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芷杉听得此处懵得放大瞳孔,惊恐的望着姒百川。
“当年司凤与我有情,却受毒术所累,只能生下死胎,我亲见那些东西将未足月的婴儿如饕餮飨宴般吞掉却还未餍足……而我已与她有了交融……可恨我一时不查,为了添加助力,竟被蓝仲利用,累得姒氏人丁凋落……
我只能受蓝仲所迫,娶了同司凤孪生的司鸾,因为与毒物是血亲而非宿主,所以你才能顺利生下——为了永绝后患,我提出的条件是让司凤散去毒功……后来我才知道,所谓散度原来是以身饲毒,却想不到她竟活了下来,如今想来,定是她偷偷用我的精血混入自己的去饲养毒物,所以那些东西留着她的命来找到我……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故而怎么胡闹我也未曾计较,便是你和慕裳的女儿较劲,我也纵着你,便是觉着倘若有一天……你不沾那些东西,也许能躲过一劫,即便没有,我也会心生愧疚。
却不知,你这般不争气。要知道,修习毒术的身体濒死之时会产生异香,招来寄宿的毒物,以供飨宴……”
姒芷杉脸色灰败,尤不甘心,“可皇兄他也是你的儿子!”
“他是慕裳的之子,与你蓝氏何干?……他,是朕唯一的儿子。”姒百川忽而改口,重新抖擞了精神,端坐在龙座之上,“幸甚。”
“左右何在?”姒百川冷漠的看着姒芷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将公主锁入囚车,记得务必吊着她这口气,直至到蛮荒境内,想来那些东西们已经蠢蠢欲动,向这里赶来了。
姒芷杉如同被掏空灵魂的空壳子,连挣扎都忘记了,就这样被殿上的侍卫拖了下去。
姒源一直如雕塑般立在殿上,只是在姒芷杉被拖走的瞬间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也只是抖了抖而已。
“源儿,朕已为你扫平所有阻碍,这天下——是你的了。”
姒百川缓缓看向我们,他看向风古原的眼神便如同刚刚看着姒芷杉一般,让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那五千精锐,朕不需要了,随你处置。”姒百川弯着嘴角,轻轻开口,“当然,前提是你有命处置才行。”
风古原以袖掩口,也掩住了厚厚衣领下的表情,我只觉着他扣在我肩膀的手越发紧了,不放心的扶上他的衣领,触手间却是好大一片湿漉!
我心惊胆战的看着手心上触目的猩红,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方才你虽反应够快,却因为心脉太弱呼吸短促,雾散前已经吸了些许。朕识得此毒,此毒名为同归于尽,毒物遇红虫而疾速自内而溶,外皮坚韧故溶得较慢,却因为内里膨胀,外皮受压,最远的能弹出数丈距离,碰之即破,杀人于措手不及间。因此越是自负的高手,越容易死在此物之下。
你中了同归于尽,量虽少却能站了这么久,看了朕这么久的笑话,已经令朕刮目相看了……”
风古原又呕出一大口鲜血,落在衣领上却只有湿漉不见红色。
“陛下别急,”他温雅如故,仿佛嘴角胸前的鲜血都是别人的,“陛下难道不想知道那五千精锐为何忽然消失了,又去往何处了么?这五千人陛下舍得,……陛下舍不得的,倘若再这般消失,该当如何?”
空气凝滞了少许,姒百川的眼神空茫,兀自沉默着。
“陛下?”
姒百川愣了愣,有些烦躁的拧了拧眉:“五千……你不妨说说看?”
风古原弯了弯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
“鸱吻。”
世间只有我二人能拥有的——鸱吻。
“鸱吻辟火,却认主——我夫妻二人皆因其庇佑于火中逃生,太子当年亲见,故而陛下必然也早已知情。陛下却不知,此物随宿主意念而动,瞬间可行千里,陛下那五千精锐,已被古原移至西京城下暗道中。彼处归方有管辖,方有与我有怨,陛下自是不必担心我会着人伪装,稍一探查便知真假。
鸱吻的主人已有九代,却直到我夫妻这一代方窥其究竟……”
“你都说出来便好没意思了,让我消息营以后还怎么做事?”心里满是恼怒,我猛然截断他的话。
风古原轻咳,安抚般,将手抚上我的头顶,揉了揉。
“晚儿有自己的主意,我不多言了。”
他轻轻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眷恋地蹭了蹭,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他倒下前,伏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两个字——“泽源”
泽源
…………
远处凝聚不散的云翻滚无声,却伴着脚下海浪击打礁石的轰隆,仿佛雷霆渐进。
我极目向海天交接处望去……笔直的海平面无忧无扰,任谁也打乱不了他亘古不变的平静。岸边汹涌的海浪暴躁的翻滚咆哮,浪头撞上礁石,歇斯底里的四散开去,转瞬便被平静强大的海面拖回海里,逐渐安静下来,直至完全消融在远方深海中……
一如我现在无波的心境。
十四年前初来此处的激愤,六年前离开此处的踌躇满志,此刻想来仿佛前世的事,遥远、虚幻,偶尔忆起,也不过莞尔一笑,只是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口会有一些拧着的疼。
那些日子,每一日都是煎熬,他是怎样的隐忍,怎样的磨砺,怎样的殚精竭虑才能最终从阴郁的少年蜕变成指点江山的伟岸男子?
倒下去的前一刻,他成功挑起了方有同渝蜀之间的嫌隙,让姒百川乱了阵脚。
倒下去的前一刻,他用鸱吻之说,唬住了所有人,甚至包括我——以至于后来我退避到泽源故居内,看到他留下的东西才彻底明白过来——
那是一份名单,一份藏匿在每个诸侯国中细作的名单,从四分五裂的中泽、鼎盛的渝蜀到如日中天的哀民军,甚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义军势力;从将军到校尉,从宰相到首辅,甚至个别义军统领,密密麻麻竟然有四百七十个名字!
比起鸱吻玄术的不可思议,这份名单,才是风古原多少年来仔细谋划,缜密安排的最大收获!
而他将这份名单藏于此地,留给我的用意,不言而喻。
他知道我安插了人在皇宫内,当日趁机和二哥里应外合,将神风营的人启动,所以从皇宫内脱身一点都不难。
难的是无处立锥。
他的目的,是要姒百川对我忌惮,对我势在必得。而方有已经对我动了杀机,依他的谨慎行事风格必然会在可控的范围内将我剿杀,而古原先挑拨后激将,让老狐狸姒百川无论如何都不敢让我落在方有手中。
泽源地处三地交界,却是东漓属地,只是因为姒源对母亲的心结,绝不容许其他人染指此地。而早在六年前我们与姒源初遇之时,风古原已将泽源部署透露给他,默许他占了此处——他在那时便已经料到,终有一天,姒源将会是我最有力的庇护。
泽源,将会是我安身立命,凝聚实力的最佳地方。
只是我对这反复无常的天下,早已心如死灰,一份名单不过死物,一点点烛火,便将其化作齑粉。
再后来,我不顾姒源劝阻,远渡重洋,回到了碧落岛。如今,已是两载光景。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总该陪着你才是。
“你这丫头,怎么又在这里发呆!”
听到这个声音,我转过身,急吼吼地跑向已经摇摇欲坠的姬敏行,连忙扶稳了他,看着他气哼哼的喘着粗气,忍不住呵呵直笑。
“笑!还笑!”姬敏行扶住我,却将手中拐杖往上提了提,用力敲了敲我的额头,“明知道你二哥我走路费劲,还跑这么远,你这是欺负我,还是要气死我?”
我看着姬敏行因为运动越发红润的脸色,笑眯了眼。
“二哥你没发现你这一次比上次走的更好了么?没准爬山这种事儿比任何复健都要管用,我看再有两回,你就能扔掉拐杖了,不出半年,必定健步如飞……哎呦!”
姬敏行忍无可忍又用力敲了一记。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发呆!”
我顿住,脸上再展不开笑容。
“今天……是他生辰。”
“古原的生辰之日,你却兀自跑到峭壁边发呆,让别人找也找不到,你说你是不是太任性了!”
“……二哥你够了”
姬敏行面无表情的看了我半晌,然后扶稳了拐杖,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恶狠狠的差遣着我:“扶着我,赶紧回去做饭去!”
我哼了一声,却也不敢推开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下山。
这家伙就是吃准了我心软,故意欺负我来着!
到了山脚下,依稀已经看到远处的一幢幢院落栉次邻比,已有几间院子升起了袅袅炊烟。
“你可回来了!”有方挽着袖子,面上全是炭灰,一脸的狼狈。
“这是怎么了?烧了房子了?”
温有方满脸无奈,“每次你和公子爷闹别扭,我们这些人都会被殃及……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子爷的脾气,我们哪里拦得住啊!”
呃……发脾气要烧房子?
我慌忙松开姬敏行的手,交给温有方,便向我们最东面我们的院子奔去。果然还没进到院子,便已经看到滚滚浓烟从厨房窗子滚了出来。
“不许烧我的厨房!”
我大声喝止,一眼便看到那个气定神闲的站在厨房外,悠闲晃着手中竹杖的身影——
风古原
当年命悬一线的他,中了姒芷杉的同归于尽昏厥之后,接连三天,体温时而滚烫,时而凝霜,一口气却迟迟未曾咽下。我关心则乱,脑袋里面早已经一片空白,只知道抱着他,任谁拉也不松手,以至于没能立时明白他的异常,直到第三天夜里,他竟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吐出黑紫的污血,我才醒过味来。
蝎毒燥,是他体能沉积寒毒的最大克星,而蝎毒溶血,对心脉有害,以至于而我们忘记了,姒芷杉的养的早已不是一般的毒蝎,再加上化解了蝎尾的红虫,恰巧是他体内寒毒的克星!
老天终于眷顾他了。
只是他沉疴已久,再另加上后来有方取下他藏在裘内的铁链,伤筋动骨,又经历了一番凶险。缠绵病榻了两年,如今身体才见起色。
“你回来了?”他温文尔雅的笑着,嘴角好似挂着一丝恶作剧的弧度。
呃?那是谁在烧我的厨房?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浓烟中钻出来,灰头土脸,咳个不停。
呃……真是稀客!
姒源,让我好一顿骂了以后,看到古原得逞的神色,才恍然大悟,自己上了他的当。
“丫头你偏心!”他吸了不少浓烟,满面委屈,一直不停的咳嗽,“这家伙说你马上回来,会亲自下厨,须得着人烧火,却赶走了温有方,他倒是自己一动不动却诳了我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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