小心地避免捏痛她,白皙的肌肤上青筋隐隐浮现,似是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他望向她,声音低哑,“它出现多久了?”
拇指指腹摩挲着那道狰狞红丝。
云娆往那处望了眼,“月余了,我离开京城那日早上出现的。”只是偶尔又会莫名消失不见而已。
他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云娆,多撑些日子,在我找到解药前好好活下去。”
云娆抿了抿唇,没有应他。
他握着她的手腕加了几分力气,让她有些疼,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安公子,我活不活得下去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云娆望向他,轻问。
他轻轻点头,而后自己也觉得讽刺,那日向谨妃的剑若是刺偏一点或是萧润的掌风收手不及,她便已活不过那日,终究是太过自信。
云娆也不自觉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间一时沉默了下来,他依然握着她的手,她也未挣扎,这几日来都是这般相处的,亲密如昔,却已无恩爱之感。
“云娆,如今我说得再多都已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错了便是错了,你要如何怨我恨我都行,我只有一个请求,在我找到解药之前,一定要活下去。”
许久,他缓缓开口。
她望向他,朝他露出一个笑,那笑容里并没有怨恨,“你没有做错,我也不该怪你,你对我并没有任何的责任与义务,我对你也是。能活得下去,我会好好活下去,只是我想活着而已,与任何人无关。”
他微微抿唇,望着她没有说话。
云娆也未再开口。
接下来几天,安子渊都在忙着查阅各种医书古籍,也差人去寻找任何对此有一丝了解的人,试图从中寻出一些方法来。
除了在药房研制药物时,他几乎整日待在云娆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一边给她疗伤一边悉心调理她的身体。
云娆身上的伤在他的悉心照顾下恢复得很快,不过半月余,云娆身上的伤口竟已经结痂,气色也红润了些,整个人看着精神状态已很好。
苏染来看过她几次,只是每次坐着的时间也短,坐一会儿便走。
苏炎也早已痊愈,会偶尔过来看看她,每次离开时眼里都难掩黯然。
云娆自知这辈子与苏炎无缘,若是能活得下去还好,或许还能与他一结情缘,只是她是短命之人,只能负了他一片真心。
身体既已恢复得差不多,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
40
云娆不知道惜月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那日离开时让她想办法把婚期拖上一拖,她月内会赶去京城找她。
惜月给了她她的腰牌,要去寻她也是极易的事。
她已经因为受伤耽搁了不少日子,断是不能再拖下去的。
心里这么计较着,云娆已开始着手准备离去的事,她没什么行李,所以也不用特别准备什么,因而这日用过晚膳后,安子渊去书房寻书,云娆先回房,一时间还未入睡,便也就开始收拾行囊,行囊还未收拾好,安子渊便已回来,一进屋便瞧见放在床上的包袱,以及看着她正忙活着折衣衫。
黑眸一凛,安子渊走了过去,视线在床上的包袱望了望,而后落在云娆脸上,“你要走?”
云娆没想到他回来这么早,原也没想好是否要与他告别,但既然已经被瞧见,也就站直了身,望向他,轻轻点头,“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谢谢安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那日在苏炎房中她便提过她会离开,因而对安子渊而言应也算不得意外才是。
心里这么想着,云娆也就没在意,转身去继续叠衣裳。
一只手压在了她的包袱上。
云娆望着那只白玉般的手,抿了抿唇,抬眸望向他,眼里带着询问。
“你要去哪?”他问。
云娆没说,也不能说。
他的手将她的包袱抽了出去,手一扬,便将报复扔在了身后的柜子上,包袱里的衣衫凌乱撒下。
云娆眸中带了恼意,“你这是在干什么?”
“云娆,在我没有找到解药前,我不会让你离开!”安子渊定定望着她,声音微冷,很坚持。
云娆恼怒地抿了抿唇,绕过他,走向柜子,拾起散落的衣衫,胡乱地塞到一起,用力绑了个结,转身便走。
一只手扣在了她的肩上。
“云娆!”安子渊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别逼我对你动武!”
云娆咬了咬唇,转过身,望向他,“安公子,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吗?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还是,你也想让我留下来给你试药?”
安子渊眸色沉了沉,却是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云娆,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在我没有找到解药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那天若不是我命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块灵牌!”
云娆想也没想便应道,应完又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对不起!”
她低声道歉,她与他非亲非故,确实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他。
安子渊眸色暗了暗,轻抿着薄唇,没有应,抓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却又倏地紧紧扣住。
“云娆,你要怨我恨我怪我我随你,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会解了你身上的毒,一定!”
云娆牙一咬,手抓着他扣在肩上的手就要拉下来,却被安子渊疾手在她身上点了穴。
“对不起!”他垂下眼眸,将她放回了床上,伸手替她解了穴道。
“你先好好休息。”低声说完,安子渊已转身离去,在门口吩咐人好好看着她。
这一晚安子渊并没有回这里,自从她受伤以来他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照顾她,即便是她伤好后,他也依然会回这里,每天晚上就在她的床侧躺下,没再碰过她,只是拥着她入眠,好几次她半夜醒来都是蜷缩在他怀中,被他的手臂牢牢箍着,小心翼翼却又用力很大,有种想要将她揉入骨血中的错觉。
床畔冷了一夜,云娆却一夜好眠。
第二日她试着出门,安子渊安排的人并没有拦着她,也没有跟着她,哪怕是她走到了门外也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只是她知道,安子渊派的人在暗地里跟着她,不会干扰到她,却不会放任她独自一人。
这样的认知让云娆心里不快,在外面晃了圈便回了府,人刚回府,便意外地在花园里遇到了苏炎。
苏炎看到她还是有些腼腆,过来与她打招呼,云娆也是浅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苏炎心细,察觉到她眉眼下的不快,赧颜问道,“云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云娆摇了摇头,“没事。”
“有什么事和我说没关系的。”苏炎急急道,“若是云姑娘信得过我的话。”
云娆望向他,勉强笑了笑,“真的没什么事。”
苏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