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时候,皇帝封笔之前,朝堂上要紧的事,要赶紧请示定下。四四宫务忙,中午只有大格格、二阿哥过来,陪八姐吃饭。弘时重活一世,心性也向小孩子看齐,抱着二格格,非要自己用筷子。夹的衣襟上满是油。二格格才七个月大,还不会爬,嬷嬷们护着,还是跟着遭殃,一脸的油花,看小哥哥玩的高兴,也呀呀叫着伸手去抓。结果,恰好抓到一块东坡肉,软软的,弄了一袖子大油。也不嫌腻,还高高兴兴地举手,给别人炫耀。
弘昀见了,笑出声来。只有大格格看见,略微皱皱眉,依旧低头吃饭。八姐留意,大格格眼底有些血丝。暗暗叹息,也不知是李氏说了什么难听话,还是每天做活太累了,睡的晚。
一时饭毕,小丫鬟们伺候着漱了口,八姐叫奶嬷嬷带弘时、二格格下去歇着,叫来弘昀,柔声问些课业。弘昀一五一十答了,八姐听着高兴,摸摸弘昀小脑袋,叫翠环拿来一方端砚,送给弘昀,鼓励一番,放他回去,准备下午骑射课。
屋里就剩大格格,八姐叫瑞珠带人下去,轻轻握住大格格的手,小声问:“学规矩、学女红,一定很辛苦吧?”
大格格笑着回答,“还好,女儿不觉得很苦。”
八姐淡淡一笑,“不觉得苦,还悄悄哭鼻子?别躲了,我都瞧见了,看看,眼圈都红了。”说着,拿帕子轻轻给大格格擦眼圈。
这么一擦,大格格心里委屈上来,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嘴里抽抽搭搭,“嫡额娘,女儿没事。”
八姐笑着揽大格格在怀里,“还说没事,瞧瞧,这得受多少委屈,才能哭成这样。我知道你的脾气,向来刚强孝顺。不忍心叫我和你阿玛生气,什么事都自己忍着。可你也要记住,你是咱们府里大格格,除了我跟你阿玛,没人能给你气受。再有那些不长眼的下人,哪怕是你那些姨娘,若是到你跟前碎嘴,直接叫嬷嬷们打了出去。反了天了,不过是奴才,居然也干欺负主子!这也就是我吃斋念佛,想给儿孙们积些阴德,如若不然,叫来牙婆子,打发卖了,这还是好的。”
大格格听了,哭的更加厉害。八姐哄劝半天,送了两套头面,这才渐渐止住。看着过了午时,亲自送大格格回到院子里,里里外外,看看大格格屋里陈设,叫翠环从正院里,取来几幅画、两个钧瓷观音瓶,给大格格摆上,又送了一匹杭绸,安抚大格格,叫她好生休息。看她睡下了,这才带着翠环出门,回到正院。
冬季天冷,过了午时困头,换了衣服躺在炕上,反而睡不着了,叫翠环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翠环看四下无人,小声问:“福晋,今天您对大格格——是不是?”
“你是想问我,大格格她娘那个样子,我怎么还对她那么好?”
翠环缩了手,讪笑着不敢应答。八姐柔声笑着,“你是我贴身丫鬟,跟你说了,心里也好有谱。这府里小主子们,不管生母是谁,都得叫我一声额娘。但凡是有个心眼儿的,都不敢和着亲娘,跟我过不去。更何况,我手里,还握着大格格婚事。总不能,侧福晋越过嫡福晋,到宫里求主子们给格格指婚吧?这要传出去,还未过门,就先被婆家嫌弃了。”
翠环点头,“福晋说的是。可是,大格格毕竟是打从侧福晋肚子里出来的,她们母女,怎么说,也更亲呐。您这么一来,岂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了吗?”
八姐摇头,“要是宋氏或者武氏,我还担心她们母女关系太好,替别人养孩子。可这李氏,你瞧瞧,但凡好东西,都先紧着弘昀。有了气,才冲大格格发。今天上午你没瞧见,从咱们这儿出去,就去了大格格院子里。指不定,说的多难听呢。就算她是生母,大格格生下来,就是奶嬷嬷带的,跟她不怎么亲近。教养嬷嬷嘴里说的,都是嫡庶分明的规矩。你以为,大格格心里,就没厌烦过这位庶出的母亲?以前还好,如今,二格格在我身边养着,面子上,大家都一样看待。实际上,处处都比她高一头。将来出嫁,指不定二格格分位更高些。大格格只要不傻,就知道得趁着这几年讨好我。怎么着,也得弄个位比嫡出的诰封。你说呢?”
翠环听了,茅塞顿开,“福晋说的是。奴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八姐笑了,“你呀,平日里就知道打听哪个屋里事儿,凡事,也要多动脑子。”打个哈欠,“怎么有些困了。你把帘子放下来,我好睡觉。”
翠环听了,赶紧拉上窗帘,小心关上阁门,拿出针线筐来,搬个马扎,坐到外头屋里,守着炕头绣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大格格带着贴身丫鬟红儿进来,瞅见屋里静悄悄的,翠环一人守在外头。小声问:“额娘不在?”
翠环抬头,见是大格格来了,急忙放下绣棚,跳起来,对着大格格行礼,“大格格好。福晋这两天累了,这会儿午睡还没醒呢。”
大格格听了,笑着点头,“既然如此,就麻烦翠环姐姐,等额娘醒了,把这方帕子给她看看。绣的不好,请额娘不要嫌弃。”
翠环笑着接过来,到手就是一番赞叹,“哎呀,真好看,瞧瞧,这蝴蝶,跟会飞似的。大格格真是生了一双巧手啊。”
大格格腼腆一笑,“翠环姐姐说笑了。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额娘休息了。”
翠环笑着送走大格格,回来屋里一看,福晋已经醒了,急忙递上去大格格帕子。
八姐看了一眼,随意放到床上,“好好收起来吧。等爷回来了,给爷看看。”未来的怀恪公主,还是挺懂得审时度势的嘛!
今年过年,四贝勒府里,所有人都正视这一事实。李侧福晋失宠了,彻底失宠了。当然,八八并未对她下狠手,毕竟,将来还要她去对付钮钴禄氏,以及那个今年还不到十岁的年氏小丫头。叫什么来着,年秋月是吧?
目前,还得留着李氏跟武氏打擂台。历史上,武氏无子,这一回,不知道是能生下来,成了四阿哥弘历,还是生不下来。老四对武氏的态度,值得推敲,不得不防啊!唉,看来,是时候再次祭出荷花这一法宝了。男人嘛,总看着那几盘菜,也是会腻的。
过了正月,四四趁着休沐,请来刘太医给福晋看诊。看完之后,让小高子带着刘太医到西小院儿,去给几位格格诊脉。尤其是武格格,要好好看看。
八姐笑着嘱咐,“太医可看看,是阿哥还是格格。”
刘太医笑着告退。过了半晌回来,皱着眉说,武格格身体太弱,怕是到时候,生产要危险一些。至于是男是女,刘太医则说,脉象太弱,看不清。四四听了,沉着脸送刘太医出去。八姐则是想起当年仁孝皇后难产。哀叹一声,武氏啊,爷还没出手,你自己就撑不下去了?
老四啊老四,你后院这些女人,也忒不经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家小剧场:
八八:唉,没有对手的人生,空虚寂寞冷啊
四四:没福晋关怀的人生,冷寂寞空虚
弘时:没弘历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大格格:没这种傻娘的人生,该有多美妙?
☆、武氏难产
第十二章武氏难产
武氏体弱,恐怕将来会难产,一经刘太医嘴里说出来,不过半天,全贝勒府后院都知道了。
八姐捏着绣花针装相,瞧着陈嬷嬷、瑞珠、翠环直笑,“看见了吧?你们都是我贴身伺候的,平日里,咱们主仆千小心万在意,刘太医一句话,没过几个时辰,这府里就传遍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陈嬷嬷气的直抹泪,“福晋,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怎么就不知道,咱这屋里,居然还有吃里扒外的。”
瑞珠、翠环对视一眼,一齐跪下来请罪。
八姐冷笑,“跪下来有什么用。幸好这就是后院的事儿,要是再重要一些,传到外头,别说我,就是贝勒爷,也该到宗人府去喊冤了。还轮的着你们在这儿跪?”
瑞珠、翠环听了,心里直嘀咕。陈嬷嬷年纪大,晓得厉害,急忙磕头,嘴里保证,一定查出是怎么回事。
八姐白她一眼,“有你这会儿功夫,消息都传到圆明园了。”对着窗外叫一声,“红儿进来。”
门帘一挑,大格格身边小丫鬟红儿进来行礼,“福晋。”
“嗯,说说吧。”
“是。奴才今天跟绿儿陪着大格格去给侧福晋请安。听侧福晋身边菊花说,李嬷嬷老娘家有个侄子,是内务府曹家家生子。不知怎么的,托了关系,走了门路,到咱府里当差。他的媳妇王氏,就在咱府正院守门。大家都叫她王嬷嬷。今天,就是她男人接送的刘太医。”说完,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陈嬷嬷愣愣神儿,“是她?”
瑞珠、翠环互相看一眼,“曹家家生子,怎么到了咱们府里?”
“还能干什么,烧冷灶呗。”上辈子,八贝勒府里也有这么一出。更何况,李氏娘家跟曹家关系好,通过内务府派一两个心腹来,有什么奇怪的。八姐摆摆手,“红儿回去吧。你跟绿儿好好照顾大格格。要是大格格有一点儿委屈了,打折你们的腿。去吧!”
红儿依言出去。八姐靠在炕上,想了想,“翠环,事情既然已经传出来了,你也别急着拦消息。顺其自然吧。瑞珠,把咱屋里好药材都往武格格屋里送。她想吃什么,就叫给她做什么。另外,宋格格那里,也不能缺了。耿格格、钮格格比照宋格格吧。”
二人答应退下。陈嬷嬷担忧,“福晋,您贤惠知礼,当然是好。可是,这些日子,奴才看在眼里,贝勒爷对武格格——那真是没话说呀。”
八姐冷笑,“他有话没话,关咱们什么事?自然有人替咱们忙,你说呢,奶娘?”
陈嬷嬷听了,低头一笑,站在一旁,伺候福晋吃茶。
来年三月,武氏难产。
忙了大半天,稳婆进去出来好几趟,请太医进去号脉。出来就问,要大人还是要孩子。八姐坐在院子里,略微沉吟,叫来翠环,“贝勒爷在哪儿?”
“今日休沐,在书房听信儿。”
“去,请他过来。”若是别人,或许按照祖宗规矩定下就行。但是武氏,八八觉得,还是由老四自己决定吧。毕竟,无子无女,在死后还能获封妃位,这在雍正朝,是极为罕见的。武氏在老四心里的地位,绝不简单。
不一会儿,四四就带着小高子急匆匆赶来了。八姐皱着眉站起来,迎上两步,叫来太医,“爷您别急,听太医说吧。”
太医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稳婆则是早就做好准备,问一问,那是规矩,谁还不知道,皇家不把女人当人看呐。准备好剪刀吧!
四四望望武氏房中,再看一眼围上来的妻妾,叹一口气,问太医:“孩子生下来,保证能活吗?”
太医赶紧摇头,“格格体弱,怕是——不好。”
“既然如此,还来问爷?”四四看一眼福晋,“你在这儿看着吧。武氏醒来,好好安抚。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背着手就出了西小院院门。
稳婆张张嘴,“福晋,您看?”
八姐垂眸,“照爷说的话去做吧。”
老四说话虽然隐晦,稳婆还是听明白了。福福身,转回屋里。不一会儿,武氏喊声就弱了下去。
到了傍晚,八姐饿的潜心贴后背,可还是守在西小院,直到太医出来,说武格格病情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