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的笑道:“你怕是误会了,正因为守节的妇人少,所以才倡导。守寡和离的妇人何其多,但贞洁牌坊才有多少座。开国之初,守节的妇人很多,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世道早变了,妇人再嫁是太寻常不过的事了。”
映桥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一个被休掉的妇人大谈再嫁合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知道。我还知道如果我娶一个再婚的女人,少不了成为后世的谈资。”他冷静的道:“不过,我不在乎,你爹早就把你许配给我了。”
“你、你非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她起身要走。
汪奉云拦住她:“话没说清楚,你先别走。虽然你嫁过人,但总好过得不到你,只要你愿意嫁我,咱们仍然可以……”
不等他说完,映桥便推他的手臂:“我悔婚的时候,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嫁人了,你又不甘心起来了。我这儿烦着呢,你就别来添乱了!”
“我是真心的!”说罢,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捧起她的脸,吻上她柔软湿润的唇。
映桥毫不犹豫的咬了他一口,扬手就是一巴掌,她后悔剪了指甲,在他脸上留下的只是巴掌印,而不是血痕。
他摸了下脸:“对,我是不甘心,得不到你,我永远不甘心。别以为只有季文烨会欺男霸女,我不是会,只是不想。我若愿意,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第七十四章
他气势豪迈的说完这句话;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心里非常紧张。他胆大的吻了她,这样唐突的行为,怕是会把她推的更远;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想再遮遮掩掩下去了;总要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才行。
她扶着桌子,怔怔的盯着他;慢慢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哼;你当我是吓大的呀,状元郎要强抢民女吗?”
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汪奉云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只好强抢了。”
“天子脚下;你敢怎样?!”她不屑的道:“再说了,我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桌椅板凳,你能抱着就跑,被你得到了,我一辈子就跟定你了。人有两条腿,我心不在你那,想跑还不容易。”
“你这话欠考虑。你爹不同意,我想得到你,这叫做强占民女。你爹同意把你嫁给我,这就叫做明媒正娶。你不用吃惊,我不过是效法季文烨,想必你也熟悉了。”
映桥嗤之以鼻:“你这么聪明,怎么还只是看表面现象,我跟他的感情是别人能比的么。”
“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煎熬。”汪奉云平静多了,他料定她不过是强壮镇定罢了:“你是你爹的掌上明珠,她希望你有个好归宿,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嫁过人,就凭这点还不能让你动容吗?”
“……慢!咱们两人的认知差距很大。”她冷笑道:“你觉得你不计较我是否嫁过人,施舍我荣华富贵一般。我却觉得你卑鄙无耻,趁人之危。何必呢,你是天之骄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跟我过不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你嫁给我,我就能明白了。”汪奉云淡淡的道:“我当初犯了一个错误,不该放手,从今之后,不会了。”
映桥觉得可笑:“你又不了解我!”
“比起其他女人,我对你的了解是最多的。”他不知为何,语气中带着悲凉:“你有情有义,虽然不是对我。但以后日子还长,一切都会过去,我不会比季文烨差。”
“……”映桥焦头烂额,仍试着劝他:“你聪明能干,只要你想,不管是赚钱还是中状元都不在话下。唯独我是从你掌心下放走的,所以不甘心吧。汪叔叔,你回去好好冷静想一想,别瞎掺和了,刚才发生的事,我不会与任何人讲的,就当发生过。”
汪奉云垂眸:“我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所以,你也不会例外。”
映桥失望的道:“你们就趁人之危吧,我遭遇如此变故,不仅没人安慰我,反倒都来欺负我。之前你们能够依靠,结果我爹每天训斥我,叔叔你也变成这样。”
他不禁心疼起她来了:“……刚才不是我本意……以后我不会那么对你了。”
“……”
“但我娶你的心不会变。”
“我又不是科考,你没有我不行!”她气的拍桌:“你跟我叫什么劲儿啊!”
“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呢?”他颇为无奈的道。
映桥发现跟他们没法讲道理,索性耍起无赖来,不屑的笑道:“我曾发过誓要从一而终,好女不侍二夫。我身为读书人的女儿,不敢变节另嫁。想让我改嫁也成,你们能让朱夫子活过来,让他亲口建议女子改嫁,我就听圣人的话,另嫁状元郎。”朱圣人死了几百年了,她根本是在说废话。
“……我明白了,我越缠着你,你越会为了反抗我而偏向季文烨。”他淡淡的笑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想一想吧,他是鲁公公的亲信,朝廷里希望他倒霉的人大有人在,不会任由他失势后逍遥自在的。”
她嗅出隐藏的危险味道:“如果你敢难为他,我就铰了头发做姑子,咱们一了百了。”
“我怎么敢动你的心上人,我帮他还来不及。今天不就是我牵线搭桥,你才见到他的么。”汪奉云冷静的说道,他的声音清亮,很好听,但此时透着一股寒意,:“我什么都不用做,眼睁睁的看着他覆灭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把你推得更远。正好碰上国丧,咱们不急着成婚,慢慢等。”说完,朝她躬身作揖,推出去将门关好了。
映桥莫名恐慌,待了一会坐不住了,拎着茶壶起身开门看情况,不想探出脑袋一瞧,见汪奉云抱着肩膀靠在屋檐下,笑看她:“你还有话对我说?”
“有啊,我忘了叮嘱你,叫你滚蛋,永远别再叫我看见你。”
他一愣,从没想到娇娇弱弱的映桥会口出恶言,但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映桥赶他走的方法:“……你恐怕忘了,我中状元前讨生活,多难听的话都听过,你骂的并不出彩,想赶走我,你还差得远。”
“骂的不需要出彩,能准备我表达的意思就成了。”她瞪他一眼,关门的瞬间道:“我为了我爹的面子,才忍着你,你再无礼,别怪我……”
“好呀,正好传出点什么来,叫季文烨死心。”
她摇头:“想得倒美,我是说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毫不犹豫的拎着水壶往他鞋上倒去,幸好汪奉云躲的快,热水淋了个空,只飞溅到他衣摆上而已。
“……”他瞪眼:“你疯了?”
“啧,居然没淋到。”她失望的哼道,将紫砂茶壶往地上一砸:“我没疯,我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钟情季文烨?!当然是因为我们同样是心狠手辣的人了。我跟他在一起,不用守规矩,闲着无聊算计人玩,过的逍遥自在,比跟你这迂腐的死书生强一百倍。你跟我爹一样乏味,我有病才想嫁你。”
“……”这的确是汪奉云始料未及的,一时没想到该如何回答她。
初战告捷,映桥朝他轻蔑的哼了一声,咣当一声关好门,把他挡在门外。
过了一刻钟,再开门发现汪奉云已经不见了,映桥这才往后院自己屋子回了。换下束胸,她跌倒在床上,仰面展开四肢尽情的呼吸。
“小姐……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才换好衣服,她爹就叫她。
她道:“汪大人走了么?”
“奴婢不知。”
“算了,就说我累了,不想过去。真有话说就给我写条子,没话说,少烦我!一个字不许改,这就么回老爷。”汪奉云只要是正常人,必然不喜欢没教养的女人,她估计汪奉云还在,尽量表现没有教养的一面,首先便是不尊敬长辈。
“……这……是……小姐。”
过了一会,丫鬟回来说回禀完了,映桥便问:“老爷怎么说?”
“老爷没说话……”
“哭了?”
“……嗯……好像是……”
不意外。映桥又问:“当时还有别人吗?”
“汪大人也在。”
“他怎么说?”
“汪大人没开口。”
“表情呢?”
“奴婢没敢看。”
“算了,你下去吧。”
肯定不会好看的,映桥相信汪奉云只是爱上了他想象中的她,毕竟他对她不了解。
当想象破灭,他就不会继续纠缠她了。
映桥并没因为汪奉云的表白而纠结,一来他对她的心,她早就清楚,二来她一个大活人,她就不信她爹敢逼着她嫁人。
—
如此有过了五天,大家相安无事。映桥躲在后院和黛蓝做女红,汪奉云忙着编撰先帝实录,这几天没有露面。当然也有可能,他那天回家之后冷静了,不想娶她了。
其实她最恨的不是汪奉云,而是胳膊肘往外拐的父亲,为此几日没睬他。可惜打听消息还得靠父亲,所以置气归置气,她爹,还得见。
这天,父女两人一起用午饭,她绷着脸,云成源端着碗,小心翼翼。吃到一半,她爹先开口道:“映桥啊,汝王马上要进京登基了,你爹还不知何去何从呢,唉。”
“左右是个跑腿的,皇帝待不待见,干系很大吗?”映桥猜出她爹要说什么,抢先把话说了:“又不会揭不开锅,巴结状元这种事就不要做了。”
“怎、怎么能说巴结呢?”
“是啊,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巴结呢,你们那叫交友。”她故意充满鄙夷的道。
就在云成源词穷的时候,丫鬟隔着帘子禀告道:“老爷,汪大人来了。”云成源仿佛听见救星来了一般,赶紧道:“请进来。”
映桥起身要走,云成源不许:“你叔叔又不是外人。”
她挑挑眉,不动声色的等着汪奉云。见他带着笑意进了门,她不慌不忙的擤了下鼻子,然后把帕子递给丫鬟:“扔了。”
她爹和汪奉云完全被惊呆了。
她爹顿觉丢脸,冲她气道:“太没规矩了!”
“抱歉,习惯了,因为文烨从不管我。”她无所谓的道:“在那边没规矩习惯了,前几天强忍着,这几天实在忍不住了。”
汪奉云恢复淡定,笑道:“没外人,你随意吧。”
她哼道:“当然随意了,我在家连公婆都不伺候,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说罢,一手托腮,一手拿筷子在菜里面挑来挑去,挑到一块满意的拿到自己面前,瞧了瞧,又丢了回去:“算了,不吃了。”
她爹气道:“不吃回屋去!”
她正要飘然而去。
这时,汪奉云笑道:“且慢,我有一件要说,映桥也留下听一听吧。”
映桥掏了掏耳朵:“快说,我还有事。”
汪奉云道:“……我已经修书回老家了,告诉我的祖父,我仍要迎娶原本有过婚约的云氏。我心意已决,我相信我家里人同样会支持我的决定。”
“什么?”她差点咬到舌头,没想到这家伙行动倒是蛮快的,她故意笑的疯疯癫癫的:“好笑,你家里人同意才怪咧!你发疯,你家人总是正常的。”
“映桥,你闭嘴!”她爹十分激动,佩服汪奉云行动如此迅速。
汪奉云笑了笑,字字清晰的道:“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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