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姐?”李小芸发现李兰神色不对,整个人出神的想着什么,忍不住拍了她一下。
李兰回过神,笑道:“我近来太累了,有些走神。”
李小芸越过她的肩头,看到了一桌子的纸张和剪刀,说:“兰姐姐那么晚还在刺绣吗?你不是常和我们说,不要再晚上刺绣,毁眼睛。”
李兰一愣,说:“说来话长,二狗子他爹似乎是结交了什么权贵,打算竞争明年年后皇家采办的买卖。其中有裁衣,他想让我帮他弄一些比较新鲜的样子。”
李小芸再次震惊了,二狗子的父亲一直是村里最有本事的人,但是皇家怎么想都觉得好遥远呀。
李兰叹了口气,说:“李三大叔确实很有想法,他还想收购城里的绣坊呢。但是城里的绣坊大多数经营数代,哪里轻易就被人收购了。所以李三大叔问我乐意不乐意帮忙折腾出一个绣坊。”
“那么棒!”李小芸本能的称赞出声。她的师傅可是李兰姐姐,如果李兰姐姐成了绣坊坊主……
李兰无语的戳了下她的眉头,道:“我才多大,你以为绣坊同私塾似的吗?咱们村孩子少,私塾有一个老师就够了,可是绣坊呢?我们要有不同的分工,需要画花样的师傅,手法好的绣娘,还有各种进货的渠道和把绣品卖出去的渠道。一个绣坊的成立,壮大,没有个八年十年根本成不了。”
“哦。”李小芸的气势立刻蔫了下来。
“李三大叔让我帮着画样子,他也重金寻了些老师傅,只是但凡有些手艺的老人谁不是挂靠着各大绣坊,或者是被有钱人家请去,留着给高官小姐们当刺绣师傅。所以一切还没定下来呢,你暂且一听,千万别给我说出去。”
“嗯,兰姐姐你放心吧,怕是我乐意说都没人和我聊呢。”李小芸郁闷的说。
李兰笑了,道:“好吧。咱们先来解决黄怡姑娘的礼物。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小芸两只手拘谨的放在身前,说:“我……我开始学习刺绣了么,想着要不然绣个荷包或者手帕给黄怡姑娘呢?虽然我想她也不缺什么荷包,所以为了让黄怡姑娘觉得新鲜,我不如干脆从样式入手,弄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给黄怡姑娘,让她可以感受到我的诚意和在乎便好。”
李兰鼓励的点了下头,道:“不错,你若送贵重的,怕是她根本不会稀罕,毕竟黄姑娘身家背景在那摆着,你若是送轻贱的又着实辱了她主动交好的情谊。说到特别的花样子,我倒是有几个备选,但是花样的主体是什么呢,蝴蝶怎么样?”
“蝴蝶?”李小芸皱着眉头,蝴蝶不大,身体细节较多,反而难刺绣,她怕自己刺绣不好。如今大家普遍喜欢的花样都和花有关,比如牡丹,还有好听的寓意,叫做富贵花开。
李兰见她犹豫,解释道:“蝴蝶是人人喜爱的昆虫,它像征吉祥富贵,比巽双飞。蝶与耋同音,有长寿之意,黄怡姑娘身体不好,选一个寓意是祝福的花样比较好。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女孩子手帕,蝴蝶花样绣上去还算比较好看。”
李小芸脸颊微红,原来蝴蝶还有这个意思呀?她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道:“那么就依师傅的意思,只是蝴蝶样子似乎也算是比较普遍吧。”
“嗯,是很普遍,但是我们可以刺绣的更精致。我所说的精致不是说质地精致,而是让蝴蝶的身体花纹纹络更有层次感,你懂我的意思吧,小芸。”
李小芸艰难的聆听着,她文化不高,近来才陪着小不点一起读书。好在李邵和老师真的很会教导学生,连她这个没任何文学底子的人都在学业上见长,速度突飞猛进。
“我想,师傅的意思就是说,把蝴蝶刺绣的好像真的一样吧。”
李兰一愣,唇角微微弯起来,说:“小芸,你真聪明,我还在想如何说的更明白一些,你反倒是一下子点醒了我。所谓刺绣,其本质都是假的,我们绣花,但是花是假的,我们绣山水,其实山水也是假的,那么可能会有人问道,刺绣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意义是什么呢?”
“意义?”李小芸皱着眉头,仔细琢磨师傅的言辞。此时的李兰姐姐似乎同往日不一样,不再是温柔贤惠淡雅的性格,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尖锐气势。
“其实,刺绣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画作。人们路过一处美丽山景,他们不可能为了山景停下前行的脚步,于是画一副水墨山景画留作纪念,让其他人知晓,哦,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世外桃源。刺绣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一种是变成画作裱起来,一种是穿在了人的身上。所以,不管是画也好还是刺绣也罢,归根一点的中心是四个字,栩栩如生。或者说以假乱真。”
“栩栩如生……”李小芸轻轻默念。
“不过我们这一脉的刺绣因为技法不同,区别于一般刺绣。据我娘亲描述,这种技法所绣出的绣品大多精美典雅,平时不太用于人的身上,反倒是多被人当成陈设馈赠亲友。”
李小芸微微怔住,她经历过人间冷暖,心思易于常人,若说把绣品当成陈设馈赠亲友,那岂不是是可以和画作比较的绣品了。其实这世上绣娘的地位并不高,和画作大家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一个可以刺绣出被人当做画品的来摆设的绣娘,那是不是说明兰姐姐祖上传下来的刺绣技法绝非一般绣娘可以比拟呢。她有些踌躇的看向李兰,发现她眼底隐隐爬上一层泪水似的透明薄雾,急忙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继续安静聆听。
娘亲和父亲聊天时曾挺不待见的提及李兰一家,据说她母亲来历颇为神秘,身体还不好,后死于非命,莫非有什么内情不成。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她可以理解的。
李小芸不是执拗之人,索性甩甩头,日后待李兰姐姐乐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知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
☆、信函
李小芸听李兰师傅仔细讲着,大概总结出兰姐姐所描述的这种绣法的特殊。
第一,这种绣法不是单纯的刺绣,它讲究半绣半绘;画绣结合。
最为独特之处在于以绣代画,多拿山水花鸟以及人物等作为摹本。瞬间提升了刺绣的本质。
李小芸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感叹,这要是多闲的没事儿干了才会有功夫把简单的刺绣上升到了艺术的层面。可见李兰姐姐祖上怕不是简单的名门望族吧。
第二,针法复杂且多变,一般有齐针、铺针、打籽针、接针、钉金、单套针、刻鳞针等十余种针法。一件绣品往往同时采用多种针法,不管在设计上还是在技法的使用上都充满了新意。
第三,间色晕色;补色和套色。兰姐姐祖传绣谱中采用的彩绣线并不是常规的鲜艳颜色,而多位正色之外的中间色线。绣为了更形象地表现山水人物、虫鱼花鸟等层次丰富的色彩效果,采用景物色泽的老嫩、深浅、浓淡等各种中间色调,进行补色和套色。从而充分地表现原物的天然景色。在色彩的搭配和运用上,若非有一定天分的绣娘,怕是完全无法掌握住其中感悟的深意。
以针代笔,以线代墨,勾画晕染,浑然一体……
李小芸头皮发麻,她感觉一晚上接受的知识完全颠覆了她往常的常识。最后在李兰一句暂且说到这里来结束了整个交流。
可是她突然发现,貌似没聊到具体的细节呀,到底如何给黄怡姑娘准备礼物呢?李兰似乎也发现自己扯远了,脸颊微微红了一下,道:“总之我的意思,你不如就绣个好看的手帕给黄怡姑娘吧,花样我来帮你弄,以蝴蝶为摹本,搭配青草野花,我来着墨,你亲手刺绣。”
总算说到重点了,李小芸乐呵呵的应了声。
两个人热火朝天的折腾起来,李小芸认真的看着李兰画花样子,暗自记在心里,打算闲来无事的用树枝画画,反正如今带小不点出去玩,她其实也满闲的。
李兰的花样儿没一会就画好了,虽然她代替李小芸刺绣或许会更好看一些,可是毕竟是送给黄怡姑娘的礼物,李小芸想表达的是一份心意,于是两个人都比较认同让李小芸亲手完成。
李小芸捧着笔墨未干的手帕,道:“夜深了,我拿回去刺绣,就不打搅师傅了。”
李兰摸了摸他的头,说:“在外人面前还是如以前那样,你叫我兰姐姐。”
“嗯。”
李小芸回到家,昏暗的院子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蜷成一团,窝在屋门口处。她心底一暖,急忙跑过去,轻声说:“桓煜,醒醒,怎么在外面。”
李桓煜揉了揉眼角,迷茫的看着她,怔了片刻,忽的恼羞成怒起来,一本正经道:“大半夜的你跑哪里去了。”
李小芸一愣,敲了下他的脑袋,道:“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我不过是临时想起点事情,去了一趟李兰姐姐家罢了。”
李桓煜委屈的撇了下唇角,说:“那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呀。”
“可是你睡着了。”李小芸耐心解释着。
李桓煜不甘心的瞪着她,直言道:“你若想带我去的话就会在我没睡着的时候带我去,你偏等我睡着了把我丢在家里自个去,分明就是不想带我去。”
李小芸被他车轱辘话绕晕了,仔细一想,这小家伙语言倒是犀利,一下子抓到了本质,她确实是懒得带他去。
李小芸见李桓煜腮帮子鼓鼓的,一脸不忿高傲的神情,急忙放下身段,好心哄着。李桓煜果然是小孩心性,两个人的吵架最终以次日李小芸带着李桓煜和两只笨鹰去山里玩而结束。
李小芸哄着了李桓煜,来到窗户旁边的小桌子上。她点了蜡,借着月色拿起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自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把纸张攒成一团,重新写。她有些想不起来一些字的模样,就去掏李桓煜的书籍,对着书本临摹,写了几句简单的祝福话语。
李小芸盯着歪七扭八的字体,着实有几分灰心,哎,就这样吧。她暗自琢磨,反正黄怡姑娘未必当回事儿,她只要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便好了。
黄家的宴会日子很快就到了,二狗子全家都要去,索性派了车来稍村长一家人。姑姑家自然也受到了黄院长的帖子,所以表哥什么的也要一起进城。除了二狗子一家和村长一家,私塾的李劭和先生也有请帖,不过他平日里又不爱应酬,索性借口身体欠安没有前往。
为此二狗子的父亲李三似乎还觉得遗憾。
李小芸总感觉李三大叔主动稍他们家人一起进城,怕是听说过城里书院院长同李劭和先生是熟识的,所以想借此接近李劭和先生吧。
李劭和说来是比较奇怪的一个人,以前他不大管村里的事儿,被人认为是书呆子。后来进京一走数年,经历丧妻之痛,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若不是他身上的秀才身份,怕是村里人也受不了李先生的性格。好在他收养李桓煜后,似乎有所改变,更是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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