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立即有人说:“我只看到龙,哪来的凤凰?”
红绣莞尔,回身给梅妆和丹烟比了个手势。二人立即点头应是,抬起紫檀木的绣屏,一绣屏中线为中心旋转起来。
夕阳斜照如大厅,坐于首位的内司大人看着上好的柞蚕丝绣布上跃然飘逸的彩凤,不免咂舌,“好绣工,好绣品”
待到丹烟转过去,梅妆转过来,绣屏的背面呈现于内司眼前之时,她整个人呆住了。
薄薄的绣布背面,是一只腾飞的金龙,蒸蒸云霞、闪闪星火、火红宝珠,都如浮雕一般突兀于绣面上,龙的威严与神奇一览无余。
梅妆与丹烟仍旧未曾稍停,抬着绣屏继续在原地以绣屏中心为轴绕圈,让全场众人皆能看得清。
到此时,初时众人的抽气声,已经变为不可克制的赞叹。
“怎么可能薄如蚕翼的真丝料子上,竟能两面绣样”
“奇的是两面的龙凤颜色反差极大,金龙一云朵和金鳞为主色,彩凤是一身炫彩,可两种花样子却互不影响,交织其中”
“别是两面绣布贴合到一处的吧?”
……
红绣浅笑,抬头望向主位,道:“内司大人可着人检验一番的。”
内司果然点头,并且亲自走了下来,用手指小心翼翼触摸绣屏,薄薄的一层果然并无夹层,而且即便近距离观察,两面绣样异色分明,绣工天衣无缝,双面针脚、丝缕,做到两面色彩互不影响,针迹点滴不露。
“好,好啊我在尚服局三载有余,还从未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绣品,龙凤呈祥,果然是龙凤呈祥”回身问红绣:“诸葛姑娘,你怎么做到的,这种绣法我从未见过诸位呢?”
早已经聚集在绣屏四周的众人也都摇头,纷纷请教红绣此种绣法命名为何,是如何绣的。
红绣只是浅笑,心里暗暗对双面绣的老祖宗道了个歉,道:“这是我闲来无事,在绣帕子之时研究出来的一种绣法,咱们往常的帕子皆分反正两面,正面花色,反面却都是线头,而用帕子的时候还须得小心分清楚正反,免得叫人瞧去笑话。所以我才研究了这种绣法,名为双面绣,此屏风乃是双面绣中的‘三异绣’,三异分别为‘异色’,‘异形’、‘异针’。”
红绣话音方落,周围众人皆赞叹不已,有夸红绣聪慧的,有夸红绣手巧的,珠帘后的修娘们都纷纷走了出来,瞧见绣屏,方才鄙夷的心思完全被赞叹和羡慕取代,竟完全忘了刚才发生的激烈争执。
红绣望向一旁的案几,诸葛老爷已经气得面色发紫,右手捂着心口喘息个不停,商少行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美到天怒人怨的俊脸上好心情的微笑,与她目光相对之时还微微一抿,耀眼的很。
热热闹闹的讨论过后,所有人回到座位,红绣掀珠帘入了侧间。
内司道:“诸葛老爷,商氏的绣品已经展示过了,不知诸葛家的绣娘到了不曾?”
诸葛老爷嘴角抽搐,俊容扭曲,半晌挤出一句:“诸葛家,今年,弃权”
“既然如此,便进行下一轮现场刺绣的比评吧。”
※※※
“小姐,你好厉害,奴婢都快要欢喜的,欢喜的不知怎么说好了”离开尚服局,梅妆兴奋的拉着红绣的袖子摇晃。丹烟也开心的小脸通红,不住的点头。
凡巧未得入内,忙拉着丹烟道:“快讲讲啊,方才怎么了,怎么了呀”
“咱们小姐技压全场,恐怕明日,街头巷尾就会传出小姐是织女下凡的传言了”
凡巧美孜孜的道:“小姐本就是织女下凡,我们做奴婢的都跟着荣耀。”
丫头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红绣却淡淡然的,用现代领先了多少年的技术赢了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的古代人,有什么光彩的。
下了台阶,转弯走入抄手回廊,左侧一潭水中假山石倒影粼粼波光,好似今日跟诸葛老爷彻底撕破脸,心情都变得更加轻松一样。
往后的日子如何过,她没有细想,但她的目标,早已从从前的为了娘亲,变成现在的为了自己。
在古代,她再没了别的亲人,如果自己不爱自己,不疼自己,还能等着谁?诸葛家她要斗,是因为过节不可逆转,因娘亲结下的梁子,她必须处理利索了才能安稳度日。至于其他……
“红绣姑娘,请留步。”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一百章 天生绝配?
第一百章 天生绝配?
嬉闹的三个丫头听闻身后声音立即噤声,纷纷将暧昧目光投向红绣和缓步走近的商少行。
梅妆拉拉凡巧,和丹烟交换了个眼神儿,三婢女行了一礼道:“见过商少爷。”
商少行一合折扇,微微点头。
丹烟转而对红绣说:“小姐,奴婢们先退下了。”
红绣白了眼含揶揄的丹烟等人一眼,无奈方才在大厅中为了气诸葛老爷,也为了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只能默许商少行宣布了他们那次“密谈”的协议。她觉得二人只是合作,心下坦然的很,反正商府是为了要她的手艺,她是为了利用商家对抗诸葛家,二人做对挂名夫妻,各取所需罢了。旁人却早已将一切镀上了粉红色。她的丫鬟尚且如此,不知外面那些人要如何传流言蜚语。
眼看三人走远,红绣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商少行,道:“三少有何要事?”
商少行的“美男计”在红绣身上屡试屡败,如今也不在此处费心思,洒然一笑,抬手指向廊外的石桌。
“红绣,时间尚早,不如去那边坐坐?”
红绣长睫忽闪,面前美男一身月牙白长袍,三分病弱七分傲骨,犹如寒梅劲松挺直遒劲脊梁一般,果真养眼。若往常,她闲来无事必然会允了,看看美男子休养一下绣花累到的眼睛,还能斗斗嘴解解闷,倒也不失为一个消遣。
不过此时地点不对,且商少行的心思也值得猜想,在错误的地点大玩暧昧,难道他嫌方才“宣布所有权”的举动还不够闹的满城风雨?
“三少,你我还是边走边谈吧。”
商少行设计未成也不多拖拉,笑道:“也好。”
二人下了台阶,绕过回廊,缓缓走向尚服局大门。红绣素白衣裙被晚风吹拂,真丝披帛随风飞舞。商少行锦袍也被吹的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线,若有人此时瞧着,必然会觉着夕阳下二人如神仙临凡一般。
红绣抬头望向商少行,发现近一年时光,他虽然病弱,身高似乎倒没耽搁窜高,若按着现代的度量衡,她自个儿差不多一米六出头,商少行也接近一米八左右了吧。
“当初诸葛家给你备的那些绣布绣线,我已命人送回诸葛府去了。”商少行淡淡开口。
红绣回过神,摇头暗嘲自己胡思乱想,笑道:“头先我还道留下料子,也方便慢慢研究他们的织造做工,不过这些时间也足够三少手下的能工巧匠将诸葛家的榨蚕丝研究透了,今日送回去,恰好能再气诸葛老爷一次。”
商少行自嘲:“红绣莫不是取笑在下城府太深?”
“我可没这层意思,三少爷想太多了。”红绣抿嘴一笑,道:“若不是三少神机妙算,算准了诸葛老爷的环环举动,事情也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果然,最了解自己的并非亲人,而是敌手啊。”
从娘亲下世,她在商府的别院住下起,她与商少行不论是因为“绣妍楼”的生意,还是因为月夕评比之事,不知往来了多少书信,怕诸葛老爷起疑心,倒是见面次数寥寥。
信中二人以“密语”商议当初“密谈”协定的计划如何实施,表面看来,书信往来似乎无关生意之事,只谈春秋风情。实际上已经将一步步计划暗地里落实扎实,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红绣姑娘,商某断定你是在损我了。不过假惺惺的善良倒赶不上真真的小人,起码活的真切,姑娘也是此道中人,你我不谋而合。”
“三少可是连我一块儿带累进去了。”红绣又笑,白了他一眼:“骂人的功夫不若,自个儿脱不开身,就拉我一同下水。”
“谁让你是我商少行未来‘正妻’呢。”
红绣回过神,知他是玩笑话,也不混不吝的取笑:“是是,三少爷这等人物,是我红绣高攀了,被您拉下水,我何该早晚三炷香答谢天神保佑,让我攀上一门好‘亲事’。”
本想揶揄她几句,想不到她表现的比他还坦然,商少行脸颊发烧,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此际二人出了尚服局大门,商府的马车停在门前,红绣的马车在后。
福全儿和丹烟、梅妆几人聚在一块眉飞色舞的小声说着什么,见了主子出来,忙行礼,规矩的退到一旁去了。
沉默来到马车旁,商少行回头道:“红绣,你与诸葛家今日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须得小心诸葛父子的算计,他们暗着不行,若肝火大了,定会明着来。我已命福全儿安排了人手,将别院那头的防范加固一倍,你自个儿也多加小心。”
红绣明白他的关心,但更清楚他关心的并非她,而是她若有个万一,会影响了商府的发展,绣娘都没了,往后一年怎么跟宫里交代。当下俏皮一笑,道:“三少放心,不成我就打……我就报官了。”吐了吐舌头,差点说出打“110”。
“嗯,以你的聪慧,应付此时应是小事,今日双面三异绣一出,往后定会惊动整个南楚国,说不定北冀国同行也会知晓,你可成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商少行话中有话,红绣自然明白,想让她表忠心?她偏偏不要。
转身,长发飞舞,红绣一面走向自己那辆马车,一面微笑着说:“既然知道,三少爷可要想法子留住红绣了,否则哪日红绣生出游历天下的念头,说不定下一站就是北冀国呢”话音刚落,人已经轻笑起来,悦耳的笑声随风传来,煞是好听。
商少行无奈的摇头,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对后头的马车上还未坐稳的红绣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商某如今认同了。”说罢,入了车内,放好车帘。
红绣眨眨眼,倒没回话,这句话不是孔老夫子说的?这个朝代有孔子?仔细追来,似乎生活中好也出现过许多熟悉之处,与前世经历历史相同的,奇怪的南楚国到底处于哪一段的时光夹缝里?她翻遍史书,记载的那些与前世所知道的历史完全不同,真真奇怪。
梅妆、丹烟和凡巧与商福全对视了一眼,四个人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们姑娘聪慧手巧,三少爷智慧无双,两人碰到一处就连讲话都如同舌战,斗的半斤八两各不相让,这一对好生有趣。
红绣回到望夏湖畔的别院已经月上柳梢头。底下的丫鬟婆子瞧见她,纷纷施礼,眸中闪着敬佩崇拜之光芒,闹得红绣搞不清怎么一回事。
梅妆上前一步跟上红绣,低声道:“小姐,您今日比评大胜,加上与诸葛家的一些事儿还有与三少爷的事,已经有说书的在天桥酒楼和茶肆中编排成十集分五日开讲了,名为《绣女记》,他们许是听说了吧。”
“啊?”红绣无言以对,才刚发生的事儿,说书的连书都编排好了,还播成评书联播,看来任何时代八卦的力量都是无穷的。
“今日拜月的事物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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