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双的眉抬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青儿为何对这些这么感兴趣?”
我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于是假意装作不在乎,撇了撇嘴,“不说算了。”
燕无双淡淡道,“青儿,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我觉得燕无双根本是故弄玄虚,但是我也懒和他理论,于是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江南的天气,真的和北方不一样,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一片乌云压来,雨就下起来了。
幸好燕无双早叫人备了伞,我们才没有被淋到,匆忙下了桥,进了桥边的一座小庙中避雨。
庙很破旧,也没有什么僧侣,只有个瞽目的先生坐在那里,旁边还撑个条幅,上书一个大字:卦。
我看了觉得有趣,禁不住童心大起,凑到那算卦先生跟前,让他为我占卜。
那算卦的让我拿自己的一样东西来测,我想了想,把手上那个镯子褪了下来递过去。
算卦的拿着镯子,反反复复摸了半天,抬头用干巴巴的声音道,“这只镯子的主人身份尊贵至极,却命格凶险,今年有场大劫,能不能渡过去,要看他的造化……”
我的眉一下蹙紧了:这镯子是当日韩彻给我的,他说这镯子主人,莫非是指韩彻?韩彻现在正病着,一直不能好转,可不是有场大劫了!但他又说这镯子的主人身份尊贵至极,韩彻是相府总管,这身份算是尊贵至极吗?这算命的说话夹杂不清,真是让人着急!
我正心里烦恼,目光无意间一转,见燕无双站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趣的样子,眉一挑,道,“燕无双,你也算算?”
燕无双摇了摇头。
我不依道,“算算有什么要紧,若是不好不信就是了——燕无双,你可真无趣!”
其实,我心里有个比较阴暗的想法,那算卦的给我家韩彻算的那么不好,我想看他能不能算出燕无双其实是雪狼,若他算不出来,就说明他根本是个骗子,我就不必把他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了。
燕无双看我一眼,从贴身的衣衫里拿出个玉坠,放在卦桌上。
我一看,玉坠向上的一面有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不用翻也知道,另一面定然是个“青”字——竟是我当日结拜时,给燕无双的那个玉坠!
我瞪了燕无双一眼,觉得他真会讨巧,拿别人的东西去测,测出来的算谁的?
那算卦先生已将玉坠拿到手里,仔细地摸了一遍后,抬头干巴巴道,“这只玉坠的主人身份尊贵至极,却命格凶险,今年有场……”
“……大劫,能不能渡过去,要看他的造化,是不是?”我没好气地看着那算卦的,替他把后面的半句说完,心里说,便是骗人,拜托也请编得像些,所有来算卦的都是一样的话,这也太不敬业了!
谁知那算卦还有脸点头,很镇定的道,“正是。”
我简直无语,却见燕无双站在旁边,似笑非笑地。
我哪能让燕无双看了笑话去,横他一眼,“听到了吧,他说我的身份尊贵至极,说不定哪天我的生身父母出现了,我是哪国的公主也不一定!”
燕无双点了点头,“你便真是公主,我也娶得起你。”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燕,燕无双,你……”
太不要脸了!
燕无双笑了笑,丢下锭银子在卦案上,“走吧。”
消磨了这么一阵儿,外面的雨竟停了。
我和燕无双走到河岸边,已经有人将船泊过来接我们上船。
被外面的清风吹着,我觉得舒服极了爽快极了,竟然不想就这么回去,待燕无双上船后回头看我时,我仍站在岸边,没有动的意思。
燕无双的唇微微勾了勾,“青儿喜欢,日后我们再来就是了。”
我抿了抿唇,心想我日后必然还会再来这里,只不过不是和你。
又回头看了眼如画的景色,终于还是上了船。
34庸人自扰
随后的几日,燕无双没有带我出去。我们此次来江南,初时我以为只是为了游山玩水,后来我发现,燕无双其实还有别的安排,游山玩水只是他所有日程中的一部分。
比如,燕无双恰巧还是镇南王,我们现在脚下踩的,又恰巧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再加上燕无双比那算卦的敬业的多,日间会有不少地方的官员过来拜见,还有一些公文需要批阅,他便在白天接待他的那些下属,晚上批阅公文到深夜。
如此一来,燕无双便不能天天陪我出去。
可是好不容易来一次江南,我怎么能让光阴虚度?于是这一日,我趁着燕无双有事不在,自己扮了男装,偷偷溜出了住的馆驿。
一个人走在陌生城市的街上,那感觉真是很新鲜。
很奇怪,我没有“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虽然是第一次来,但给我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就好像是游子回乡,落叶归根一般,我呼吸着江南的空气,觉得比在京城里还要畅快。
远远地,看着前面围了一群人,大人小孩有说有笑的,我本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便也凑过去看。
到了近前才看清,原来是个白胡子老头儿,手里拿团泥,正在捏泥人。那些小孩子最喜欢这个,吵吵嚷嚷的,围在老头儿身边,要买他的泥人。
我也喜欢这个,当时潦倒时还曾在集市摆摊捏泥人来卖。今日见了,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也学那些小孩子一般,掏出钱来说,“老伯,帮我捏一个。”
老头儿很和善,笑眯眯地看我,“这位小哥儿,你要捏个什么?”
我想了想,唇角翘起来,“帮我捏头狼。”
我一面走,一面把玩着手里那只憨态可掬的泥偶,越看越觉得可乐。胖敦敦的身子,短尾巴,耳朵尖尖的,眼睛又黑又大,很无辜的样子,我特意对那老头儿说,要捏得欠揍一点,让人一看就想要掐它脸的那种感觉。老头儿当时很怪异地看着我:世上有这种狼吗?
——当然有了,我连名字都给它取好了,就叫燕无双!
我看着手里那头蠢狼,捏了捏它的脸,一时间心情大好。
只顾低头走路,我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身体接触的瞬间我闻到股浓烈的脂粉和酒气,然后听到旁边夸张的怪叫声,“哎呀,你这人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冲撞了我家公子!”
我抬头,见面前有个流里流气的阔少,歪戴着帽子,一双三角眼,看人时白多黑少,透着痞气。身边几个跟班,看上去也不面善。
我在心里怪自己刚才光顾着看泥偶,没有注意撞到了人,忙陪个笑脸,“这位兄台,在下走路太莽撞,冲撞了您,给您陪礼了。”
深深地鞠个躬。
旁边的跟班阴阳怪气道,“撞了人道个歉就完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可知你撞的是谁?”
我在心里暗暗皱眉,知道今日遇到刺儿头了,但自己确实有错在先,于是仍旧陪笑道,“如此,不敢请教这位大爷是……?”
“咱们是镇南王门下,我家大爷是他小舅子!你冲撞了贵人,你说怎么办吧!”跟班得意洋洋地。
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若说别人我倒还相信,若提到镇南王,我真想对那些人说,他的老婆还没没着落呢,哪来的便宜小舅子?
燕无双是镇南王,江南一带是他的封地,这里的人都归他管,是以提到镇南王的名号最有权威,我一下就知道这几个人是碰瓷的了。
我心里觉得好笑,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心里也不怕了,于是问,“那你们说怎么办?”
那些人上下打量我几眼,看我穿得也是寻常百姓的服饰,身边也没跟着别人,于是有恃无恐地说,“我家大爷是镇南王的小舅子,也算皇亲,你冲撞了皇亲,要么就跟我们去见官,想私了,就给一百两银子。”
我心想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百两银子,寻常百姓怎么会赔得起?况且,我已知他们是碰瓷的,怎能把钱给他们?
于是我做出为难的样子说,“但是在下身上真没这么多钱,要不……我们还是去见官吧。”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他们是冒牌的,必定不敢真的去见官;便是真到了官府,可能最后被抓入狱的不是我,倒是他们。
那些人估计平日占便宜占惯了,也没想到真遇到我这么一个不怕见官的。愣了一下后,皮笑肉不笑的又打量了我几眼,“这位小哥儿,我看你是不知道咱们大爷的手段,真到了官府恐怕你就出不来了。这是为你好,还是私了你掏点银子就得了。”
这时候我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有人便在旁边指指点点地小说议论,我隐约听到一句“镇南王纵容家人横行,目无法纪……”。
不知为什么,我听了这句话,觉得特别刺耳。
我看着对面的人,冷冷道,“我真是没有钱,要不去官府;若真撞坏了您,我和您去医馆疗伤也可以。”
那些人见我不上当,有些恼羞成怒,几个跟班便冲过来对我拉拉扯扯的动手动脚,“你既不肯出银子,咱们先在这里修理你一顿!”
拉扯中,看到我手上的镯子,那几个人眼中冒出贪婪的光,“没有银子,便拿这个顶数……”
我见他们要抢韩彻给我的镯子,心里又气又急,但是自己势孤力单,抢不过他们,眼看着镯子要被从手上夺走,我的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地对摸到我手腕的那只手狠狠咬下去……
我听到其中一人杀猪般的叫声,其他人见同伴受了伤,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都向我冲了过来!我一看心里就知不好,但也知凭自己的腿力是跑不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只镯子紧紧握在手里,闭上了眼。
我感觉到有风声向面门袭来时,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但是紧张地等了半天,也未见有想象中的疼痛。我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头顶那个低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进众人的耳朵,“我弟弟冲撞了各位,在下这里陪礼了,一切损失我来出。”
我猛地睁大了眼,燕无双已经把我护在了身后,淡淡道,“一百两银子是吗?一会儿叫人送到这位大爷府上。”
对面那群人也没想到燕无双突然出现,呆了呆后其中一个跟班怪叫着说,“这小子刚才还咬人,赔的银子要加倍!”
怎么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我简直气坏了,就要冲上去和他们理论,却被燕无双用手紧紧圈住,禁锢在他身后动弹不得。
“可以,但我随身未带这许多银两,烦请几位和我的家人到我家里去取。”
那些人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轻浮地看了我几眼,跟着燕无双带来的人走了。
等他们走远,燕无双才松开手,我一下站到他面前,“燕无双,你怎么能给他们银子!”
燕无双看着我,“怎么了?”
我心里憋气的很,咬着牙愤愤地,“他们刚才打着镇南王的名号骗钱,这种事肯定发生过好多遍了,你没听周围的百姓怎么说?你……”
怎么也不管管!
“青儿这是在替我担心?”
我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看着燕无双漆黑的透着笑意的眼睛,半天,我才甩出一句,“谁担心你了,放任自己的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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