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家丁手持竹片,瞧着面前小姑娘精致的小脸,心下一横,高举右手刚要落下。身后却传来淡然又威严的声音。
“且慢!”
红绣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今日三言两语搅浑一潭水的商家三少。
商少行右手成拳,掩着泛白的嘴唇咳嗽着走上前来,声音略微沙哑,道:“诸葛兄,这小丫头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今日的鸡腿若是她偷拿的,在主子面前勇于承认,她勇敢。若不是她拿的,为朋友顶罪,她仗义。如此勇敢仗义,又是个豆蔻之年的姑娘,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如看在我的面上,饶了她这次如何?”
红绣一愣,仰头直直望向商少行那张绝美俊颜,微眯了眼,心中骂一声好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先是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大,看尽了诸葛言然的笑话,现在又来卖下人的好,同时让诸葛言然郁结在胸,想罚还要隐忍,好一招攻心为上,今日他算是赢得个潇洒漂亮!不过能免去她皮肉受苦,管他是不是算计,她总要感激。
“多谢三少爷求情!!”一个头扣在地上。
诸葛言然虽然气商少行,却是松了口气,刚才被红绣气的不轻,竟忘了她的身份,若是真打了她,很有可能让父亲对自己的印象折损,此番商少行给了他台阶,他也正好就坡下驴。
“既然三少求情,我当然要给你这个面子。掌嘴就免了!仅罚她清扫猪舍一月吧!”
红绣抿唇,就算不罚她,猪舍也是要清扫的。当下磕头,朗声道:“多谢大少爷不罚之恩。”
诸葛言然“嗯”了一声,请了商少行先行。
两人愈走愈远,红绣才被春桃搀扶起来。
“红绣啊,你也当真大胆,怎能那样辱骂大少爷呢!”
红绣微微一笑,“若不大胆,伏武哥便要皮肉受苦,现下能破财免灾,不也很好?只是……”仰望着伏武,愧疚的说:“伏武哥,这次……”
伏武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区区一个月的月钱何足挂齿,倒是你刚才真吓坏我了,若是被掌嘴可如何是好。”
红绣微笑,默不作声,与伏武、鲁秋宝、春桃三人一同走向外院,将赵魁扔在后头。心中想的是多亏了她这个不明不白的身份,否则今儿的打还挨定了呢!
进得外院,连翘见红袖平安回来自是欢喜,听闻老爷赐饭,红绣吃到了粮食和肉食更是开怀,伏武和红绣对方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皆只字不提,免得连翘担忧。
这厢连翘刚热了番薯,准备动筷的时候,草棚外突的传来一个女声。
“红袖在吗?我是柳院儿来的。”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十章 “坏心”有好报?
屋内三人谈笑声戛然而止,连翘紧张的手脚发凉,疑惑的望着柴门。
伏武也站起身来,若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方才刚经过一场“惊心动魄”。难不成大少爷罚过了,柳姨娘还要再来搀上一脚?
红绣心中暗自思讨:柳院儿来人,想来必定与今日杖责刘婆子的事情有关,否则她并不认为自己与柳院有所交集。难不成刘婆子发现了衣服上的痒粉,前来与她对质?
不对,刘婆子对她感恩戴德尚且不及,怎会突地想起去检视衣裳,正常人遇到此事大多会觉得是自己身上有病,断不会想到是她人陷害,痒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心思电转之间,红绣已起身来到柴门前,“吱嘎”一声推了开。
门前丫头十三四岁年纪,穿的是淡黄色的窄袖,外罩桃粉色棉坎肩儿,头上梳双髻,模样儿甚是俏丽。她手托方盘,上面竟有两碟子炒菜,肉片儿溜笋尖和红烧蹄髈。
见了红袖,小丫头微微点头算作招呼,道:“刘婆子着我送两道菜来。说虽是主子席面上撤下来的,却怎么没动过,让你莫要嫌弃。”
连翘和伏武此时也出得门来,听到这一番话皆是惊愕。刘婆子命人送吃食来?老天莫非要下红雨了。
红绣心下微松,原来如此,才刚买了刘婆子一个好处去,回报马上就来了。
当下接过方盘,笑道:“如此,请姐姐代红绣谢过刘婆子,我去将菜食盛出,盘碗洗好,请姐姐进屋来稍候片刻。”
“不必了,我在此候着就是。”
见小丫鬟态度不冷不热,红绣也不介怀,进了草屋,找了大碗来将菜倒出来,手脚麻利的将空盘洗涮干净。不多时便将托盘送回到丫鬟手上。
看着小丫鬟快步走向角门,到得门房处还与陈管事的媳妇陈许氏说了句什么,陈许氏闻言回头瞧了红绣一眼,点头回应。
难道是刘婆子有什么话交代?刘婆子在府中地位虽然不高不低,平日里却是八面玲珑,跟几位管事的都较为相熟。若是刘婆子想照拂她,定会跟外院儿的管事商量,今日八成是丫头来了先与陈许氏说上一嘴,日后刘婆子定要再来的。
而今这些饭菜,定是刘婆子特地给连翘的,诸葛府里人多口杂,今日那么一闹,她与伏武偷拿鸡腿的事儿怕是早已传入刘婆子耳中,如今鸡腿被张盛扔去喂了护院犬,她是听闻此事才送了菜食来的吧?刘婆子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回得屋内,油灯灯光如豆,连翘与伏武正坐于方桌跟前。
见她进得门来,连翘劈头就问:“绣儿,难道你还要瞒着娘亲吗?刘婆子怎会送咱们娘们吃食?今日在内院到底发生什么事!”
红绣瞧了一眼面露难色的伏武,英武的少年浓眉都纠结成个疙瘩,大眼睛紧忙冲她使眼色,示意他什么都没说。
“绣儿!”连翘又是焦急的叫了一声。
红绣无奈的摇头,看来想多瞒一时,现下也是瞒不住了,她被罚清扫猪舍,明日还要去猪倌那报道,娘亲明日也是要知晓的。
心下一横,红绣只得避重就轻的讲今日发生之事含糊不清的说了一遍。最后安抚道:“娘亲莫慌,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清扫猪舍那等活儿咱们平日里也是做的,大少爷罚我去扫猪舍,兴许原是不打算罚我的,娘亲莫要担忧了。”
拿了筷子塞给连翘,“娘亲快些吃吧,蹄髈凉了味儿腥。”
连翘叹息一声,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无用,她们娘俩已然被苛待道如此地步,再苛待又能如何?红绣好歹是老爷的女儿,如今又不痴傻了。想来他们也定然不会太较真。
心下稍安,连翘这才掰了块番薯,佐着一年吃不到一次的好菜吃了起来。
※※※
“大毛二毛小毛,你们都闪一边儿去。大黑,你别拱圈门啊!”
红绣鼻子上绑了条粗布巾子,手拿镐头用力的刨着猪舍里已然冻结在地面上的猪粪,还不忘哄一哄她这两日新结识的朋友——大猪小猪若干。
猪舍已扫了两日,从刚开始进不得猪圈下不去脚,到此时能泰然面对猪粪猪尿,红绣不知自己下了多少的决心。在现代她哪曾做过如此又脏又累的活,喂猪已是她重生之后的极限,扫猪舍从来都是娘亲帮着猪倌在做。
如今她受罚,冬日里猪粪猪尿都冻在地上,不忍娘亲劳累,她只能一力承担,细瘦的胳膊轮着镐头,暗自庆幸冬天天冷,猪圈味还不那么刺鼻。
“大黑,你闪开!说你呢!你妹夫的你聋了!”
周围无人,红绣全无平日里与古代人咬文嚼字的认知,眼看着百来斤的大黑猪就要把圈门拱开,忙扔下镐头跑上前来。
“去去,一边儿去,没见过你这么驴行的猪,好吃好喝的老实儿呆着呗!嘿,你还敢拱我?你……哎呦!”
红绣没侍弄过猪,自然不知道如何与猪“相处”,刚挥舞了两下镐头,不知怎的惹怒了大黑猪,那胖猪竟然卯足了劲撞向红绣,红绣一惊闪向一旁,却不料脚下踩中结冰的猪尿,摔了个大马趴。
大黑猪仿若跳高运动员,冲到四尺高的木板门旁用力一跃,哼哼了两声,竟跳了出去。
“你别跑!回来!”
红绣狼狈的爬起身,顾不得身上脏污忙去追猪。
猪跑出来,在外院里横冲直撞,引得众人惊呼连连。
“作死的红绣!紧着把猪撵回来!”
猪倌扔给红绣一截柴火棍,骂骂咧咧的去监视猪舍门,红绣也顾不得说话,挥舞着柴火追赶。
“回来,大黑猪!别跑!回来!”
哪知大黑猪倒是聪明,专捡着“老弱妇孺”欺负,陈管事的媳妇陈许氏躲闪不及,被撞了个跟头,黑猪也顺势出了黑漆角门,朝着院儿外跑去!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十一章 横冲直撞火烧猪
下人们懂事,自是知晓粗使下人没有管事的批准是出不得外院的,可猪不懂事。大黑猪哼唧着一路狂奔,出了漆黑的角门直奔正门右侧的月洞门跑去。
红绣拎着柴火死命狂追,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内宅里老爷夫人小姐各个惹不起,若是追不回来,惹恼了主子们,她怕要跟着黑猪一块倒霉!才消停了没两天,怎么大黑猪都跟她作对!
“回来,回来!”
红绣吆喝着跟进了月洞门。一开始还知道自己跑向了哪个方向,待到追急了,追蒙了,也不知自己到了哪,只想着别让黑猪丢了惹了事,自己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着黑猪闯进一闪敞开的院门。红绣也跟着冲了进去。
此时院中一位身着青色布衫的少年正蹲在地当间捣鼓手头几根木头,闻声猛然抬头,一只黑猪迎面扑来。
“啊!”
少年惊呼一声,想要闪躲却还忙着搬走手头的东西,略一迟疑已是来不及了。当下被黑猪撞翻在地。木头棒木头片散落一地,他人也差点被黑猪压死。
黑猪惹了祸,速度减慢了些,红绣追进门瞧见仰歪在地上那穿布衣的少年,忙叫道:“抓住它啊,帮忙快抓住它!”
少年听闻红绣的话愣了一下,随即顾不得自己一身尘土,忙拽住猪尾巴,合身扑了上去,一人一猪竟“搏斗”起来。
红绣拎了棍子过来,又掏出事先带来的麻绳,在少年的帮助下拴住猪脖子,气喘吁吁的骂道:“好一个畜生,让你乱跑,仔细跑到哪个主子的院里红烧了你!”
大黑猪哼唧了两声,想跑不能跑,只是往一旁挣。奈何红绣手里的绳子勒着脖子,动也动不了,试了两下便偃旗息鼓了。
“你没事吧?”将麻绳拴在小树上,红绣在裤子上蹭蹭手,走向自顾拍打尘土的少年身旁,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少年十六七岁年纪,合中身材,身上布衣被刚才大黑猪弄的脏乱不堪,长发随意用布带系了,此时乱蓬蓬如鸡窝一般。往脸上瞧去,他生的柳眉大眼,高鼻薄唇,眼角下弯,嘴角上扬,不笑亦是在笑,长得甚为讨喜。
见红绣打量自己,少年也光明正大的打量红绣,后露齿开朗一笑,问道:“你是哪院儿的啊?怎么把猪赶这儿来了?”
红袖见他笑容亲切,说话不咬文嚼字,便猜想他或许是哪位少爷的小厮,解释道:“我是外院儿看猪的。这大黑猪好不听话,自个儿窜出了猪舍大门,猪倌命我追赶,才到了这”
左右一看,原本整洁的院落此时被黑猪横冲直撞弄的一片狼藉,也不知做什么用的木头架子木头手工还有瓶瓶罐罐都散落了一地。
红绣小脸一白,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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