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若喝了一口,“我高兴,是因为我终于能再看到你的脸,看到你的笑容了。”他顿了顿,又苦笑道:“可我只怕,当我真的复明,你便会再次离我而去,那样的话,我还不如一辈子都当瞎子……可是这样拖累你,我又不愿!你可知我心里的矛盾?我恨我自己,恨我怎么变得这么懦弱和胆小!”
方锦如怅然,一个正常人,见识过花花世界,突然失去光明,那滋味又岂是一个正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所能承受的?可是,若江云若真的复明,她还会陪在他的身边吗?毕竟,她原本的承诺,就是在他黑暗的时刻,陪在他的身边的啊。
方锦如将杯中酒水仰头咕咕喝下,像是饮尽一杯毒药。
他伸出杯子,方锦如给他斟酒,在低头瞬间,那洗过的头发挟着清香,灌入他的鼻观。
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喜讯的关系,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突然伸手揽住了方锦如。
那酒杯倾倒,酒水洒了出来,他却并不顾,反而将头埋进她的脖颈,深吸她的浴后幽香,那滚烫的唇,也顺势袭了过去。
只是轻轻一碰触,方锦如像是被烫着了,猛地推开他!
江云若被推得一闪,手撑在地毯上,斜歪在一旁,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九十三章 报纸
屋外的雨下了一夜,方锦如靠着江云若坐在地毯上,静静坐了一夜,后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两人之间,若是再靠近一寸,似乎在这个时间,彼此都觉得不合时宜。
江云若刚才冲动之下的触碰和亲吻,两人都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像是一块不能涉及的禁区,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隔阂立在之间,若是说得太明,两人都怕彼此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尴尬。
到了第二日,雨仍在淅淅沥沥下着,方锦如在江云若的床畔,给他读最近的小说听,江云若靠着雪白的大枕头,闭着眸子听着,嘴角挂着笑意。
仿佛生活一直是这么静谧和安详,他心里不敢去想将来,他只愿享受这一刻,像是老夫老妻,再没有乱世红尘的纷扰。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该多好啊!他在心里默默叹息。
这么静度了一天后,转日中午,雨才渐渐停了,出了新阳,气温又温暖了些。方锦如记挂着家里,和江云若交代之后,便打了辆黄包车回了方宅。
到了家的时候才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必是前日夜里淋雨着了风寒,这才慢慢发作出来。她抚着额头走进厅堂,方父、方母以及二姨太都正在厅堂里喝茶,见方锦如回来,方母忙迎了上来,问道:“锦如,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二姨太端着茶盏,轻笑一声,讥讽道:“脸色能好看么?普天之下的弃妇,我还没见着一个脸色好看了的。”
方父怒道:“你这是怎么说话!”
二姨太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方父岔开话题道:“锦如啊,你不用担心了。昨天的时候,你哥哥锦然就跟我说了,工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货源和销售渠道已经解封了,还是你有本事啊。顾家那边也没事了,盼宇那孩子现在比以前精神了些。我看你好像很累了,来,快坐下歇歇。”
方锦如却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了一眼二姨太,又疑惑地望住母亲。道:“二娘是什么意思?”
方母面色有些赧然,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没事。乖,凡事有娘在,还有你这个家在。”
二姨太扑哧笑了一声,酸溜溜地说:“是哟,还有那个江少爷在。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家底好歹还在,身为寡妇,也不能挑拣太多。”
“锦然妈,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了!”方父的怒气冲到脸上。红通通一片。
二姨太仗着大肚子,站起来用手扶着腰道:“你打我呀!我倒是看看,你舍得打我。也舍得打我肚子里的,你的种吗!”
方父指着她气道:“你!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好了!”方锦如低着眸子,厉声低喊了一句,“请不要吵了!谁能和我说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母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才慢慢小声说道:“今天的报纸。你看了么?”
方锦如摇头。
方母叹气道:“有些事情,就是个缘分,这缘分散了,也便罢了。”
“哼,什么缘分不缘分!”二姨太挪着蹒跚的步子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报纸啪地一声摔在旁边的茶桌上,笑道:“这女人和男人之间,为什么要求个名分?怕就是怕像你这样,曾经你做他的姘头,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晓,而今他将你抛弃,如同扔掉一块破抹布,还要向全城的人乐呵呵地宣布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你算是什么?!你父亲不好意思说你,但是我想你也知道,这丢人的可不是你一个,还有我们方家,也跟着没面子唷!”
方锦如取过报纸,那醒目标题用了特大号的黑字,一行行字像是刀子一眼,刺进方锦如的眼睛:“兆苍先生启事:本人将于四月初二与白芷若小姐喜结连理,望各位亲朋好友届时出席。往日城中传言桃色消息,如方氏与本人关系,皆为谣传,如今已断绝往来,望周知,莫为续传。”
方锦如觉得那报纸上的字都像是蝌蚪一般,那报纸像是成了一湾浅湖,所有的字都浮动起来,游走起来,眼前一霎模糊,又一霎清晰。
“城中……传言桃色消息,如方氏与本人关系,皆为谣传……”
方锦如心里默默念着这一段话,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将报纸放下,就是抚掌大笑,笑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
方母见方锦如这个样子,登时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按住女儿的肩头,道:“你可别吓娘啊,锦如,锦如!”
方锦如摆着手,眼里含着泪,笑着说道:“没事,我只是觉得我真的给咱方家丢人了,对不住大伙。”
二姨太哼道:“你知道就好!”
方父指着她厌烦地喊道:“你滚!滚回你的房间去!”
二姨太叉腰道:“滚就滚!哼,你们的宝贝女儿,现在成了全城的笑柄,这可不是我的错,冲我吼什么!”说完,手扶着腰,唤来一个下人搀扶着她,慢慢走出门去了。
方父宽慰方锦如道:“锦如啊,你别听你二娘瞎说。那种混世魔头,本来就是咱们招惹不起的人物,他说东,又有谁敢往西?这种三天两头变化的人,就算是他结了婚,那新娘也是倒霉的命,咱不稀罕。咱们方家产业现在有你,如日东升,咱们一样吃香的喝辣的,有你爹在,有你娘在,咱们好好过,那刀光剑影的日子,我早就盼着你能脱身出来,这样正好,去了我一块心病。”
方母也道:“锦如啊,你可要好好的呀,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叫你娘我可怎么办啊!”
方锦如咬牙笑道:“爹,娘,我真没事,他那样的人物,咱确实不该招惹,以前是我错了。”说这话时,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方母和方父互相对视了一眼,方母又道:“锦如,不如你先到我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吧,我看你怪累的样子。我给你煲个汤喝。”
方锦如打了个哈欠,道:“是呢,确实有些累了,那我去歇着了。”
方锦如挥了挥手,慢慢走到院子里,那清风吹在脸上,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花园里许多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方锦如慢慢、慢慢走着,眸光扫过那些花,却又好像没在观赏一般,眼神空洞。她的身子似轻飘飘的,在风中似摇摆,却又并未倾斜分毫。
“小姐……”一声怯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跑了过来,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眉头紧皱,语音似要哭了:“小姐……”
“小翠。”方锦如见来人是小翠,脸上浮上一层笑意,道,“你怎么也出这个样子,看来我的事情,还真是传开了呢,我原来还真不知道我那么有名。”
“小姐!这个兆老板也太坏了!怎么能这么说你!我还记得当时你设计叫来宝卖书,让你们俩见面时候的事情,他怎么能说你们俩毫无瓜葛呢?他这种人怎么这么薄情!”小翠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双拳攥着,义愤填膺。
“此一时彼一时,这里面的事情,并非是这么简单的。”方锦如抚了抚她的头发,叹气道。
“什么简单不简单?当时你在顾家的时候,顾少爷不待见你,是他瞎了眼!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小姐就是离开了顾家,也能有更好的归宿!虽然后来你跟了这兆老板,变得有些可怕,甚至有段时间变得神神秘秘的,我听人说还舞刀弄枪的,还拿枪吓唬二姨太来着,但是我在心里仍然觉得你十分威风,在我心里,小姐就是最最厉害的人儿,最最漂亮的人儿。我听来宝说,那兆老板也是十分俊美的人,你们俩在一起,定然是十分般配的!我本来还以为你终于苦尽甘来了,却没想到,怎么会面对这样的事!”
方锦如叹道:“世事难料。”
方锦如此时的脑袋已经略微清醒了一些,刚才那肝肠寸断的感觉,在被小翠的一番言语之后,也微微消退了些。刚才父母已经说过,工厂那边已经恢复正常,看来是兆苍已经收手,放了她一条生路。而与此同时,报上已经登出了他要和白芷若完婚的消息,更是绝了她所有退路。
她知道兆苍做事一向不愿留下后患,却没想到对待感情,竟也是这般无情。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在她说出离开他之后,竟然用这样的手段,让她在全城人面前颜面尽失。即便是他痛恨她的背离,他又何必做绝到这种地步?他是付出过,难道她没有付出吗?两人对这份感情都付出过,为何在这时候,要以“谣传”两字系数损毁!
想到这里,方才刚刚压抑下去的心痛又浮上来,觉得那痛觉顺着全身的经络,遍及了每一处神经,甚至连指尖、脚尖,都又麻又痛,浑身痛得无力!
在这恍惚之中,小翠已经持着手绢,边哭着,边抬手擦拭方锦如的脸颊,方锦如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九十四章 钻空子的黑手
兆公馆里,穿梭在走廊内的人行色匆匆,却又悄寂无声,明明往来的都是准备婚礼用品的,可是却一点喜庆的动静不敢造出来。
兆苍坐在棕色皮沙发上,修长的指间衔着雪茄,又拿起茶几上的威士忌仰脖喝尽,喝到最后,甩手将那酒杯摔在地毯上,所幸地毯很厚,杯子并未摔碎,只是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廖青峰在一旁看得不忍,低声道:“二少,少喝点吧。”
“那女人呢?”兆苍咬牙说着。
“白小姐逃回了白将军那里,现在白将军得到了一些势力的支持,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这次登报纸的事,白小姐做的是有些冲动了,但是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在政治层面也有很多意义,若是现在您再做更改,恐怕会影响大局。”
廖青峰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原本只是私下的事也便罢了,可现如今因为白小姐假借您的名义让报纸登了这则婚讯,事情便全不一样了。原本黄四爷碍着郭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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