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则是静默地跪在一边,不说话也不求饶,眼中平静,似乎完全不在乎皇帝下面的话。巫蛊之祸,本就为皇室最不能容,别说现在有了“证据”,就是没有证据,仅仅是怀疑,皇帝也是宁可杀错一千,不会放过一人。在看到那四个偶人的时候,萧皇后就知道淑妃知道了她的意图,可是淑妃忍了下来,反而不故性命安危地反算计了她回去。居然敢拿自已的性命来算计,确实够狠。
“母后,此事,你有何看法?”宇文熙没有理会还跪在地上的萧皇后,而是看向了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太后。
太后安静地坐在高位上,听到儿子的问话,先是看了宇文熙一眼,随即又看向狼狈不已的萧充容,眸中闪烁不已。
此时,萧充容原来绝望的面容现出一丝希翼,连忙爬过去,扯着太后的袖袍说道:“姑母,你要救救我。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更没有用巫蛊来咒杀二皇子和四皇子。姑母,你一定要相信我……至少,至少,看在三皇子的份上,您要救救我啊。不然三皇子刚满周岁,没了亲娘,他该怎么办啊?姑母……”
萧充容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喊道,额头很快就流出鲜血,混合着眼泪流下,染脏了原本的清秀面容,看得人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没有敢发出一丁点异响。沈茉云更是紧紧地抓着扶手,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终于,太后叹了一口气,打破了一室的诡异。
退居
太后在后宫中沉浮几十载,对于帝王的禁忌是一清二楚,如果今天发生的是其他诬陷事件,或许还有转弯余地,可是一旦跟巫蛊扯上一星半点儿,别说是皇后妃嫔,就是皇太后,也绝对讨不了好。
因此,自打太后进来邵明宫后,一直都是保持沉默,皇后跪下请罪,皇帝亲口询问于她,她都没有说话,直到萧充容对她拼命磕头求情时,她才出声打破屋里的安静,道:“王恒,你适才说,用来镇靥二皇子和四皇子的那两个偶人,是用红木所制?哀家记得,这种木材,极其名贵,除了萧充容那儿,其他宫中可有使用?”
王恒拱手道:“回太后话,臣已和尚宫局的人一一清查过,凡是赏给各宫的木材,俱一一对数,只有翠微宫,缺了几角红木。另,这四个偶人,上面写的咒语符文亦是有所不同,此项非臣之所专,皇上和太后若想了解更深,可召太常寺的人过来垂询。”
言下之意,这四个偶人是分别出自两个人的手笔,至于用途和目的。。。。。。不用再细问,随便想想都想得出来。
太后一扫那四个又被整齐归放在托盘上的偶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萧充容是保不住了。幸好三皇子还小,人偶上面的生辰八字并不是皇帝的,三皇子还能保得住。于是太后道:“这事儿关联太大,就由皇帝决断吧,哀家不好擅议。不过,既然皇后的邵明宫也出了这档子事,是不是应该也让太子过来一趟。毕竟太子是东宫储君,这些事儿,不该瞒着太子,终该让他通晓一二,皇帝认为呢?”
“姑母?!”萧充容停下疯狂的动作,忽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的太后,那依稀跟她有两三分相似的眉眼,还是一副淡然无波的神色,萧充容忽然感到很冷,一股透心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窜起,慢慢地流遍全身,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恐,全身剧烈的抖动起来,只是仍不死心地唤道:“姑母,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姑母。。。。。。”
王恒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地板砖,好像上面突然开了一丛鲜花,吸引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看得十分全神贯注。
宇文熙则是挑了挑眉,跟太后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萧皇后,缓慢的点了点头,,道:“太子近日学业繁重,此事又关系重大,为免太子分心,就不用传他过来了。待会,朕会亲自说晓于太子。”
太后道:“皇帝所言甚是,就依你之言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的地位并没有被动摇。张德妃的表情最明显,眼中的失望几乎是满溢而出,贵妃则是有些不愤,似乎很是气恼,其他妃嫔亦是神色各异。沈茉云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异常,选择了继续低着头颅,插在发间的步摇轻轻颤动,流苏摇晃,遮住了她的眼神。
只要太子还是太子,皇后,就仍然是皇后。
萧皇后静静地跪在地上,低垂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欣喜和放心。
宇文熙扫了一遍屋里的所有人,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了软瘫在地上、脸色灰败的萧充容,想起那两个偶人,心底蓦地涌出杀意。他冷冷的盯着萧充容,道:“充容萧氏,丧德失行,败坏伦常,竟使以巫蛊之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罪不可恕。今废其充容之位,贬为庶人,然怜其入宫多年功苦劳高,赐白绫一条,全其体面。拉下去。”
“是。”好几个太监上前,将正在哭闹不休的萧充容,哦,不,应该是庶人萧氏拖了下去。 “不,不,皇上,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没有咒杀二皇子。。。。。。唔!唔!”萧充容疯狂地摇头叫喊,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硬拖了下去。挣扎之中,萧充容衣饰发髻凌乱不堪,狼狈无比,一双保养得宜漂亮的双手又抓又挠,十指血流不止,散落了一地,却也无人会再在意这一点。
沈茉云看着这一幕,心底有些发寒,手不由得有些颤抖。这就是皇权,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没有道理,没有公平,这个时代的规则就是如此。
“至于三皇子。。。。。。”宇文熙皱了皱眉,视线转了一圈,正想开口,却被太后打断了。
“三皇子就送来寿康宫,哀家这把老骨头,照顾一个小娃娃还不成问题。”太后说道。
宇文熙有些不愿意,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同意了,“朕一会儿就下旨,将三皇子抱去寿康宫,由母后招抚。”
太后“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继续沉默。
解决了萧充容,宇文熙才又看向萧皇后,神情冷静的近乎残酷,道:“皇后行事颇觉,妄以妇人媚道挟之,惑于巫咒,上不能承天命,其上宝玺,今后退居昭明宫。”想了想,又道:“着太子情面,皇后一切供奉如法,无异上宫。”
“母后,你觉得这样可好?”皇帝说完了,这才去问太后的意思。
太后神色不动的点了点头,道:“皇帝是一国之君,你做主就是了。”
萧皇后低头听罢皇帝和太后的话,才行礼道:“谢皇上恩典。”却是满心苦涩,自觉说不出的苦衷,此时她才后悔当日不应该让秋雪将偶人放进长乐宫,她应该更婉转一点,将偶人放在二皇子或者四皇子那儿,再诬陷淑妃,岂不是更好?
这是一步错,步步错。萧皇后只希望这场风波,不会影响到儿子的地位。今天她只是被软禁在邵明宫,被迫让出宝印,却还留着皇后的名分,只不过是看在她亲生儿子是东宫太子的份上。如果她的儿子不是太子,萧皇后相信,等待她的,至少会是一道贬她为庶人的旨意,就跟萧充容一样,就此冷落宫门,生死无人知晓。
宇文熙又看了一眼萧皇后,似乎有些不忍,便道:“皇后起来吧。〃
这才有一名宫女上前搀扶起萧皇后,并助她坐下。这番体贴,并没有让萧皇后的脸色好看一点,反而显得有几分讽刺。这头捅人家一刀,转过头帮人家擦了擦流出来的血迹。就想着别人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沈茉云清楚的看到,萧皇后的眼中,已经是一片灰败,哪怕她的神情装的再端重,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死气。沈茉云慢慢的移开视线,她赌赢了,可是却没有什么喜悦开心的感觉。处置了皇后和萧充容,好像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沈茉云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几天,会是血雨腥风的黑暗。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这时,宇文熙开口说道:〃皇后退居邵明宫,就由贵妃代掌皇后印玺,着德妃、淑妃、贤妃三人同协理。遇大事无法决定之,可禀太后或朕。”
“是,谨遵皇帝旨意。”四人起身,齐齐行礼道。
此后,皇帝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让众妃嫔退下。
退出昭明宫后,沈茉云坐上步辇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昭明宫。原本庄严大气的宫殿,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显示出了几分颓败感。轻风吹过,卷起几片叶子,飘飘然的掠过她的眼前,然后飘然远去,带走一丝惆怅。
回到长乐宫,原来翻箱倒柜的内殿外院,已经重新整理好了,沈茉云被红汐等人迎了进来,几乎人人脸上都是惶恐不安,唯有看到她,才透出几分安心。
到了晚上,沈茉云亲手抱着女儿,哄女儿睡觉,就连奶娘也被她挥退到了外间。看着女儿稚嫩甜美的睡脸,她突然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很值得。
萧皇后,萧充容,经此一事,皇后在后宫的权力锐减,如果不是还有一个东宫太子,那纸废后的旨意,弄不好没多久就能下来了,真是可惜。不过能弄掉萧皇后手上的宫权,也不枉她苦心设下这个局,狠心拉下这么多人来陪葬。
至于太子。。。。。。
沈茉云摸了摸女儿稚嫩的睡脸,心想所谓“无嫡立长”,德妃应该是忍不住了吧。。。。。。
景福宫,小佛堂
高贤妃一身素衣,表情哀戚地拈起三炷香,点燃后就这么拿着在手里,喃喃说道:“孩子,娘终于为你报仇了。萧氏那个贱人,她也有今天,只是一条白绫,太便宜他了。娘真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只可惜,那个贱种还活着,都是娘没用,不敢在荷包里放太重的剂量,每次只能放一点,让那个贱人天天闻着。可惜功亏一篑,还是没能弄掉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高贤妃满是恨意的说着,眼中一片疯狂,当年萧充容初入宫时,她已有身孕,皇后和萧充容忌她得宠,便让萧充容假借珍珠项链散落地面一地时,装作不小心滑倒,然后撞到了她,害得她腹中的孩子,未满四月就流产。偏偏萧皇后还偏帮着萧氏,说服了皇上,只罚了萧氏禁足数月。
哈,她的孩子死掉了,罪魁祸首竟然只是数月的禁足?!真是讽刺!如果说以前她还对皇上有几分幻想,那么从那天起,她对皇帝彻底死了心。
萧家的支持和一个早已流掉的孩子,孰轻孰重,答案不言而喻。
再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也只有遇到昏君,才能倾国倾城。
对于金銮殿上的那个男人而言,权势,永远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天气晴好,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硕大的白云,朱檐雕栏下,却是上演着一幕幕血流成河的场景。侍卫们毫不手软地将一个又一个宫女太监抓起来,宫中一片杂乱,哭喊声,啜泣声,痛苦有之,哀嚎有之,甚至有宫女惊惧之下想要往外跑逃命。结果没跑几步,就被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从背后一心穿过,结束了她的二八年华。鲜血流淌了一地。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五天。待终于平静下来后,秦允悄悄地对沈茉云道:“奴婢听说,此次巫咒之事,差不多有两百多人被牵扯进来。这伺候过翠微宫的宫女太监,皇上下令一个不留,就是昭明宫,也差不多去空了。”
沈茉云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眸中一片波澜不兴,只是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秦允行礼退下。
沈茉云靠向身后软榻,微微一叹,两百多人啊。。。。。。
娇宠
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