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臣先行退下。”红绣行了礼,后退着就要走出 凉亭。
谁知李天启却浅笑一声,斜睨着红绣,道:“红绣别急着走,来,到朕身边儿来坐。”
红绣眉头紧锁,嘴角抽搐,去他身边坐,皇帝是怕三皇子误会的轻了吗?皇帝的这种语气着实让她心中暗自恼怒。
“臣在一旁立着就好。”红绣低着头,完全无视皇帝揶揄的眼神,在凉亭台阶下垂首站定。心中大骂皇帝这个老混蛋,明知道宫里头有流言蜚语四处乱传,他却好似乐见其成似的。她现在,反倒不恨怀疑莲妃和皇后了。最怀疑的还是上头坐着的这位。可是皇帝要胡乱传出这样的谣言,对他有什么好处?
“儿臣给父皇请安。”
身后传来三皇子李彧的声音,将红绣从沉思之中拉回现实。回身福神行礼:“三殿下。”
三皇子还礼:“诸葛大人。”虽然面上表现的平静,可对于红绣在场,李彧还是有一些意外的。手中厚厚的折子提醒他今日是有要事禀报,犹豫的看向皇帝:
“父皇,儿臣有事禀报,是关于户部贪污舞弊案子的。”言下之意是询问此事红绣是否需要在场。
“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了吧,红绣也不是外人。”李天启转着手中成窑的雨过天晴茶盏,大拇指摩挲茶盏侧壁凸起的花色。
李天启话音刚落,院子里众人皆低头,怀了各种心思。李德全心目中,红绣本就很高的地位如今又高了一层,皇上都如此重视的人,他今后更加不敢怠慢。李彧背在身后的右手却紧握着,除了惊愕之外,心中更加笃定了传言的真实性。看一眼那个纤瘦的背影,想起她左手的蓝宝石戒指,李彧真真恨不得摇晃她的肩膀问问她,她的眼中,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不是比其他都重要?他以前怎么从未看出她是这样一个攀龙附凤的人。
“父皇。”好容易沉淀了情绪,李彧尽量让声音如常,既然皇帝都不介意,他就更不介意多拉一个人参与到此事当中:“儿臣协助户部商大人调查户部银款缺失,朝中命官贪污舞弊一案,如今已经有进展。”
说着将手中厚厚一叠资料呈上。李德全双手接过,呈给皇帝。
李天启见三皇子呈上的并不是简单的一页奏折,而是厚实的一叠数据,面上带了些满意的微笑。
三皇子偷眼观察皇帝的反应,见状也低了头,似是松了口气。
红绣垂首站着,略微有一些担心,不知道三老爷事情是如何做的,会不会受到牵连。若是三老爷受了牵连,商少行是不是也会有危险?她今日被硬留下,心中即便再不情愿,但是多了为商少行考虑的这一层,她也是愿意先一步知道此事进展的——反正她已经够“出头鸟”了,不在乎再多这一件。
皇帝看着数据,随即翻阅奏折,面上由清风云淡的适然表情,变作了往常的锐利和精明,随手放下奏折,无喜无怒的望着三皇子,道:“奏上的,可都查实了?”
“回父皇,有单子在,儿臣与商大人是秉公处事的。而且刘大人也招了。”三皇子并不见皇帝有怒意,心也更放回肚里。
“招了?”皇帝站起身,绛紫色九龙攒竹外袍上的珠子光芒一闪,晃的红绣眼晕,连忙低下头。
李彧点头,道:“昨日涉案的吏部员外郎刘春江到了儿臣那,将太子殿下如何命令手下之人敛财的具体事宜细细禀报了一遍。儿臣不敢妄自做决定,只得前来禀告父皇。”
红绣心中一个激灵。果真还是将太子揪出来了吗?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三皇子,这事恐怕要糟糕。当初皇上让三皇子与商崇宝调查贪污舞弊一案,其实就是想看两方的表现和态度,这事儿若是能采取怀柔的方式解决,还不至于惹怒皇帝,可如今,三皇子竟然将太子的罪状交代出来,皇帝定要怀疑他有觊觎太子地位,往别处想的。
果然,李天启手中茶盏一下扔在铺了锦瑟锦缎绣牡丹花桌巾的石桌上,发出“咣啷”一声,茶盏的盖子滚落在地,破碎声划破御花园的天空。
“既然如此,就传刘春江。朕倒是要听听他怎么个说法。”
李彧心中一突,自然也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快。只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太子罪证做实还是因为他将太子给揪出来。心下忐忑,面上也白了些,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来。
红绣不着痕迹的向一旁侧了侧身,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已经在为三皇子叫糟。彻查之事并非机密,太子一脉的人还不知收敛?如今这么大的一个破绽放在敌手面前,肯定不是全套就是陷阱。三皇子如此聪明的人怎么偏生想不到这一点,为何不知防备呢?
不多时,就有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搀着一位面色惨白,走路都走不稳的四旬官员到了凉亭下。那人身上岁穿着官服,可脸色灰败,鬓发略微散乱,俨然一副受了重伤直不起腰的样子。
小太监一松手。刘春江就控制不住的“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费了好些力气才勉强跪的正当,叩头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李彧脸色发青了。因为昨日到他府上,刘春江还是好好的,说话底气十足,谈笑风生,怎么现在却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一种被全套绊住脚踝的感觉,让李彧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李天启饶有兴味的坐了下来,预端茶盏,发现茶盏被自己砸了,也不着恼,接过李德全重新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闲闲的样子不复刚才的怒气,笑道:“刘大人,听说你都招了?是太子让你等尽力敛财的?”
皇帝的话才刚说完,刘侍郎竟然哭了起来,叩头道:“臣冤枉啊,臣是被三殿下逼供,屈打成招的三殿下硬是要臣说出太子殿下贪污舞弊的事实,还,还用臣一家老小做威胁。臣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才……”
“胡言乱语”李彧惨白着脸怒斥一声,也一同跪下行礼:“皇上,儿臣绝没有做私下里用刑之事,刘大人血口喷人,请父皇明察。”
“三殿下,您做过的事怎的不承认您是差遣身边的那个黑脸的侍卫做的”看向李天启,刘侍郎信誓旦旦道:“臣若是有半句虚言,听凭皇上处置”
“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做过,儿臣的侍卫可以作证”
“三殿下,你怎能欺君,你威逼微臣,如今还一口否认,臣就是万死,也决不允许三殿下你欺瞒皇上,诬陷太子爷皇上明察啊”
……
这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红绣蹙眉低着头,越发帮着三殿下担忧,皇帝此刻虽然喝着茶看着他们吵,此刻心中想必也已经快忍无可忍了吧?
“好了。”
李彧还预辩驳,皇帝却慵懒的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如红绣所料的,李天启非常震怒,但并未表现出来,没再摔物件儿泄愤。
锐利的星眸扫了红绣一眼,“诸葛红绣,此事你觉得如何?”
麻烦来了。红绣心中暗叹一声,垂首上前行礼,道:“皇上明察秋毫,定能换清者公正。”
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让李天启笑了,“罢了,朕也知道你说不出个什么来,还问你作甚。”站起身,李天启闲庭漫步一般下了台阶,负手走到阶下跪着的二人面前。
刘春江和李彧二人并排跪着,不敢抬头,就只看到眼前一双梨黄色的靴子。还不等多想,他们便先后一人被这靴子的主人踹了一脚。
李彧被蹬在了肩头,一下子坐在地上。刘春江更是被踹的滚了一圈。二人心中惊慌,连忙连滚带爬的跪正当了,磕头道:“皇上息怒。”
李德全与红绣跪下附和:“皇上息怒。”
李天启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刘春江贪污灾民钱款,有违天道,又不知悔改挑拨皇子关系,是非不明,罪不可赦,拉出去,斩首示众”
“皇上”刘大人已经吓的傻眼,哀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御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刘春江便走,一路上拖行,地上隐隐有了水迹,显然是刘大人吓的失禁了。
李天启狠狠的剜了一眼李彧,心中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语气中多了些疲惫:“贪污舞弊一案就此作罢,命贪污之人将钱款归还国库,其余人一律免于责问。”
“儿臣遵旨。”李彧磕头应声。
李天启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岁,看了一眼一同跪在地上的红绣,也失去了逗她的兴致,转身走向御书房。李德全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红绣与李彧二人跪在凉亭前。
待人走远了。红绣抬起头,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提着裙摆站起身来。看来此时三老爷算是躲过去一劫,恐怕谁贪,谁不贪,皇上心中早就有数了,他只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想尽快从皇子总选出继承人罢了,但是两个儿子的表现,都让他失望。
转身,刚要往外走,身后却传来李彧压抑的一声:“诸葛大人留步。”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四百六十一章 请你将胶皮脸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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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请你将胶皮脸捂起来
红绣本已经迈出了三四步,身后三皇子的声音饱含着压抑的情绪,叫她揣测不明,她本也想不理就做听不见的。可她毕竟还是听见了。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声,转回身面对李彧,红绣福身道:
“三殿下有何吩咐?”
红绣的语气礼貌谨慎,放了对三皇子十足十的尊重,可就是这样的语气,才越发的让李彧恼火。之前他与红绣的关系虽然没有丝毫进展,在“张府”之时二人往往于公事之上侃侃而谈,期间虽然红绣也是对她尊重礼貌,却不似如今这般疏离。她如今难道真的连正眼都不愿看他了吗?
才刚被皇帝训斥的怒火加上如今被疏远的急躁合并在一处,几乎将李彧折磨的五内俱焚,胃部好似有一团火在灼烧,疼的他猛然皱眉,一手紧紧捂住胃部。
红绣垂头,半晌没有等到李彧的回答,奇怪的抬了下眼,正看到三皇子面色惨白的要紧牙关,身子因为认同而佝偻。
“三殿下?您怎么了?”
语气中的关心,是面对任何一个人都会有的。并非因为三皇子特殊。
李彧苦笑,这一刻,他反倒觉得自己可悲可怜,胃疼的他额头冷汗直冒,肩头被父皇踹的那一脚还隐隐作疼。现在,他竟然还在为了自己身体上的疼痛终于吸引了她的注意而暗自庆幸,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没事,诸葛大人请回吧。”胃疼的说不出话,且方才澎湃的心思如今也消减掉了,李彧也没有了与红绣多说之意。
红绣点了点头,优雅的敛衽行了一礼,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她决然走远的背影,李彧终究还是忍不住自嘲,或许他在她心目中,连个平民百姓都不如。如果今日病的是任何一个老百姓,她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吧?
才刚这么想,却见两名小太监一前一后从月洞门拐了出来,行礼道:“听说三殿下身子不适,奴才已经给您预备了偏殿歇息,要不要请太医?”
李彧一愣:“谁跟你们说的?”
“回殿下,是诸葛大人。”
李彧的心里似乎有一层一直蒙着的乌云散尽了,阳光乍然照射了下来,满腔郁结也都消失,笑容可亲的道:“不必了,我歇一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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