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欠了二百十五两了。”
他是真的赔了银子,醉月阁那边毕竟吃了亏,说什么要叫始作俑者赔钱。况且曲连岷那边赔的更多,他本人还被下了狱。
“……”映桥目瞪口呆,彻底傻了。
季文烨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别给我装傻,给我说说你到底想怎么还,把你论斤卖都不值二百五十两。”
“……能不能宽限些……我赎身后按月,行吗?”分期付款。
“每月还一两,你想还个二十年吗?你能活多少岁?还是你想熬死我?”
映桥悲观的哀呼:“难不成我真要一辈子不得赎身了?”
“这倒也不一定。等你过了十五岁还不起债,我留着你也没用,便把你转卖出去,或许有人贪图你容貌好,把你收房做个姨娘。”他吓唬她:“啊,不对,姨娘在你眼里是奴才,完了,你这辈子真得都做奴才了。”
映桥紧紧咬着嘴唇,低头盘算还债的门路,太过专注,连咬出血都没察觉。
还是季文烨发现的,拍了怕她的脸:“干嘛呢?都出血了。”见映桥哭丧着脸,眼中有泪花,才发现一小不小心,吓唬的太过了。赶紧取了帕子给她擦泪:“哭什么,天又没塌。”
“……怎么没塌……”二百两负债,这辈子算是玩完了。
季文烨见她只顾难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云映桥你真是死脑筋,你光想着还真金白银,就没想过用其他方法?
第三十三章
季文烨见她将唇都咬破了;有丝丝血迹,心疼的问她,“不疼吗,”
映桥压根没知觉,听他说话;才茫然道,“什么疼,”
他道;“你嘴唇咬破了。”
她这才舔了下;尝到甜腥味,但却不觉得疼;无所谓的道,“没事。”然后继续寻找赚钱的门路,五十两已压的她喘不上气,二百五十两,这辈子算是望到头了。
季文烨怕她太难过:“你还年轻,总有能还清的一天。我又不急着你还,眼看要过年了,你别哭丧着脸,高兴点。”
如果你不需要我还债我就高兴。映桥低头,努力让自己不这么难过。
季文烨拉过她的小手,语重心长的道:“反正你就算着急,你一时半会也还不轻,何必想那么多,叫自己不痛快呢。”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是这个意思吗?!她道:“我爹呢,他知道这事吗?”
“应该还不知道。怎么,你想告诉他?还是算了吧,你爹那个样子,我可怕他大过年的寻短见,你恨我一辈子。”季文烨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但和每次不同,皮肤表面凉凉的。
“……您说的对,不要告诉他的好。”映桥只顾纠结银子的事,没在意自己的手在季文烨手里握着。直到季文烨道:“你手怎么这样凉?”她才如梦方醒,抽回手:“我一紧张就这样。”
季文烨道:“你爹人没事就好,难道你舍不得这二百两银子,叫你爹蹲大牢吗?我若不救他,一般是扣押到年后,过堂少不了先打二十板子。”
“……谢谢您。”不管怎么说,季文烨好歹出力了,若不是他垫付这笔款项,老爹怕是真的栽了。
“你就口头说的好听,唉,从没有真的感谢过我什么。”他失望的看着她。
你这是公然索贿吗?映桥低头摆弄手指:“可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感谢您。”
谁说没有的?季文烨摸了下鼻尖,心道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他便笑道:“谁说的,你不是会逗我笑吗?过来坐这儿,陪我说说话。”说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并坐在榻上。
他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她肩膀,道:“知道我前几天为什么不理你吗?”
映桥余光瞥了眼他的胳膊,然后装傻道:“您有不理我吗?”
“……”他脸色一沉,盯着她哼道,你这个不开窍的。
她感受他的不悦,紧接着又来了一句:“我还以为是您太忙了,没空和我说话。”
“的确有方面的缘由,但更多的是,我觉得你不听话,想晾晒你几天。唉,结果你倒没怎么样,我心里却不自在,没你陪我逗乐子,我过的很是不开心。”
“……”映桥只得小心逢迎:“来日方长,我以后为您逗趣的日子在后面呢。”
“嗯,你一时半会也赎不了身。”季文烨笑道:“映桥,你卖身契上写,你是正月十五生的,这个准吗?”
“当然是真的,我可不敢作假。”
“过了生日,你就十四岁了吧。”季文烨又搂了搂她的肩膀,低声暧昧的道:“然后再过一年,你就能嫁人了。”
“嗯……”映桥还想着二百五十两的雪花白银,心思不在和他谈话上面。
他见她心不在焉的,又开了别的话头:“我听人说今日有个男人来找你,是谁?”
“我爹的好朋友,我管他叫江叔。”
季文烨眯着眼睛道:“可我听说他不过我这个年纪,你怎么叫上叔叔了?”
“因为我爹还不到三十,所以您这个岁数的,我都叫叔!”她嘟囔道。
怎么感觉瞬间变成中老年人了?!他不悦,扳着她的肩膀道:“你怎么嘴巴突然这么笨了?不觉得叫叔叔太过了吗?”
映桥挣开他的手,站到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奴婢错了,不该和您套近乎,少爷!”
“……”这一下关系更远了。季文烨无奈的道:“罢了,下不为例。把我的便服拿来。”
她被负债折磨的没心思说笑,木呆呆的给少爷换了衣裳,然后回到屋内,一整晚都魂不守舍的。接下来几天,仿佛眼前飘的都是卖身契和雪花白银,脑海里就一个字‘钱’。
转眼到了除夕,一大早季文烨就进宫去了,与父亲一路回来后,进府祭宗祠。侯爷再讨厌这个儿子,但也改变不了他的血统,只得允许他一起祭影堂。
从祠堂出来,侯爷叫儿子进屋喝茶,屏退四周的丫鬟,独留父子二人说话。侯爷道:“你大堂哥回从南京调回来一事,你看过了年,就给办了吧。”
“……您去信给他,叫他再等等,现在南北二京官员斗的厉害。鲁公公也不敢冒然把失势的走卒叫回来。”季文烨冷笑道:“他的老师都不管他,他又没为鲁公公卖命,这会却要求鲁公公把他弄回来,实在强人所难。”
侯爷气的脸呈紫膛色,但想了想,忍了:“不说这件。你妹夫如今锁在大牢里,你想想办法吧。曲老爹来过几次信了,他人在南京,对京城这边的事,一时找不到人手帮忙。”
“怎么求到我头上了?曲连岷的岳父大人官拜礼部尚书,难道连女婿都搭救不出来?我不信。我看怕是梅表妹自己不许他爹救丈夫,想趁机和离。”季文烨早就料到了,不管曲连岷犯的罪是大是小,只要关在牢里几个月给梅表妹机会,她就是拼了命也会闹着和离的,根本不用他出手。
而且故意把曲连岷关在衙门里,而不是锦衣卫的诏狱,就是为了撇清关系。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表妹糊涂,你也糊涂?”
季文烨冷声道:“这是梅家和曲家的家事,与咱们何干?曲连岷上京求学,不住在丈人家,而是住在妻子的舅舅家里,这其中就能看出两家的关系了。再说一点,曲连岷砸了醉月阁,本来是小事,可他倒霉,手下的人不知怎地打伤了刘贵妃的一个亲戚。您说,能轻易放人吗?这些事和我无关,我也不打算管的。我劝您也旁观为妙,少插手,弄不好曲家梅家和刘家都要得罪。”
侯爷脸青一阵白一阵,既觉得儿子冲撞了自己,又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那……那就放着不管了?”
“顺其自然。”
侯爷没好气的道:“你晚上过来守岁吗?还是到那边去?”所谓那边自然是鲁公公这个养父。
“我陪自家人守岁,当然是来您这边。”
侯爷脸色这才舒缓些:“那好,你回去准备准备,尽早过来吧。”忽然想起云映桥这个丫头了,加了一句:“你养的那个没规矩的丫头,不许领来!”
季文烨漠然道:“不会领的。”
侯爷摆摆手:“下去吧,准时过来。”
季文烨与父亲告别,回到自己屋里,见云映桥托腮坐在屋内,满面愁云。她已经这个样子好几天了,自打知道又欠了二百两开始,就没笑过。
他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好好想想,但覆水难收,说说她欠债了,不好一笔勾销。
映桥见少爷回来了,忙起身给他更衣,呆愣愣的给他换了衣裳,然后垂手站在一旁,继续出神。季文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都说不着急还银子了,你大过年的能不能笑笑?”
映桥叹道:“好的。”然后挤出一丝悲中带笑的笑意,简直比哭还难看。
季文烨觉得自己像是恶霸,强占民女还比逼人家笑给自己看,一时心情也坏了,丢下她不管。
黄昏之后,合家团坐辞岁,桌上琼浆罗列,珍馐菜肴次第端来,灯烛辉煌。季文烨打算现在这边和云映桥吃一顿,再去那边守岁。于是菜上好后,叫映桥一并坐了,不时还给她夹一筷子菜。
季文烨见她不开心,心想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居然还摆脸色,便郁闷的道:“云映桥,你到底想怎么样?”
“……”
“想回家陪你爱哭包的爹过年?”
“不是,我是受宠若惊,能和您同席吃饭,想做梦一样。”要是一场梦就好了,根本没卖身也没欠债,自己还是个自由人。
季文烨闻言,心情好了许多,微笑道:“不用这样,往后时日还多着呢。”
是啊,弄不好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映桥听了他的话,更没法高兴了,但大过年的,总不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别人,于是强笑道:“是啊,是啊。”
这时,黛蓝她们打帘进来,道:“少爷,押岁钱包好了,散碎金银也准备了些。”
“你再去看看管家给小厮们发赏钱了没。”
黛蓝走后,映桥心道,原来当小厮都有赏钱,自己却仍是两手光光的。季文烨瞧出她的小心思,道:“大过年的,你做点讨喜的事,我也可以给你赏钱。”
讨喜的事还不容易,映桥马上放下筷子,给少爷磕了个头:“爷,祝您新春吉祥。”
“这就完了?”
“嗯……一祝家祥和,二祝身健康,三祝事成功,四祝心如愿,五祝财源旺。”
季文烨高兴的笑道:“就你会说,过来,过来。”
映桥以为有钱领,赶紧凑过去,不想季文烨只是亲自斟了杯酒给她:“来,陪我喝一杯。”
失望归失望,映桥还是装作喜滋滋的将葛朗台赏赐的屠苏酒给喝了。
这时唱戏的伶人已准备好,丫鬟把帘子卷起来,叫主人听曲。季文烨手搭在映桥肩膀上,暖笑着问她:“你喜欢听什么?”
她哪里会点什么曲子,随口道:“《牡丹亭》随便来一幕吧。”
季文烨一愣:“这是什么?”众人亦是迷茫,面面相觑。
映桥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之后猛地的意识到了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要不然别听唱戏了,咱们听人说书吧。我想听《七侠五义》和《杨门忠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