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觐均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脸上一片可惜之色,“岩子让舅母上王府来提亲,祖母可是答应了的。”他说完马上看向了七皇子,“你最近和语儿怎么样了?”
七皇子正悠哉哉的喝着茶,心里却想着老三去码头到底是什么事情,乍一听朱觐均的话还有些迷茫,怎么也想不到这火能这么快的烧到自己身上来。
他刚要问一句,那边陆绍齐已经开了口,“你刚才不是还说没同意么?”
他这明显的想诈自己好吗?也太明显了些。
朱觐均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刚才是怕你冲动,现在看你恢复神态了,也不能继续瞒着,万一到时候林家过来提了亲,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我可不就间接的成了罪人?”
陆绍齐似信非信的望着他,又看了七皇子一眼,见他脸上无丝毫诈欺之色,心下不由有些忐忑,脸上也没了刚才的胜券在握,他直起了身子,右手有些用力的按在了椅把上。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图什么啊!咱们是兄弟,我也知道你刚才是为了我好,所以才口不择言,我也顿过来了,故而愧疚的很……”朱觐均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难办。
“那蓁蓁呢?”陆绍齐也不笨,一起兄弟这么久了,对方的为人是摸得一清二楚。
朱觐均遇到了这种事情,定会第一时间就告诉自己的,心里哪憋得了这么久?
可看他神色不像作假……
再看看。
“蓁蓁还能怎么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她怎么能离家出走?”朱觐均叹气道。
是啊,不然蓁蓁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呢!
陆绍齐想到这里心里再没有了猜疑,右手轻敲着椅把,忽然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
朱觐均挑了挑眉,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兴奋。
看来,妹妹的嫁妆要提上日程了。
他刚要跟着出去,忽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连忙转过身来望着叹气的七皇子,“老七,刚才对不住了啊,你也知道我,别往心里去!”
七皇子瞥了他一眼,端起汝窑的乳白瓷杯来品了口茶。
朱觐均嘿嘿笑了笑,摆了摆手快步追着陆绍齐的身影。
七皇子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瓷杯感叹着,“承靖的心眼儿是越来越多了,看来我还得防着点儿啊。”说着心情愉悦的哈哈笑了两声,掏出怀里的白玉簪嘴角满含微笑。
※※※※※
陆绍齐骑马飞快的到了宁王府门前,把缰绳随手甩给了看门的小厮就大步走了进去。
不管怎么样,不能再拖了。
要是承靖说的是真的,他如果现在不采取措施……
后果不堪设想。
他连轿子都没乘,飞快走着到了内院门前。
婆子连忙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个嬷嬷出来迎着他走了进去。
老王妃着一秋香色的斜襟比甲斜躺靠在弹墨大迎枕上,腿上搭着云丝的褡被,面容有些虚弱,头上围着条秋香色的抹额,正微笑着朝他招手。
“扬眉刚做了盘豌豆黄,你尝尝。”
陆绍齐微笑着点头,心下有些着急,想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只好安慰着老王妃,“您也别太着急了,蓁蓁定会找回来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老王妃又叹起气来,“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回来了之后没好好享受两天又学这学那的,多亏你们这些小伙伴儿,不然我这心里啊……”她从怀里掏出条绣秋菊的锦帕来,轻轻地按着眼角。
陆绍齐看着那上面的绣花,微垂了垂眼睑。
这技艺不精,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绣计不是她还能是谁。
“老祖宗,我……”他动了动双唇,望着老王妃慈祥的眸子缓缓展开了丝微笑,“您答应耀岩了吗?”
老王妃眨了眨眼,脸色似是红润了些,“答应了又如何?”
看来,蓁蓁这次出走也不全是坏事。
陆绍齐闻言嘴唇抿得更紧了些,难道真的答应了?
他一时间感觉心里有些堵,就像是一座山,“哐当”一声坐落在你面前。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姜还是老的辣(一)
扬嬷嬷无意的抬头看了眼窗外,嘴角的笑意却忍都忍不住。
还真让老祖宗给猜对了!
她刚要回过头来,却看到院子门口一个偷偷摸摸的人走了进来,来人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本应该是气度逼人的一番装扮,却因为他脚尖点地,食指遮唇的动作破坏了美感。
她细看了来人一眼,低头遮笑,仔细聆听着面前两位主子的谈话。
陆绍齐明显有些紧张和忐忑,可老王妃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依旧在自言自语着,“耀岩虽然有时候皮了些,但架不住他一心一意对蓁蓁好,两人自小相识交情又好,她外祖家又有不许纳妾的规矩,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姻缘。”
扬嬷嬷暗地里看了陆绍齐一眼,面前这位右手拇指和食指正不住的捻着圈,面容微笑,让人看着却是极勉强的。
老王妃在那边说着话,她在这边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人儿来,剑眉粗浓,眼睛清亮温和,鼻梁高挺,嘴唇有些缺乏润泽却依旧魅力十足,正稍稍弯起个弧度,扯着不是很白皙但健康呈现白玉般光泽的皮肤让人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月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头发用玉冠整齐的挽着,上插一根无任何纹饰的青玉簪,与腰间的墨玉相辅相成,实是大家子的气概。
扬嬷嬷不住的点头,对这未来的姑爷很是赞赏。
老王妃还在和和陆绍齐说着话,言语间多了一丝愁闷,“……蓁蓁又不和我说,我这忧心也无处下手。你说,岩哥儿是多么合适的人选。她偏偏就看不上,为这事儿,我真是没少和她唠叨……”
陆绍齐听着这话却觉得舒服到了心里,那座大山好像也被“愚公”给移开了,别提多么的敞亮。
但他还没等承认的呢,老王妃这边又开口了,“她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都还没有及笄,这种人生大事万万不可顺着她来的。就算她现在怨恨我。以后也定会晓得我的苦心。”
“我……”陆绍齐讪讪笑了笑。手心里全是冷汗。
老王妃却像是遇到了几十年没见的老知己。说起话来没个头儿,“你说,她怎么就想不明白,与其以后嫁个不认识的丈夫。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老祖宗,我……”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依旧在捻着圈,嘴唇一张一合的,“其实,我……”
“扬眉,想什么呢!还不给云鹤倒杯茶!”老王妃嗔了一旁站着的杨嬷嬷一眼,又转头慈祥的望向了陆绍齐,“今春儿刚下来的龙井,甘冽的很。”
陆绍齐点了点头。望着扬嬷嬷端过来的和田玉的茶盅微微有些失神,手不自觉的也就慢了半拍。
“怎么了?”老王妃担忧的望着他,腿上的褡被掀开了半半儿。
陆绍齐连忙接过了茶盅,有些仓皇的一口气喝了下去,连连点着头。“味道真不错,真不错……”
老王妃笑着又重新倚在了大迎枕上,扬嬷嬷弯腰把云丝的褡被重新给她盖了上去,又静静的站立到了一旁。
陆绍齐握着手里的茶盅,指尖正不住的摩挲着。
炕上的老王妃还在继续说着,但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说吧。
怎么着,也是要说的。
可是,自己平日里的信心和运筹帷幄去哪儿了呢?
难不成,它们也要度假?
事到临头,忽然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如果说自己和蓁蓁情投意合,那不就是私相授受?自己倒是没关系,可蓁蓁不就毁了清誉和大家闺秀的矜持。
要不,就说自己单恋吧。
可老祖宗会同意吗?毕竟,他们家可没有不纳妾的规矩,虽然说他以后也不会纳妾。
要不,先回去让德昌立上这一规矩?
婆婆妈妈,犹犹豫豫,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婆娘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应该说皇帝急着太监更急,此时正躲在门外的朱觐均就直急的骂娘。
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就是承认吗?怎么这么没勇气!他还真得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将妹妹嫁给他了!
他此时却是忘了,自己那没勇气的时候。
还是应该说,他到现在都还没鼓起这个勇气来。
老王妃轻按了一下眼角,嘴角欣慰的笑着,“耀岩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把蓁蓁托付给他我也不怕下去见培儿和妹儿了……”
“我要向您提亲!”
“陆云鹤你能不能……”
陆绍齐正认真的望着老王妃,朱觐均的一条腿刚刚迈进了门槛,话音还留着个余头,白玉玲珑的腰佩和门口的珠帘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老王妃和陆绍齐四目相对,手里的和田玉茶盅正举在半空中,扬嬷嬷正弯着腰给老王妃整理大迎枕。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老王妃将手里的和田玉茶盅放到了扬嬷嬷手里,正起了身子。
*****
尚太太正抱着怀里的远儿望着关门回来的尚文,嘴角闪过一丝狡黠,“是不是?”
“是什么呀是!”尚文没好气的坐到了长桌旁,把玩着上面的杂记。
“你没看到?”尚太太不信的蹙起了秀眉,轻轻摇晃着怀里的远儿,又抬头望了尚文一眼。
尚文终究没忍心责斥娇妻,叹口气拿着杂记坐到了尚太太面前,眉头紧皱使得额头的法令纹更加深了些,他看了眼妻子怀里的儿子才轻声说道:“人家沈公子明明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是个男儿,你非说人家是女儿身!耳朵怎么了,虽说小巧圆润了些,可你忘了咱家的小虎子?那不也是个秀气的。脖颈,不就是没有喉结么,小小年纪或许是还没有体现出来呢,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
尚太太瞥了瞥唇,小声嘟囔着,“什么叫我疑神疑鬼,小虎子才几岁啊,而且我又不是让你看耳垂……那耳洞你没看见吗,哪个男子有耳洞的……还有喉结,又有哪个男子十*岁了还没有喉结的……”
尚文自知犟不过自家妻子,也就不费那功夫和她犟嘴,转而说起她的无礼,“怎么就今天失了态了?个木头桌子值得你这么重视吗?”
“一般人家哪里认识榆木?又怎么能看一眼就认出来?老爷是忘了,”尚太太说着将远儿放到了床上,仔细把旁边的小锦被给他盖了上去,听得无要醒的迹象后,才身子缓慢袅娜的坐到了尚文对面,“上次那个柳芷晴,不就是三皇子要安排在您身边的?您虽然无甚官职,可尚家百年经商,钱财人脉哪样儿不是他需要的,您现在又是庶吉士……”
尚文将书中的杂记放在了桌子上,看了眼窗外没再说话。
尚太太见此才松了口气,语气间更温柔了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位卑权小,不想冒着性命去立那个功业,妾身和远儿只有您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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