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对军事是一窍不通,但她知道这样被动地守下去早晚都会被攻破,在她看来现在的出路一就是与平阳郡方面的燕军联合,共同打退犬戎,二是逃走,
她与父亲和大哥谈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父兄与她的思路大有径庭。
第一条路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后。城下的犬戎的兵马只剩下了两万多人,燕军尚不能胜之,更不用提出兵平阳郡了。另外平阳那里是个什么情况也是完全不清楚的,对皇上和萧家更是不能抱希望。
第二条路逃走,一直是滕琰认为比较可行的。到吴国去,找个地方安家落户,他们家现在已经是平民了,没有爵位的束缚,只要勤勤恳恳地工作,日子总是能过好的。可是吴国与燕国曾经是敌国,就这一点,父亲和大哥不愿意去,也是怕到了那里同到了犬戎手里没什么区别。
滕琰也不是认为父兄说的都没有道理,她自己是认为吴国与燕国都是中国的一部分,自然对去吴国没有任何反感,而别人不会这样想。再说她的逃难的想法其实只是局限于她自己的一个小家,而父兄自然而然地扩大到整个昌平府的十几万人,这当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有自己家的几十个人到了吴国,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十几万人,不说过不了黄河,就是过去了确实也是不好办。
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守城,与滕琰的想法不同的是这些土生土长的燕国人,就象父兄和邓将军他们,他们认为只要再长一些时间守住昌平府,就有希望。
他们的底气是昌平郡的粮草贮存还是比较足的,昌平本来就是燕国的粮仓,自然粮草充沛,在收到犬戎打到京城的消息后,昌平的守军也紧急从城外收集了不少粮草,更何况昌平府内住着不少富户,每一家都窖藏了不少的粮食,这些粮食到了最后,不管是通过什么途径,都得拿出来,这样一算怎么也能撑上较长的时间。
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家认为犬戎不会在中原多做停留的。就象很久以前燕国被犬戎占去的云中、北宁两郡,犬戎并没有在那里居住生活,而是依旧回到草原放牧,所以人人都认为只要再守一段时间,犬戎就会退回去了,只是这一段时间倒底是多长,谁也不清楚就是了。
滕琰想就是把历史上的元朝和清朝的事情给他们讲一讲,大家也不会认清这种寄期望于敌人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可靠的。对于某件具体的事情如何操办,她可以劝服父亲和大哥,可是这种已经形成了的观念却很难动摇,特别是一座城池里所有人都这样想,她是改变不了的,要知道思想上巨大的鸿沟是无法填平的。
现在全城的人一心只想守城,守住了城,也就有了希望。
滕琰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还是悄悄地准备了一些干粮和银两,如果城破时在,她无论如何也都要带着家人向南逃,天无绝人之路,她想。
坏消息接踵而至,刚刚进了十一月,犬戎的兵马一下子增多了,总共有十万兵马,昌平郡被围得水泄不通。犬戎射到城里的信还是劝降,信中说平阳郡已经被攻了下来,皇上也被杀了,如果昌平郡开城门投降,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降,破城之日就是屠城。信件不是一份,而是纷纷如雪花般地飘落在城中各部分,全城的人都知道了燕国的皇帝已经殡天了,现在只有昌平孤城一座仍在抵抗。
真没想到,仅仅几个月,平阳郡就沦陷了,要知道,论地势、论军队的人数、武器的精良程度,平阳郡高于昌平都不是一个档次,居然没坚持下来。
犬戎现在已经狂妄到了极点,信中居然没有许诺投降的保证,只是威胁,这样的信除了把人吓破胆子外就是激起燕国有誓死守城的绝心。
结果也确实是这样,收到信件没几天,杨郡监带着一些人打算偷偷开城门投降,被邓将军的人抓住后砍头示众了。
人是在郡尉府前砍的头,血淋淋的人头就挂在郡尉府前的旗杆上,周围的人们痛骂着叛徒,决心与犬戎同仇敌忾,整个昌平府终于形成了破釜沉舟的气氛。慷慨悲壮的信念一经产生,所有的人此时都一心抗敌,誓与昌平郡共存亡。
形势与前几个月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了,敌人方面自然是增加了不少人马,攻城的频率和力度较以前是明显提高。
此消彼长,昌平府内情况则是恶化了,先一阶段的攻城已经消耗了城内大量的弓箭等武器,那一次的交战也损失了不少的军人,现在犬戎的强攻就更让昌平府内吃不消了,每天都有不少的士兵牺牲,更糟的是无论是武器还是人手都已经开始不足了。
再一次的征兵,只要是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基本都上了城墙,健壮的妇女顶替了民夫的工作,就连在深闺中的滕琰也参与进来了,现在她和顾家的女眷们也为前方的战争尽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她们领回脏破了的军装,清洗干净再缝补好送回去。
形势一天比一天的恶化,每天都有不少死亡和受伤的士兵被从城墙上抬下来,犬戎的攻势越来越猛,他们借着云梯向城墙上飞快地爬着,昌平守军已经没有箭了,只靠拿着长长的武器拼命把每一个靠近城头的人推下去,杀死每一个爬上城墙的犬戎兵,一场场近身肉博天天持续着。听父亲说,犬戎的骑兵对阵交战无人能敌,但攻城并不很擅长,否则城早就破了,根本坚持不了一个月。
父亲和大哥三、四天没回家了,滕琰知道他们在城墙上与邓郡尉在一起想办法守住城。
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破,大家都觉得到了最后的时候了,现在马和车什么的都是奢望,只能是靠着两条腿逃命。家里只有妇人和孩子,滕琰让家里每一个人都随身带装着粮食和银钱的包袱,给大家分成几个组,每组几个人,如果城破几个人一起互相照应争取出城。
她自己往舅家走去,应滕家的要求,相通的角门里外都锁住了,现在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人看门,这样倒免得门户不严出什么是非,所以滕琰从外面绕过到南面正门,外面人不多,个个脸上都有一种木然的表情,城墙那边传来的喊杀声隐约可闻,比天气还冷的一种寒意使滕琰不禁哆嗦一下,她快步跑进顾家的院子。
看着穿男装的滕琰一人进来,舅母也不吃惊,最近她又恢复了这样的装扮,就像在逃难的路上一样。舅母拉着手让她坐下,红红的眼睛暴露出她刚刚哭过的事实。滕琰略扫了一眼屋子里,顾岚躺在炕上,顾冰儿坐在一旁,几个姨娘和孩子都在,滕家也是如此,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寒冷的天气,取暧的物品严重不足,只有这样能暖和些,更有安全感些。滕琰把自家里的准备说了一下,就对舅母说:“现在舅舅恐怕还在城墙上,也不能回来。舅母、姨娘和表姐、表弟妹们也收拾一下,到我们那里去,真要是城破了,大家也互相照应着争取逃出去。”
话音刚落,舅母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琰儿,你是个好孩子,舅舅和舅母没白痛你,这个时候还想着舅母。我们自有办法,你不要再管了。你家里也是小的小,弱的弱,你赶紧回去照应着吧,将来有缘份我们还会见面的。”
“母亲,你带着大家跟着表姐走吧,别管我了。”顾岚说几个字就开始咳嗽,他这身体确实没法走,尤其是连马车都没有的情况下。
“表弟,你别急,也许犬戎进不了城,我们也不过是未绸缪。”滕琰后悔自己一着急就莽撞了,赶紧补救。
“表妹,多谢你过来报信,家里已经得姑父、你和表弟不少照顾了,现在这个时候,一切都看运气吧,这里有我帮着母亲,你也赶紧回家,你家里也指望着你呢。”滕琰看着顾冰儿,原来柔弱的女孩也变得坚强了。
确实是这样,滕琰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舅舅一家对她的好让她割舍不下。上一世,她最缺的就是亲情,在这里这些给了她无数关爱的人总是让她牵肠挂肚。
滕琰沮丧地往回走,她以前遇到的困难不算少,她是在不断地战胜困难中长大的,可是哪一次的困难也没这样克服不了。城如果破了,家人能逃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了。
要是昌平府能守住就好了,也许过了冬天,犬戎人真的象大家说的那样回到草原去放牧,滕琰默默地祈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滕琰心不在焉地从舅舅家出来,舅母和顾冰儿说得对,在这乱世,只能听天由命了。自己也不是神仙,家里的老少尚且顾不过来,对舅舅舅家更是无能为力了。
眼下只有能守住城,大家才有希望。
滕琰想着这些,没注意去看路,在冰上滑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路上有不少的冰面。
冰!滕琰脑子里一下闪过一个想法,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向南城门跑去,她知道父亲和大哥在南城门的城楼上,那里可以算是昌平守军的指挥部了。
到了南城门,上了城墙,这会儿厮杀声停了下来,安静得又让人不安,滕琰向城墙看去,犬戎的这一波攻势被打退了,但城墙上的人们也都脱力地坐在地上,参加战斗的不只有身着军装的士兵,还有不少百姓,全城的男子已经都上城墙了。
活着的人,受伤了的人,还有放在一旁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错杂地陈列在一起,也没有人顾得上整理收拾。滕琰迅速地垂下眼睑,压抑住心里的不适,太血腥了!她向直城楼走去,到了门口才有人拦住她,现在人手不够用,就是邓郡尉这里没有几个守卫士兵。
“我是开国公府的,来找开国公世子。”滕琰大声说。城楼并不是封闭的建筑,随着滕琰声音里面的几个人都转过来看向滕琰,其中就有父亲和大哥。
父亲和大哥并没有穿甲胄,一身素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尤其是大哥,一定是参加了战斗,衣服上染了血,两张脸上混着灰尘、汗水,完全没有了昔日的优雅从容。
“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父亲见了滕琰,急忙走出来问。
滕琰拉着父亲向后面退了几步,小声在他耳边说:“父亲,我想到了守城的法子!让全城的人运水,泼在城墙外面,结成冰,犬戎人就不容易攻上来了!”
父亲想了想,眼睛一亮,拍着滕琰的头说:“是个好办法!我去和邓郡尉说,让你大哥送你回家。”
滕琰笑笑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家里一切都好,父亲不用惦记。”说完就跑下城墙回家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敲着锣在街上叫大家往城墙上送水。十来天的时间,全城人昼夜不停地把水运到城墙上,沿着城墙倒了出去,城墙外壁结了一层冰,就是城墙外的地上也是一层冰,犬戎人意识到这个举动的目的后,立即疯狂地加强了攻势,昌平这边,也知道只要打退了犬戎的这一波反扑,就能以逸待劳了,自然也是激发了最强的斗志,这十来天的时间又成了攻守最激烈地时候。
不过,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昌平的优势不断地增加,结了冰的城墙滑不留手,加上城墙下的冰因为是从上面流下来的水冻结的,自然形成了一个面向城外的斜面,有的地方还与护城河结的冰连在一起,犬戎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