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阵凉爽袭来,周围似乎也安静下来了。我沉沉吐出一口气,终于凉快下来了啊。
火灭了?
哗啦——
这次好像有些冷了。
哗啦——
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终于清醒过来。
我勉强睁开眼睛,抬起头,摸了摸顺着额头上滴下的水,向四周打量。阴暗的小屋,阳光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斜射进来,那一丝可怜的余晖落在一个瘦长的身影上,只留下一抹惨淡的橘黄。
这里已是另一间牢笼了。
“你终于醒了?”
头顶的阴影散发死亡的气息。
唉——
我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还是有些头晕。于是我放弃站起身来的打算,倨坐在地上。我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没有反抗的力量,但至少要让自己保有最后这份尊严。
“救你的人呢?”
姜洛离开门见山的单刀直入。
“既然没抓到他,自然是跑了。”
我曲起双腿,手撑着地面,让自己坐的舒服些。
“他是谁?”
姜洛离逼近一步,整个阴影笼罩下来。
“我怎么知道?”
枯瘦的手指紧紧钳住我的下巴,然后用力的向上扳起。
“他连命都不要了,竟然接二连三的闯进皇宫内院来救你,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他猛地收紧手指,下巴上传来一阵剧痛。
“说!”
“很遗憾,我确实不知道。”
“哈!”姜洛离一声怪笑,“身手这么好,居然可以在我这深宫内院来去自如,自然不是你那个瞎了眼的情郎!是啊,是啊,你又怎么会只有一个情郎!这张脸啊,这张脸……连当年的太子都沉迷于这张脸,不幸做了你娘的入幕之宾,那如今披着同一副皮相的你,自然更是青出于蓝了,哈!难怪你要嫁个瞎了眼的,当年你爹的绿帽子就已经不计其数,如今恐怕他风古原也是这般凄惨了!哈!真是可怜!”
姜洛离不疾不徐的冷声嘲讽着,完全前言不搭后语。
“说!他是谁?”肃杀之气骤起,阴冷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皇上高估奴婢了,倘若皇上日后查出是何人所为,烦请知会奴婢一声,好让奴婢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想法的想至奴婢于死地,放火可不是好玩儿的。”
我决定装傻到底。
“至于皇上对家母的评价,彼时向晚尚未出世,想来皇上天之骄子生就聪慧过人,也不过两岁,此番对家母的说法却有何依据?想是以讹传讹,谬传了吧。”
避重就轻,转移他的注意力。虽然我对云慕裳没有任何作为女儿的感情和认知,却总不能任凭别人对她诋毁而无动于衷。
“谬传?”姜洛离松开手,将我重重甩在地上,“我北炎因那贱人而落入外姓人手中可是谬传?若非那贱人,蓝老贼如何有机会把持朝廷,将那懦弱之人推上帝位?若非那几个外藩的领主拼命想讨得云慕裳的欢心,又何至于会有机会使他们变得野心勃勃,各个争着犯上作乱?红颜祸水!”
又是这种理论!
我听着姜洛离的一番控诉,胸臆间涌起一阵怒气。为什么?为什么男人之间的利欲熏心,权力争斗一定要把责任推在女人身上?!而这个女人又不是非要做第一夫人不可!
虚荣。
江山,美人,只是为了能够拥有这两样虚荣。
干戈四起,这骂名却要让这女人来扛。
“还真是个美丽的借口!”
我冷哼一声,忍不住嘲讽。
姜洛离瞪着我,神色晦涩难懂。忽然屋外有人通报,躬身进来一人。那人附在姜洛离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姜洛离忽的怒目圆睁,枯瘦的手抓住我的脖子,用力的收紧。
这回不是下巴了——看来,我终还是激怒他了。
“你说!那人到底是谁!”
他总是阴沉着不带一丝生气,此时这般怒气冲天的样子却是第一次看到。
已经喘不上气了,我还怎么说话!
刚刚那人说了什么,让姜洛离忽然发狂?
我脑子嗡嗡作响,已经转不动了。
49。
“是西藩的人,对不对?”
姜洛离阴沉着脸,慢慢收紧手指。
我窒息得眼冒金星,拼命想要从他的掌握中挣扎出来。脑子已经晕沉沉,只觉着眼珠肿胀难受,我睁大眼睛,向对面望去,却恐惧的发觉一团黑影在我面前扩散开来。
姜洛离,难道你真的是死神化身?
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挤干,正在我绝望的时候,忽然颈间的力道松开,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随即急促的呼吸让我剧烈的咳了起来。
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一张狰狞得面孔重新出现在眼前。
“你也知道怕了?”
死气沉沉的声音扭曲着仇恨。
“你竟然放走了姒家的人。你可知他们亦是蓝贼的九族?”
我依然猛烈的咳着,不敢再激怒他。
“他西藩势力如今只余一半,朕灭了他们,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他说着,眯起眼睛,转而有看向我,“朕早该想到,他姒源自然也想将你抢到手。哈哈……有趣……莫不是二十几年的戏码重又上演了?”
“不过——”姜洛离忽然俯下身,将脸贴近我,“如今却是朕赢了,江山是朕的,你——也是朕的。”
“我不是你的。”
不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果然激起姜洛离的怒气。
“不由得你说是与不是!”
话音落,姜洛离忽然欺身上来,一只大掌揪住我的后脑的头发,一只手将我挣扎的双手钳住,狠狠吻了下来。我咬紧牙关,紧闭着唇,不停地扭动的头。他的舌头用力顶着我的牙关,想要撬开我的嘴,几次失败后,便干脆在我的嘴上撕咬起来。
感觉出他的狠意,我忍着嘴角被咬得生疼,蜷起身躯,拼命将我的手挣出。这般枯瘦如柴的人,若在平时我一拳便将他打翻了。
可是自火场死里逃生以后,我竟是依旧该死的虚弱无力!
胸前忽然一阵剧痛,那只枯瘦的手在我的身上也不老实起来!
哧——
胸前的衣襟被撕开。
而我终于释放出来的手臂狠命的抵住他的胸膛,却被他一个重重压在身下。枯枝般的手指尖锐的划过我的皮肤,一道又一道。
“不是我的,嗯?”尖锐的刺痛顺着我的小腹一路向下滑去,疼的我全身一缩,“不是我的,嗯?”
他疯了!他疯了!
我扭动着身躯,曲起膝盖,用力向他的要害顶去!我怎么能让自己的青白就毁在这么一个疯子手里!
姜洛离一声闷哼,翻落到一旁。我的反抗没有让他勃然大怒,他反常的翻身坐起,抚着我的脸,满面阴森。
“当年那老贼将鞋子丢进池子,要我帮他捡回来,腊月的天啊,那池水已经开始结冰了,他却依旧要我跳进去帮他捡回来。哈哈哈哈……我忍着,我跳进去捡,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帮他捡回来,哈哈哈哈……我忍着,只是为了等着灭了他的那一天,我就这么冻坏了身子,成了废人!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那么悲凉,我却无法对他产生一丝的同情,只觉得毛骨悚然。
“朕理应得了这天下,而你——”他幽深的眼神看着我,寒气逼人,“也只能是朕的人——就算朕得不到你,也不会让他们得到你!”
说着,他挥动手指,向我的脸上划过
“啊——”
我一声呼痛,左颊传来一阵巨痛,我迅速捂住脸,手上已经沾满濡湿。
“你的母亲欠下的债,理应由你来偿还,当年皇朝因你母亲四分五裂,如今自然由你来终结,四方归一,天下终还是我姜氏的。”
姜洛离在没有方才癫狂的样子,重又恢复了以往冷酷死气沉沉的气息。
我紧紧捂着脸颊,忍受着钻心的疼痛。
“姬长随,明日上朝随侍。”
姜洛离冷漠的甩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犹如一场噩梦,入宫以来同姜洛离几次交锋已经让我心力交瘁。而当我被折磨到完全绝望的时候,他却忽然偃旗息鼓,仿佛之前的恶斗根本不存在。而我真的只是入宫来作女官。
若非是脸颊上钻心的疼痛,我也许真当这一切是一场噩梦了。
房间的门又被推开,三两个侍婢太监鱼贯而入,七手八脚的换下我已经被扯烂的衣服。
惊魂甫定的我,任凭着他们对我动手动脚。
姜洛离想让我花着一张脸到朝堂上去现眼么?这样公然的挑衅,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同我们尽快交战,速战速决。却竟然也能忍耐着不主动出击,而只是变着方的逼我们出手。
他已经知道姒源来过这里,不过以他的刚愎自用,和对于仇恨的极端心理,到可以安心的笃定,他确然不会相信东、北藩会接受同西藩合作。
让他轻敌好了,这才是我们制胜的关键。
耳旁忽的传来抽气声,一个圆脸的女孩一脸惊恐,显然被我脸颊上的伤吓到了。她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我脸颊上的血迹,一言不发,眼圈却已经红了。
唉——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也克制着,不去看铜镜中的自己。
手心忽然被塞入一样东西,我心中一动,用力攥紧拳头,将那物事紧紧握在掌心。
屋内的人退去,我又确认了一遍环境,才放心的摊开手掌——是一个纸卷。我小心翼翼的展开纸卷,遒劲有力的字迹,字体却有些支离破碎,是古原的字迹,定是他在仓促间写下的字!
——夫已至。图救妻之计,勿忧。情可信。甚念。
已至?
他此刻正在西京?!
刚刚那个圆脸的女孩——是他的隐士小情!她一身宫装打扮,而我正兀自恍惚,竟然没能认出来。那是自风力去后,古原亲自调教出的风、水、土、木四大隐士之一的风之隐——小情啊!
北藩出境处驻扎着雷继成的军队,他是如何避过他们的耳目顺利来到这里的?
这里这么危险,怎么能够贸然就来了呢?
倘若他在京城暴露了行藏,岂不是要被姜氏一网打尽?
姒源去寻他,岂不是要寻了个空!
老天爷啊,千万别再出任何的状况了吧!
天色微明,是早朝的时间了。
连番的折腾,让我的脚步有些虚浮。姜洛离只安排了侍婢为我更衣熟悉,也派人送来了些食物,却惟独没有送来清理我脸上伤口的医药。
虽然我洗脸的时候已经做了简单的清理,伤口也已经结痂。这种程度的伤势,没有及时有效的药品,难免会留下些痕迹了。
哼,他以为这样便可将我击倒?
他当真以为我是靠这张脸活着了?
他让我随侍在他左侧,反而让那老太监站到右侧去,当我不明白么?这般不合规矩的站法,还不是想要让我将左颊显露于朝堂之上?堂下一片抽气声又如何?姜洛离你一脸满足的神情只会让我更鄙视你罢了。
这般心胸狭窄的人,只懂得掠夺,一味的执著着权力,他的权力又能保留多久?
我侧目向堂下望去,大部分官员都低着头,偶尔有两三人好奇的会抬起头向我瞟上一眼,神色中有震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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