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大两岁,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但他摆出兄长的架子训弟弟的样子,倒做得有模有样,令人不敢轻视。
多铎当着下人的面挨训也不介意,嘻皮笑脸应道:“是,弟弟我知道了。不过哥,这奴婢方才也真的是在装傻嘛!”
无悔暗自瞪眼,心想这小鬼真难缠。
“装傻也是一套难得的本领,你就学也学不会。”多尔衮平淡得说,他转向无悔,目光中透出探究的光芒。
无悔装着无所谓地迎着多尔衮的目光,心中却惊叹怎么自己的心思竟被两个孩子看透?而多尔衮小小年纪,竟能做到不动声色,如此城府怎会只是个孩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才,一个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双料天才,恐怕这也注定了他将来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大清摄政王。
“给豪格大阿哥请安!”从侍卫齐齐跪下。无悔一惊,蓦然转头,一身戎装的豪格正在不远处微眯着眼打量着她。
豪格离开四贝勒府已两个多月,此时的他看起来竟似又长高了些,配上威武的戎装,更显得身姿挺拔矫健。他面庞晒得略黑了些,头盔拿在手中,马靴上沾着灰尘,显得风尘仆仆。
豪格大步走到多尔衮、多铎面前,左腿前屈,右腿后蹲,身略向前倾,做了个干净利索的打千儿礼,道:“给两位小叔叔请安。”
“哼!”多铎翻了个白眼,不满得道:“叔叔便是叔叔,还称什么‘小叔叔’!”
“多铎!”多尔衮及时止住多铎的话,他还略显稚气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笑对豪格道:“豪格,才从兵营回来吗?许久不见你了。”
“嗯。我刚进府,听说这里很热闹,就直接过来了。”豪格十三岁,虽然辈份低,却比多尔衮大三岁,所以他说话的口气并没有多少对长辈应有的恭敬。
“在兵营里很辛苦吧?看你又晒黑了不少。”多尔衮继续不动声色得客套着。无悔在一旁看着这个男孩子,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孩子他还能被称作“孩子”吗?他的城府还有隐忍的工夫真让人害怕。——“害怕”?难道自己竟然会怕他?怕一个十岁的孩子!这,这怎么可能?是这个男孩身上的气势太强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
无悔胡思乱想时,豪格与多尔衮已客套完毕,都在注视着她。
“无悔,听府里的侍卫禀报,你已经可以很稳得骑在马上,甚至学会了拉弓射箭?”豪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啧啧道:“看来你没有我想的那么笨嘛!”语毕,脸上
又扯出他招牌般邪气不羁的笑脸。
“回大阿哥,奴婢只能骑在马上慢行,还不太敢放马飞奔,至于射箭么,只不过会拉开弓把箭射出去而已,准头力度可就差得太远了。刚才十五爷已经给奴婢做了示范,奴婢已知道自己很差劲了。”无悔回道。
“哦?”豪格剑眉微扬,寒星般的眸子看向多铎道:“早听说十五叔年纪虽小,身手却已练得不错,大汗已几次亲口称赞。十五叔,刚才我没看到,现在请您再来显显身手,如何?”
多铎刚迈前一步想回答,多尔衮早抢先一步拦在他前面道:“我们本来是来找八哥的,不巧今儿个他不在府里,天色不早了,我们出宫时,额娘还嘱咐要早些回宫。今日便罢了,改日吧!”说完,他瞪了无悔一眼,拉着不情愿的多铎转向便走了。
☆、六 评价
无悔被多尔衮瞪了一眼,身上汗毛立竖,她想:瞪我做什么?难道是怪我刚才多话了?这些“古人”的心思真得是七弯八绕,很难猜。
“想什么呢?怎么,舍不得他们走?”豪格嘲笑得看无悔,两个多月不见,豪格只觉得无悔似乎更美了几分,双眸似一泓秋水,深幽却澄澈,仅是看着这双眼眸,便觉如饮清泉,如沐春风。虽只是穿着侍女的衣服,却仍是绰约多姿,婷婷玉立。
“回大阿哥,奴婢什么都没想。”无悔回道,不知为何,两月不见豪格,无悔忽然有种“故交重逢”的喜悦萦绕心头,言谈间也颇为放松。
“小爷我惦记你这段日子学骑马的事,一回府就跑到这里了,你瞧这一身的灰尘。”说完,豪格抬起两只手臂,“啪啪”几下,两只衣袖相互拍打,马上有尘土扬出。
“咳咳”无悔一捂鼻子,退后一步道:“这是什么怪味儿呀?马骚、人汗、土腥,几种味儿混在一处,真呛人!”
“哈哈……”看到无悔秀眉微颦,含着水气的眼睛瞪着自己,豪格只觉得一身的疲惫都荡然无存,心中只有轻松和愉悦。
“禀大阿哥,大福晋和侧福晋听说您回府了,正等着您去请安呢!”豪格旁边的小奴才悄声提醒。
“嗯,知道了,这就去。”豪格只管看着无悔道:“赶明儿有空了就领你去打猎。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马术究竟如何,总要说得过去才行,不然带出去丢爷的面子。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留下无悔气得直翻白眼,真是个不讲理的小霸王,谁说要你领出去打猎了?还怕丢你面子,可恶!无悔心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丢人也是丢我自己的。
夕阳西下时,多尔衮和多铎才回了宫,两人慢悠悠向大妃阿巴亥居住的宫殿走。
“哥,今日那个奴婢真有趣,长得也真好看。她的眼睛像太子河的水一样清澈,脸蛋儿又白又嫩,那脸色看起来比我那枚羊脂玉观音玉佩还润泽。她笑起来也好看,就像,就像……”多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
“娇若春花丽若朝霞。”多尔衮淡淡接口道,他边走路边望着远处,眼光闪烁。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咦?哥,看来你也注意到她漂亮了!呵呵,哥你不是讲过,除了咱们额娘,你从没觉得其他女子好看吗?”
“我又不是瞎子,为什么看不到。以前那样说,是因宫里宫外寻常的庸脂俗粉岂能与额娘比?况且女人不能只有脸蛋儿,也要有些脑子才好,‘兰心蕙质’才是难得的。”
“这么说,这无悔是可以与额娘相比的了?不过……”多铎左右看看,带着几分淘气悄声在多尔衮耳边说:“这话你可千
万别告诉额娘,我怎么总觉得,她比额娘还要美三分。”
“得了,得了,你这话要是被额娘听到了,又要拧你耳朵了。”多尔衮无耐得看着这个直肠子弟弟。
“不过有件事可奇怪了,这妮子这么美,八哥府里的福晋们怎么会容得下她?”多铎从小生在复杂的宫中,早看多了父汗的女人们勾心斗角了。他年龄虽小,却异常聪慧,不然努尔哈赤也不会那么宠爱他。
多尔衮对弟弟的细心很赞许,冲他笑了笑道:“你也想到这点了,其实原因很简单,一,八嫂向来是以贤德自居的,她是不会轻易动作的。二嘛,自然是有人明里暗里护着那无悔了。”
“是豪格吧,我早看出来了。”多铎自得的说道。
“他?恐怕还差点,你再想想。”多尔衮对这个弟弟是极有耐心的。
多铎只想了片刻便道:“哦,你瞧我,这不是明显的么,八哥府里真正当家作主的除了八哥还能有谁。只是是他看重的人,谁敢动?不过,也许,八哥只是想给豪格找个好女人做身边人吧,必竟豪格年纪也不小了。”
“八哥看重的人,便没人敢动吗?也许吧?走着看吧。”多尔衮若有所思,他此时脸上的神色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男孩。
多尔衮是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表面上,多尔衮似乎并没有得到像弟弟所得到的那么多的宠爱。但与努尔哈赤其他儿子相比,他还是深受父汗喜欢的。阿巴亥生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儿子,而此时,年仅十岁的他,已经与弟弟多铎被合立为一个和硕额真,同掌一旗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资格与四大贝勒同立朝堂,共议国事。仅从这点便可看出,努尔哈赤有多宠爱大妃所生的这三兄弟了。
☆、七 打猎
秋风瑟瑟,草木渐渐凋零。残秋时节,辽阳城外的树林,金色的落叶厚厚得铺在地上。林处一片极大的草滩,一条从太子河分流出来的无名小河从草滩间蜿蜒流过。这里有林有草有水,正是小动物常常出没的地方。
“无悔,这里风景不错吧?”豪格身着旗人标准的骑装,腰背笔挺得端坐马上,背着弓,腰悬宝剑,手持马鞭,举手投足间英气勃勃。他抬起马鞭凌空虚画一个半圆,道:“这一带最合适打猎了,我也很久没来了,今日要玩个痛快。”
无悔也坐在马上,几乎与他并排,她看着豪格,觉得眼前的人,虽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却散发出锐气逼人的勇将之风。他眼望前方,看着那些偶尔跑进视线的猎物,目光中透出势在必得的信心。当他抬起弓准备射杀猎物时,脸上的神色有兴奋,有坚定。在他将箭射出的一刹那,无悔可以清楚得从他眼中看到残忍的杀气。而这一切表现,都可以证明豪格将是未来大金首屈一指的大将。
豪格带着他的侍卫纵马驱逐猎物,无悔骑马在后面慢慢跟着,虽不会射杀猎物,但还是要在豪格射到猎物,举起来向她示意时,适时得给予捧场的掌声。
“好!”侍卫们哄然叫好,无悔凝目一望,原来一只小兔在远处飞奔,眼看就要逃离人们的视线时,豪格从容不迫,张弓便是一箭,小兔应声而倒,这一箭射得当真漂亮,侍卫们都比豪格年纪大,但此时他们的脸上皆显出赞赏的神色,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小主子是真心的欣赏敬佩。
豪格背好弓,纵马驰到兔子倒地处,也不勒马,在奔驰中,迅速弯下腰,眼疾手快得一把抄起兔子。无悔看到豪格回转马头,背向阳光,面朝自己,将兔子高高举起,英俊而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得意。阳光披戴在他身上,为他镶上一圈耀眼的光。这一刻,无悔心中忽然被莫名的触动,一瞬间,她竟怔忡着,忘记了为豪格喝彩。
无悔想,如果没记错,据历史记载,豪格的结局是很悲惨的。尽管他被钦佩他的后人尊称为“马背贵族”,自小随父辈血战沙场,为大清入关、定鼎中原立下赫赫战功;尽管他勇猛无比,骁勇善战;尽管他是皇太极的长子,身份贵重。但最终,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他竟痛失帝位,后又被多尔衮陷构入狱,一代豪杰的功臣勇将竟被气死在狱中。无悔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冒,老天!这太残忍了!难道真的只有这样了吗?铁板钉钉的历史,真的就是豪格最后的结局了?无悔深知自己与历史和时代相比,是多么渺小,又是多么无力。认识豪格以来,她觉得虽然豪格身上有大多数贵族子弟的缺点:骄横、自大、以自
我为中心等等,但他也有很多优点,比如:豪爽,勇敢,自信,坚定……,豪格聪颖机敏,却没有复杂的心思城府,是个坦荡的男子汉。和这种人交朋友应该是最幸福的,因为他让人觉得中踏实,可以信赖。
可无悔不敢想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虽生在了“时势造英雄”的时代,最终却没有得到他应得的殊荣,而是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输给了政敌多尔衮,下场悲惨。“他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天生的将帅之才,这样的人却因政治阴谋而死,可悲可笑!这一切,难道终有一天会来到吗?我会做为一个旁观者见证这场悲剧吗?”无悔喃喃自语。
“喂!想什么呢?真不像话,这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