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率先走进了屋去,打量了一番这才稍往外退了一步,“天已快入春,南方的客商又都活络了起来。尤其是这两天,天气日渐暖和,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平安客栈是较为高档些的客栈,富商们选择的也比较多,一般都是让城里的人帮人提前预定,这如今能得了个无人的大通铺已是幸运的了。其余的客栈鱼龙混杂。半夜常有偷东西的。有时还能打起来。都是基层民众,未免粗了些。”
沈清点点头,仰头笑着问道:“听胡叔颇为了解的样子,是经常出海吗?”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待看到旁边紧闭的屋门后才稍显别扭的咳了咳,低声说道:“我前些日子刚从广州回来,为我家主子送货的。常年奔波,这些事自然是了如指掌了。”
沈清知道这是志儿托朋友找的可信之人,闻言也没多问,只是觉得志儿的心是越来越细了。
若初已经把烛台点了起来,沈清打眼一看,确实是干净的很,被子也都叠得很整齐。一个大炕大约能睡七八人的样子,炕前摆着两张方桌,桌子上各放一只青花瓷的茶壶,再远处就是几盆室内花卉,灯光有些暗。也看不清是什么花,只能映着灯光看到墨绿色的叶子。
相对于其它的同等客栈确实是用了心了。
男人也环顾了一圈,稍稍点头朝沈清拱了拱手,“如此即委屈公子一晚了,明早寅时六刻,咱过来叫您!”
沈清疑惑地望向了他,“胡叔准备去哪儿歇息?”
刚才小二明明说就只有这一间大通铺了啊,虽说男女有别,但她现在也是男子身份,况且这个大通铺这么大,各占两边也碍不着什么。
“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咱在马车里就行,您是主子,再怎么着也没有和主子同屋的道理!”男人嘿嘿的笑,故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幽默。
沈清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出门在外,没有那些虚礼,现在虽快入春了,但架不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身子骨儿,况且这铺这么大呢!”
若初顿了顿手里铺被的活计,抬头望了男人一眼,站起身走到了沈清背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男人神情明显有些感动,他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沈清背后的俊朗小厮正警惕的望着他,他望着若初咧嘴一笑,又向沈清摆着手,“不用了,公子的心咱领了!您快些歇息吧,咱明早儿来唤您!”说着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若初见此才放下了心,重新走到床前开始铺被。
沈清坐到她旁边望着她,“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若初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揪着被的一角抖索。
“嗯?”沈清有些严厉的望着她,她这才停下了手中早已经弄好的被子,走到了沈清跟前,“小姐,您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天潢贵胄,怎么能和……”她说道最后始终没说出来。
“以后还不一定会遭遇什么状况呢,你要是一直拿和在家里比,那咱出来还有什么意思?”沈清认真的望着她说道。
她必须要若初过来这个坎儿,不然以后这个不符合身份,那个不符合身份的,怎么办?
若初低头抿着唇,“那‘胡叔’万一不是什么好人呢?”
沈清望着她呵呵笑了起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是相信他的。”
若初低头嗡了声,没再说话。
沈清知她还是不能接受,也不多说什么,掀开身边的被子钻了进去,“还不睡?”
若初瞪大眼睛望着她,小姐最近的思维跳跃也太快了些。
但见小姐已经闭上了眼睛,忙走到桌边吹灭了油灯,摸着黑爬上了床。
“小姐,下次咱定要提前订好客栈,这次幸亏是没人同睡大通铺,万一要是和一群男人同睡大通铺……小姐,小姐?”若初轻声询问着,听着边上已没了声响,摇摇头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脑子里还在想着,下次一定要提前订客栈,一定要提前订……
沈清一大早就被胡叔的敲门声叫醒,她睁着朦胧的双眼,望着外面还是全黑的天色,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真想睡死过去。
若初已经起来整理好了衣裳,见沈清这样只得把她拽了起来,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老祖宗既然已经知道了,咱为什么还这么急?”
沈清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祖母知道,但朱承靖同学不知道啊,那家伙知道了肯定会把我抓回去的……”
若初闻言笑呵呵的把沈清拉了起来,动手给她整理着衣襟。
沈清忽然睁大了眼睛,“早死早超生,哦不,是早走早脱身,起!”
若初一愣,忽然大力拍了拍胸脯。
“小姐,你吓死我了……”
“若初?”
“嗯?”
“这不没吓死么!”
“……”
等两人打闹着收拾完,胡叔已经买好早点坐在了马车车辕上。
他见着沈清两人过来,连忙把油纸包放下跳下车辕走了过去,“不知道公子爱吃什么,就只买了些茶叶蛋和包子。”
若初疑惑地看了眼周围,不可思议的道:“这么早还有卖早点的吗?”
四周还是黑黝黝的,和昨晚来时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大街上不时有些马车或脚夫匆匆而过,车轮的碾压声在宁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胡叔嘿嘿笑了笑,“这儿没有,但码头边上有。现在还能买着,可到咱驶过去的时候,恐怕就卖完了!”说完让开了地方,示意两人上车。
沈清望着车辕上的油纸包,笑着向他道了谢,进到车厢里后才向他问另一个问题,“不知那顺风船行的客船是几时开船?”
胡叔大口把自己油纸包里的最后一个包子填进了嘴里,粗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
他往嘴里灌了口水才说道:“这要看公子去哪儿了,去往每个地方的开船时辰都是不一样的,最早的是寅时七刻,径直去往福州的。再就是卯正,去往应天的。去往福州的那班并不是真的寅时七刻,一般还能再拖一小会儿,咱如果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还能赶上去往福州的那班船。”
沈清让胡叔先往前面行着,拉开帘子稍往外面坐了坐,二月份的天气还是冷的紧的,她忙揽了揽身上的棉衣,通红着鼻头问道:“它们途中停不停?”
“自是停的,要下船补给嘛!”胡叔虽说着话,手下的功夫也没停,他见马儿加快了速度后才又继续接着说:“一般隔段时间就停,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不过那是极少数!公子要去哪儿?”
沈清搓了搓通红的鼻头,强忍着冻的酸疼,她刚要说话,就接到了若初递过来的一个东西,她低头看了看,是若初的毛领子。
她又把毛领子递了回去,“快戴上,不然冻着了还得买药!”
若初呵呵的笑,硬把毛领子推给了沈清,“车里不冷,您是在外面灌着风,自然冷得紧!”
沈清闻言,笑着接了过来,又探头望向了胡叔。
“扬州府,路过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解
胡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扬州府是船运大府,自然都是停的。不过……”
沈清疑惑的抬起了头。
“不过,去往福州的船是在海安镇停,去往应天的是在扬州府停,海安镇也有去往扬州府的小船,大约两三个时辰也就到了……”胡叔忽然紧勒了下马。
沈清抬头一看,见是一辆青布小淮车忽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多亏胡叔勒马勒得及时,不然非撞上不可。
她又抬头望了胡叔一眼,这人别看敦厚,心思实在是细腻得很。
乌七八黑的大早晨,对方又是辆青布小淮车,连马都是棕黑色的,他竟然能在和自己说着话的情况下及时的感应到,而且,能让疾驰的马匹霎时停下来,也算是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了。
青布小淮车也停了下来,紧接着上面下来个男人。
沈清忙探身出了车厢,利落的跳下车去,两厢说了几句话,沈清才又重新跳上车,却也没再进车厢里,而是坐在了车辕上和胡叔聊刚才的那个男人。
若初笑嘻嘻的掀开帘子探出了半个身子,听着两人讲话。
“不嫌冷?”沈清瞪她一眼,把她给推了进去。
紧接着若初又伸出了头来,向沈清做了个‘阿弥陀佛’的表情,又继续笑嘻嘻的探出了半个身子。
沈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只得让她呆在外面。
胡叔笑哈哈的望着两人,不住的感慨,“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对奴才们这么好的!”
沈清不作心话,又重新开始了刚才那个话题,“那人看样子也是个急的,就不知是去哪里。”
胡叔望了前面的马车一眼,紧跟着摇头,“应该是去往南直隶那边吧。”
南直隶的范围可大了去了。
不过这也就是闲话的事情,非理出个张三李四就无趣了。
沈清又和胡叔聊了些船上的事情。马车不知觉的就到了码头边上。
她面对胡叔忽然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下车忙作了个揖,“倒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有啥泰山的?公子可别折杀咱!”胡叔哈哈笑着摇了摇手,将马车赶到了一边。
这胡叔像是之前曾在船上码头上都做过工似的,非但对里面的门门绕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应对方法,最重要的是,他能从船上海盗的身上引申到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都能暗示些东西出来。
可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极有道理的。
她这边想着。胡叔已经安置好马车又重新走了过来。
“公子可带了路引?”
在大明朝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她准备出逃的第一步就是托志儿伪造好了两份路引。
她忙从怀里掏出了两份路引,交到了胡叔的手上。
胡叔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对沈清一字一句的道:“咱带您去办理入船手续,您可要看好怎么办。以后就得您同您的小厮办了!”
沈清点点头,和若初一同来到了一间木屋前。
这间木屋并不是很大,像是后世的治安亭。沈清走进一看,里面有个戴着船帽的人正在写写画画,见三人过来忙站了起来。
“对了,您要坐哪班船?”胡叔忽然回头问道,刚才岔话题岔得竟然忘了问!
沈清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不过已没有了刚才那么黑。渐渐有些混沌状态。
扑面而来一阵海风的咸味,倒让她觉得浑身的锁链都被解开了。
直至此刻,才真正的感觉到离开了宁王府的那座大宅子,颇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公子?”胡叔又重复了一句。
沈清不好意思的望向了他,又转头问道窗口里面的人。“都是什么时候发船?”
里面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公子这话可就广泛了,这一天要发十几班呢!”
沈清闻言脸立马就红了起来,不自在的咳了咳。
“你这小子!当然是问你靠近这时辰的有哪几班船啦,不说自己不会理解还赖别人!”胡叔探进手去给了那人一个爆栗,没好气的说道。
沈清一怔,自己忽然笑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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