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怎么连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抢?”若初揶揄的望着他,又弯腰逗弄着小远儿。
沈清歪头斜瞧了她一眼,像极了大街上的三教九流,“你懂毛。”
“什么猫?”尚太太疑惑的望着她。眼里满是好奇。
若初哈哈大笑起来,直惹得远儿往她那边看。
沈清轻咳了一声,抬头问道:“尚兄何时回来?”
尚文跟着筒子少年下船采买去了。而这么些天下来,若初早就失去了下船的热情。在这无聊之余,只好天天来兑间烦尚氏夫妇,两家也渐渐熟络起来。
尚文生性豁达,多日相处以来发现他不像个书生倒像个江湖人士。几人之间也没有了那许多拘谨,只是尚太太有时会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眼下一片复杂。
沈清不知为何,也不会过多去想。
一个人左脚的袜子不臭。右脚的袜子难道会臭吗?
她们也渐渐的对尚太太放下了猜忌,只是保留着一份小心。
真相不出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朋友有时也是如此,刚何况在十几天前几人还是过路不识的陌生人。
尚太太见她不回答也没太多的追问。笑着答应道:“不过是下去买些米粉,估摸着也应该快了。”
沈清点头,回头不经意间又发现尚太太有些复杂的望着她,见她望过来尚太太又低下头去逗弄着怀里的远儿,好似刚才她出现了幻觉般。
她转头看了若初一眼。若初也正朝这边望过来,沈清眨了眨眼,她又转过了头去逗弄远儿。
尚太太一直关注着这边,自然没有忽略两人的这番互动。
她望着若初逗弄着远儿咯咯直笑,望向沈清朱唇轻启刚要说什么。木门一响尚文闪身走了进来。
“看着今儿天不好,外面又下雨了呢!”他拍了拍衣襟,径直走过来倒了杯热茶仰头灌了下去,擦擦嘴笑望向旁边的若初,“小胖小哥,你莫不是神算子?今日没出去真是英明!”
沈清向尚氏夫妇介绍若初时说的是“小厮小胖”,惹得若初好几天都委屈着一张脸。
若初每次听到这称呼都有种心抽抽的感觉,此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只道那尚文叫小哥就叫小哥,闲没事儿加上“名字”作甚!
看在其他人眼里她的表情就有些精彩,像笑又不是笑像哭又不是哭的。
沈清强忍住了笑,为自己那时的脑抽喝彩。
“怎么了?”尚文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丝毫不知道自己已被若初在心里连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女人一向是敏感的,像尚太太这样的女人自然不例外,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嫌。
虽然尚文这样叫了不过两三次,但若初每次的反应都如此“独特”,让她不想多想都不行。
要不就是这名字是假的,要不就是……看上了自家丈夫。
不然为什么对孩子这么好,又编小竹筐,又送小木剑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清连忙恢复了正经表情,又和尚文闲话了几句,这才悠悠然的准备回艮间。
她刚走出门口,正和尚文作别呢,尚太太却忽然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她笑语殷殷的望着沈清,“沈公子请留步。”在尚文疑惑的眼神中又将孩子放到了他怀里,转身朝沈清施了个礼,“不知能否请公子一叙?”
这算个什么事。
沈清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答应,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男女同处一室,尚太太虽是已婚妇女,可人丈夫正面前站着呢;不答应,又有些说不过去。
她只好望向了尚文。
尚文也正皱眉望着尚太太,怀里的远儿‘啊啊’的要去找他娘抱抱。
抱孙不抱子,在尚文这里是被扔出去了的。
尚太太还在微笑着望着沈清,美丽的杏眼正稍稍弯起。
尚文见妻子根本就没有望过来的意思,眼光一闪眉头稍稍舒展开来,笑着请若初进屋,“那小胖小哥就暂时在这里稍待片刻吧。”
沈清有些意外,若初直接就是惊讶。
但人家已经这么说了,沈清这时候拒绝就更不合适了,只好伸手请尚太太入了斜斜对门的艮间。
尚太太笑着点头后率先进了房间,抬头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
住了这十多天,房间里已经有了些沈清的味道。比如窗边新增的两个粗瓷花觚,外染已经有些旧了的暗红色花纹,里面却插着上次停船靠岸时从岸边摘来的小野花,那时还是花苞,此时却有些开过了。
床的对面挂着一幅随意的山水画,触笔轻盈,动作洒脱,转笔流转间却又多了丝细腻,使得整幅画虽然简单却又给人以不一样的美感。
桌上的青花换成了白瓷,小壶只有男子拳头大,旁边摆着两个小盅,紧挨着小盅的却是一只透明琉璃的花瓶,里面寥寥插着几根青竹杆子。
水曲柳的床上被枕整齐,在床中间却有块粗糙的墨玉随意的躺着,像是主人拿着把玩过,随后不在意的扔在了那里。
沈清绅士的请尚太太就坐,尚太太却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转头望向了她,“只寥寥几句,不必入座了。”
沈清见此也没有客气,转身关上门后问询的望向了尚太太。
“公子是女儿身吧。”尚太太复杂的目光又流了出来。
沈清依旧笑语盈盈的望着她,没有答话。
“是吧,沈姑娘。”尚太太依旧问着,目光却由复杂转为了自信。
沈清只望着她瞧,待把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了后,才出声问道:“嫂嫂怎么如此说?”
尚太太一笑,笑容慢慢沉寂了下来,“我们不过是个庶吉士,还望沈姑娘手下留情。尚家也不过是小富之家,请沈姑娘转告上面那位,如尚家这般的遍地如牛毛,比尚家好得多的更是如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老爷是个直爽的,但得知真相后往往会有更大的怒气,如此姑娘更不好对上面交代,还不如就此收手,妾身定当什么也不知晓。姑娘又是花样年华,连丫鬟都生的比一般的小家碧玉还有小姐气质,又何必执着于……”她说着停下了话音,笑着望向了沈清。
沈清皱眉望着她,话语出口有些嘲讽,“在下不知尚太太口中所言‘上面’是哪里,更不明白尚太太的意思!不过……如此莽撞,可能堪言贤内助?”
尚太太有些恼羞成怒,眉眼也变得凌厉起来,“既然姑娘如此不知好歹,就别怪妾身擅自主张!”
“哦?”沈清闻言挑起了眉头,“尚太太要如何‘擅自主张’?”
“哼!”尚太太冷笑的看了她一眼,用力打开门走了出去。
尚文正和若初逗弄远儿,尚太太进门见着这一幕更觉得是刺了眼睛,双手不由自主的就向若初头发上抓去。
情况来的有些突然,若初和尚文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不留神,万千青丝如瀑布般直垂而下。
尚文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一幕,若初这几年来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状况,更是一下子怔住了。
尚太太冷笑着望着面前面容清雅的若初,口中的话语像是刀子般直直的朝若初射了过去,“小胖姑娘,您可以走了吧?难不成要和我丈夫床上见?”
若初还有些怔愣的样子,发丝垂在脸的两侧有些狼狈。
沈清赶过来后连忙将若初拉了起来,满脸愤怒的望着一旁惊愕的尚文,“尚兄,真没想到贵夫人是这样的人!”
看也没看尚太太一眼,拉着若初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正和若初玩的欢的远儿还在咿咿呀呀的大叫着,被生气中的尚太太大吼了一声,又哇哇大哭起来。
紧接着,又是尚文的责骂声和哄远儿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卑鄙
若初被沈清拉回艮间后还是一副怔愣的样子,看到桌上的青竹杆子才反应了过来。
嘴下有些喃喃的道:“怎,怎么了……”
沈清脸上无甚表情的坐到了桌子面前,执起上面的白瓷小壶往杯子里倒着茶水。
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又有些沉默的将披散开来的发丝扎了起来。
沈清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她则倚靠在长桌旁,紧锁着眉头就没松开。
“咚咚”两声门响。
若初看了沈清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开门。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沈公子,小胖小哥?”是筒子的声音。
若初连忙走过去开开了门,筒子正挽着袖子一脸兴奋,“小哥上次不是问鲫鱼么?这次还真给捕着条鲫鱼,小哥要不?”
若初勉强的笑了笑,“那就请筒子哥帮忙做一下吧。”
“哎!”筒子欢快的应了声,脸上的疤痕更刺眼了些。
若初目光有些发愣,筒子已经转身往回走去,徒留若初一人站在门口。
外面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引着船舱内也有些湿气,一阵小风穿堂而过,冻得若初打了个寒噤。
“进来吧。”沈清轻声道,话音随着呼啸的小风消失殆尽。
若初转身掩上了门,又紧锁眉头坐到了沈清对面,双手在膝盖上缠绕着,眼睫毛不停的颤动。
“想问什么?”
她轻咬了一下唇,眼中似有波光闪动,“我们,不是很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说翻脸就翻脸,根本没有丝毫的顾忌。
沈清放下了手中的瓷杯,起身站到了窗前。
小雨打在已经有些旧了的窗棂上。雨水又顺着滑到了下面。
“左脚的袜子是不臭的,右脚的袜子却不一定会不臭。有可能,那人是瘸子呢?”沈清喃喃说道。目光有些迷离。
尚文的性格,能力都是不错的。她原来想或许可以助哥哥一臂之力……
却原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有些妻子,会给丈夫带来前程,有些妻子,却只会拖丈夫的后腿。
实在没想到,尚太太会如此的沉不住气。会如此的……莽撞。
是不是,太自信了一些?
她嘴里的“上面的人”,又是谁呢?尚文背后又有什么后台,值得那个“上面的人”如此紧追不舍?
若初心里想的却是人性的莫测。明明前一秒还是那么交好的两家,为何后一秒就……如此这般?
她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奴婢,对远儿像是亲生子侄,又是小竹筐,又是小木剑……她。都不记得了吗?”若初压抑已久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不住的抽噎着,“明明,明明那个时候,她对我也那么好……直说。直说,我像是她娘家的弟弟……还要,还要让远儿认我做,做叔伯……”
如今看来,却是多么的可笑。
这些曾温暖人心的话语,却句句暗藏玄机。
尚太太一直都是疑心她们的吧,尚文那么豪爽干脆的人,却有个如此这般的太太。
她不说那些话,若初也不会如此伤心吧?
毕竟,是真心相待了的人啊。
她们自那天后就再没见到过,过了两三天甚至连那边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若初毕竟是对远儿付出了真心的,自然心有不舍,见如此奇怪便问起来送吃食的筒子。
“尚先生家吗?在徐州就下船了呀!”筒子一脸理所当然的望着面前的若初,又疑惑的问着她,“您们不是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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