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楚日勒的马跟了她很长时间,一人一畜非常有默契。然而,才追胤祯一会儿,马儿就长鸣一声,像发疯般不受控制,将萨楚日勒往外甩。萨楚日勒无法驾驭马儿,惊慌之余紧紧抱住马脖子,大呼救命。三人听到马儿嘶鸣已发现不妥,面色剧变,迅速赶往她那边。
萨楚日勒一个不稳,被马甩落半空,眼看要跌下来,施救已来不及,离其最近的胤祯立时从自己马上借力跃下,抱住萨楚日勒滚了两圈,用身体做她的软垫。胤祥骑上萨楚日勒的马,紧拉住缰绳,马儿仍旧躁动,眼看前蹄要踩到萨楚日勒和胤祯,胤祯想带着萨楚日勒再向旁边翻滚,却使不上力。离他们最远的胤禛此时方至,眼见情况不妙,飞身到马前,用鞭子抽马前腿,马受痛前蹄扬得更高,若是这下踩到他们,必比方才严重得多,胤禛趁马抬腿的空,将二人拽走。胤祥那边虽然更难驾驭,但看他们没有危险,他终于安心驯马。
枯树跟底下,胤禛担心地为他们检查:“有没有受伤?”
萨楚日勒受到惊吓,喘着粗气,仍未忘记胤祯,道:“我没事,你快看看胤祯。”
“我也没事,好在衣服厚实。”胤祯笑笑。
留在远处的侍卫这才闻声赶来,见此情景惟有胆战心惊地请罪。
胤禛暂时没心思理会他们,沉声驳过胤祯的话:“若没伤着,你方才定能带着苏勒躲过马蹄。”
胤祯面对他似有似无的关心,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是被压到抽筋儿了,没法动换。”
萨楚日勒虽然心有余悸,可看他发窘的样子,还是不由笑出来,一时间倒是减轻了刚刚的恐惧。
胤祥终于将马制服,拴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拿着水袋走来:“喝口水压压惊吧。”听到他们都没受伤,他松了口气。
萨楚日勒问道:“马儿怎么回事儿?自从跟了我还没这样过呢。”
“像是受惊,这样吧,先不要惊动宫里,回我府上让大夫看看。”胤禛道。
萨楚日勒讶然:“不是意外?”
胤祯冷哼,眸子里似是要喷出火来:“但愿是意外,否则我定然不会放过幕后主使。”
胤禛扶起萨楚日勒,两人共坐一骑。胤祥一手拉着自己马上缰绳,一手牵着萨楚日勒的马,他亲自牵马的举动明显表示了对随行侍卫的怀疑,更是让后者汗流浃背。胤祯在此事上倒是信任胤祥,他浑身沾满落叶尘污,满脸郁闷地跟在后面。
到了城里,胤祯怕被笑话,要回府换衣服,胤祥则带着萨楚日勒的马回去调查,只胤禛两人不着急,在城里继续溜达。
“真是扫兴,本来还想着赛马呢,没得玩了。”萨楚日勒不耐地撅起嘴。
胤禛和她在一起时,嘴角总是有弧度,他道:“现在也挺好,听说今儿有家新书舍开张,带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正想找本书带回去呢。”萨楚日勒听到关于书的话题,双眼泛光,完全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灾难。
两人逛完书舍,回胤禛府时,胤祯已经换好衣服在此等候了,胤祥亦在。茶换过两次后,等得不耐烦的胤祯见到胤禛萨楚日勒谈笑进来,气得扭过头去。
胤禛没计较他的失礼,萨楚日勒无奈笑道:“谁惹我们十四爷了?”
“哼,勒表姐和四哥终于舍得来了。”
“闹什么别扭。”胤禛没好气道,看向胤祥:“马有问题吗?”
说到正事,胤祯不再闹,眼下他最关心的是谁要害萨楚日勒。
胤祥声音低沉,忍怒道:“勒表姐的马是中毒而致疯狂,这种毒下在食物或者水里,平时骑着没事,一旦狂奔,毒性就会发作,发作后时间不会很长症状便慢慢消失。”
“怪不得遛马到郊外都正常,一追胤祯就出事了,而胤祥制服它后也没事。”萨楚日勒暗叹,又问:“现在马毒解了么?”
“已经解了。”
“能不能推断出何时中毒?”胤禛再问。
胤祥回道:“大概是昨晚至今晨。”
四人轮番问答,最后俱是面色难看至极。这并非和萨楚日勒开玩笑,明显是要置萨楚日勒于死地,如此狠毒,令他们感到后怕。
“会是谁做的?难道还是二嫂?”胤祥这次没怀疑胤祯,因为此刻胤祯恨极的脸色和他有的一比。
胤禛立即摇头:“二哥不会给她机会,再者咸安宫戒备森严,绝无可能。”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她娘家在宫里还是有人的。”
“我到底把谁给得罪了?”萨楚日勒百思不得其解。
“三哥,九嫂,这是最明显的。”胤祯想了想,问:“后宫中你得罪过谁吗?”
萨楚日勒认真考虑一番,道:“我相信大表哥不会害我,三表哥即使心里不喜欢我,也绝不会想害死我,环屏固然骄纵,却不至于要我死,后宫那么乱,我想不出来得罪过谁。”
胤祥手指敲敲桌子,而后道:“他怎么知道这匹马一定会把你摔死呢?除非......”
他没说下去,胤祯接过话:“除非,幕后黑手想着即使不能让她死,也要摔伤她。”
“以前没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看来,目的是想阻止萨楚日勒回蒙古,就算死,都要让她死在京城。”胤禛的声音越说越寒,怒到极点。
☆、贺礼
经过分析,欲留下萨楚日勒的人太多,就是在座的人,包括萨楚日勒自己,亦有舍不得,如此根本难以找出线索。唯一可循的还是下药之人,所以,必须从宫内马房查起。
为免太后和康熙担心,他们没有走漏任何风声,也是不想打草惊蛇。回宫后,萨楚日勒在宁寿宫等消息,胤禛等人则派心腹去马房查探,尤其详查负责喂食马匹的人。
“萨楚日勒,在弄什么呢?”太后走近。
萨楚日勒将针线活放下,起身见礼,然后道:“回郭罗妈妈,我在给四表哥准备礼物。”
太后奇道:“明儿个是十三生辰,你反倒给老四准备礼物,倒是新奇事儿。”
“四表哥和胤礻我胤祥全是十月的生辰,过几天我就要走啦,恐怕赶不上,顺便明天都送出去,胤祥胤礻我的备下了,四表哥的一会儿就完工。”萨楚日勒也不拘束,坐下继续缝着手里的东西。
太后笑得慈祥,坐在旁边陪萨楚日勒,打心眼儿里疼着外孙女儿。她很像端敏,然而比端敏多了份内敛,这份内敛让人省心。
康熙本来忘记了儿子生辰,早上去给太后请安时知道此事,特赐一坛酒让萨楚日勒带去,胤祥对父亲要求不多,闻他赐酒已经感到欣慰。
胤祥每次过生辰都很低调,更何况在特殊时期。他府里没有摆酒席宴客,仅仅是三个人简简单单的围着一方圆桌,他的妻妾儿女皆不在其中,说是晚膳时再一同为他庆祝。
萨楚日勒举起酒杯道:“胤祥,从今儿起你又年长一岁,来,干杯。”
胤祥爽快地一饮而尽,并滑头地笑道:“勒表姐,你忘了件事儿。”
“出息!”萨楚日勒冲他脑门一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
萨楚日勒送礼从来没讲究,像礼盒包裹之类一律能免则免,她讲的是真心诚意,要么不送,送则送得真心,绝不敷衍。
此毛笔是萨楚日勒自己做的羊毫笔,做之前查阅过许多书上的资料,还专门请教过师傅。宫中没有活羊,她派人去宫外寻找上等羊毛,送到宁寿宫后她再选而复选,好久才挑到合适的。以精挑细选的通透玉石作笔杆,泛着莹莹光泽,上面竖刻一行娟秀小字:恭祝胤祥生辰愉快。
胤祥异常欣喜,拿着毛笔仔细赏玩,恨不得现在就去龙飞凤舞一番,边摩挲边问:“勒表姐,你做的?”他知道萨楚日勒送礼多是亲手所为,但这次,真令人难以置信。
“当然,这支羊毫笔没少折腾我。”萨楚日勒嘴上抱怨,看见胤祥满足的模样,心中欢喜之至。
胤禛在旁笑道:“看不出你还会做毛笔。”
“想学就会啦。”萨楚日勒笑得随意,然后道:“四表哥,你还没给胤祥礼物呢。”
若是对别的兄弟,胤禛也就随便派人买些厚礼备下了。不过胤祥的生辰礼物,胤禛每次也会花些心思,可今年是个多事年,他完全没时间准备。
萨楚日勒笑道:“你不会就两手空空来府上蹭饭吃的吧?”
胤祥连忙跟着揶揄胤禛:“四哥还真就是两手空空来的。”
胤禛瞟他俩一眼,道:“我和苏勒送的礼物一样。”
胤祥左手拿着毛笔,摊开右手,示意礼物在哪儿。
“你手里。”胤禛淡然。
萨楚日勒一口水差点呛着,急道:“那是我的礼物。”
“我们合送的。”
胤禛淡淡地复述让萨楚日勒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倍感无力,她什么时候要和他合送礼物了?见他表情如此平静,不了解的,恐怕会误以为真。
萨楚日勒怨念了,打算在别的地方扳局,道:“我今年赶不上四表哥生辰,昨晚给你做了一双棉手套,想着提前庆你生辰,看来不用了。”
胤祥在旁边幸灾乐祸,心里那个畅快。
胤禛横一眼胤祥,对萨楚日勒道:“带来了吗?给我试试。”
“你那么抠门儿,硬要和我共送一物,我还干嘛再给你东西。”萨楚日勒巧笑。
“得,不占你便宜,十三弟的礼物我回头补上成了吧?”胤禛只好投降。
萨楚日勒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她命人从外面马车上取来棉手套,正是昨晚缝的那双。手套以藏蓝为主色,腕口处纤着两道金边,手工不是很细致,但从那些小针眼里,能看出它经过了反复用心拆缝。是的,萨楚日勒不善女红,可胤禛容易冻手,她便想亲自给他做双棉手套。
“不许笑话我。”在胤禛胤祥评价前,萨楚日勒先堵住他们的嘴。
胤祥夸道:“手套我不予置评,勒表姐其心可嘉。”
萨楚日勒自动忽略他前面的话,其心可嘉,嗯,这句她爱听。
胤禛戴在手上,虽然还未至寒冬带手套的时候,他却不想摘下来了。感觉到右只手套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膈着,胤禛褪下来,要将其翻开看看。
萨楚日勒见他举动,先一步抢下,红着脸道:“这只手套我还是回去再改改。”忘记拆了!心里打鼓。
胤禛胤祥马上看出可疑,胤禛道:“不用,我带着挺合适。”
“嘿嘿,我改改再给你吧。”萨楚日勒干笑两声。
“勒表姐,莫不是手套里面有玄机?”胤祥看出名堂。
萨楚日勒瞪向他:“闭嘴。”然后将双手背后,就是不给。
胤禛兴趣更大,上前去抢,萨楚日勒知道抢不过他,只好垂头坦白招认:“我绣的东西不好看,完活后忘了没拆。”
狐疑地看了看她,翻过棉手套,果然,里面有刺绣。金线绣的一个‘禛’字,字体和胤祥笔杆上的字显然出自一人之手。字体方正娟秀,可是绣在上面的金线弯弯曲曲,一看就是生手所为。
萨楚日勒窘红着脸,胤祥一派洋洋自得,胤禛就那么拿着手套,目不转睛,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不一会儿,胤禛笑了,笑得开怀,笑得温暖,笑得幸福。
萨楚日勒郁闷道:“就说不让你们看,你们非看不可,现在就尽情的笑话我吧。”
“勒表姐,我们才没笑话你呢,尤其四哥,他是兴奋的。”胤祥揭穿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