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飞看着他,有些不解,后自以为是地解释道:“老夫人就算了,昨天傍晚的事就当我替爷爷补偿她的,但仅此一次。至于二夫人……”柳雁飞的神色暗了暗。
可常青却道:“将军误会了,我指的是污蔑将军之人。”
“哦?”柳雁飞明白过来,“你说的是这个啊……”她便笑了笑,伸出手去拍了拍常青的肩膀,“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柳雁飞说她自有分寸,自是已经猜到是谁将定远侯世子不能生育之事捅了出来,并且把这一瓢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早在定远侯世子一事传出来时,她就隐隐有此猜测,而待到她被泼了脏水,这一猜测就肯定了起来。
——是那贵妃娘娘的嫡亲弟弟丁广盛。柳雁飞这般想着。
那日城隍庙里,丁广盛叩头求饶时,不是说了一句,他知晓柳雁飞大姐夫的秘密么?并希望借说出此秘密来使自己勉遭痛打。可惜,被柳雁飞拒绝了。
定远侯世子的秘密,除了这个,还会有什么?
正如老夫人所说,那日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只有她们几个妇孺,为了两府双方的利益,有谁会将这秘密说出去?柳雁飞想来想去,觉得也只可能是那丁广盛了。再说了,传出去便罢了,非得诬陷是她柳雁飞说的,让柳雁飞被定远侯府和自家鲁国公府同时怨恨,这样跟她有仇的人,除了丁广盛,她还真想不出还有第二人!
虽不知如此隐秘的事,那丁广盛是如何知晓的,但是一想到必是他做下了此事,柳雁飞的双目里就闪过了一丝狠色。可惜那丁广盛尚在家中休养,一直没有在外头露面,否则柳雁飞非得把他抓来一顿拷打逼问不可。
“只得等过些时日,待他出来后再做打算!”柳雁飞这样对自己说道。她一向沉得住气,此番也不例外。而至于被诬陷一事,只得麻烦那王宗放帮忙处理了。
王宗放性子洒脱,回到京城不过几个月,上至王宗贵族,下至三教九流都认识了不少,加上他鬼点子多,当场就拍胸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后就有人开始绘声绘色地在街头巷尾说起,说是亲眼见到定远侯世子的贴身长随某某某,在府外吃酒时说到了自家世子不能生育的事。和柳雁飞被污蔑的时日差不多长,就在这个传言疯传了三天后,又有新的传言出来了,说是丁府大少爷丁广盛的贴身小厮某某某在酒馆喝酒时,指天发誓定远侯世子得了不育之症,因为给定远侯世子瞧病的那位大夫刚好去了他们府里给丁广盛看病,不小心说漏了嘴。再后来,鲁国公府的二夫人在拜访亲友时,哭诉自家女儿命苦的时候‘不小心’将此事透露出来的说法,又疯传了遍整个京城。更后来,什么鲁国公府三小姐说漏了嘴,定远侯府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说漏了嘴……各种各样的*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调剂品。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第一个被传出来,是柳雁飞把事情捅出来的说法,渐渐没人去把它当一回事了。而这个秘密究竟是谁说出来的,在这么多种说法的轰炸下,人们对其早就麻木了。不过,丁广盛贴身小厮的那个说法,却被京城里所有的人说了又说,笑了又笑:“给定远侯世子瞧病的那位大夫刚好去了丁府里给丁家大少爷看病?听说丁大少爷自年初六起就病了,现今都躺在家里养病了,莫不是也得了这病?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距柳雁飞被打一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显然那一日鲁国公老爷子和老夫人大吵了一架,至于吵架内容是什么,只有他们老夫妻俩知道了。老夫人直接闭了院子谢客,据说终日关在屋子里砸东西,再也没来找柳雁飞的麻烦。而柳如月和离之事,则变成由二夫人全权负责。二夫人也没有找过柳雁飞,她一直焦头烂额忙着不停派人去往定远侯府,同定远侯府谈判,当然,从那日她恐慌懊悔的目光上看来,怕是她根本不敢再找柳雁飞。再加上她被其丈夫,柳雁飞的父亲二老爷给狠狠训斥了一顿,听闻还被甩了一巴掌,她若再有胆找上柳雁飞,倒是奇怪了。于是,柳雁飞被打一事好像就这么算了。柳雁飞自己也始终没有谈起,好似她自己都不把这一事放在心上。倒是柳青荣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会恨铁不成钢地砸着床板,恨声道:“你也太好脾气了吧,就这么算了?”而柳雁飞则是眼中厉光一闪,脸上一个讽笑——仅此而已。她心中想些什么,柳青荣根本不得而知。
这些日子来,柳雁飞一如既往地在公门和鲁国公府之间两地一线地跑着,生活简单却充实。而在今天这个休沐日,她则和王宗放及常青来到了昔日兄弟们一起饮酒的那家酒楼。他们说起了关于丁广盛的传闻,不免三人皆是哈哈大笑。柳雁飞冲着王宗放竖起了大拇指。王宗放得意地举起酒杯准备猛灌,却被常青给阻止了。常青说起了那日在这里王宗放醉后倒头就睡,他是如何辛苦地将他弄回家。
“你和石老弟都是一个样!每回醉了苦的就是我。”常青道。但他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地就瞥向了柳雁飞。
却是柳雁飞把头转向了窗外,好像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似的。
常青轻轻吐了口气。却被王宗放一拳砸在脑袋上。两人互瞪了一下,然后又齐齐朝对方使眼色,接着看向了柳雁飞。
柳雁飞依旧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拿着酒杯就一口喝尽。
——石澈,自从那一日后,就都没见到了。
活跃的气氛一下就僵了下来。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说话。只柳雁飞一人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来。
半晌,靠窗的王宗放无意地向下方大街上望了望。“咦咦咦?”他突然叫了起来。
柳雁飞和常青奇怪地看向了他。
“皇太孙殿下!天哪!是皇太孙殿下!他、他进这酒楼了!”
柳雁飞和常青顿时大惊。“皇太孙殿下!”两人齐齐“唰”地站了起来。
王宗放也站了起来,走向了他们这个雅间的大门,准备开门。他边走边道:“皇太孙殿下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不对!应该是他怎么就找过来了?难道是因为我昨日遇见了他和他闲聊了几句?”
“闲聊了几句?”柳雁飞蹙眉。
“啊!”王宗放回忆道,“我告诉他你前些日子被家中长辈棍罚了。”
于是,“啪”的一声,柳雁飞手中的酒杯被捏碎了。
第31章
不过多时,江桥就来了。他微服私访,身边才带着两位侍卫。带路的小二根本不晓得他是何人,脸带职业的微笑,将他引了过来。王宗放站在门边迎接他。两位侍卫留在了门外。
这江桥,腿伤已经痊愈,走起路来大步沉稳。只见他头戴白玉头冠,身穿红锦罗袍,腰系镶金玉带,雍容华贵。始终优雅如画的他,这一次却不像以往那样,总是面带如沐春风的微笑,而是眉峰如剑,薄唇紧抿,那黑如墨玉的眼珠,只直勾勾地凝视着柳雁飞,其中混杂了多种无法言明的情绪。
王宗放和常青向江桥行礼请安,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后皆齐齐表示自己有事要先行退下。江桥点头允了。他们便大步出了门去。王宗放偷偷地瞟向了柳雁飞,冲她眨了眨眼睛。
柳雁飞揉了揉额头。她可以肯定这个王宗放就是故意的!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昨日遇见了他和他闲聊了几句?”应当是他碰见江桥后,特地同他讲起了那日她被棍打之事,接着又透露出今日他们会在这里吃酒。柳雁飞瞪上王宗放。却是王宗放突然奸笑得就像狐狸,他冲着柳雁飞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将门掩上了。
“混蛋家伙,什么意思!”柳雁飞心底暗骂。这个“加油”的手势她和她的那群兄弟们都很熟悉,就是在边关时,若有哪个兄弟看上了城中的哪位女子,准备去表白时,其余人都会用这个手势给他做鼓励。
柳雁飞看向了江桥,心想,老王吃错了药么?怎么就突然想起要将她和皇太孙凑成一对?却是全然忘记,她和皇太孙本就是一对,哪还有“凑成”之说。
柳雁飞向江桥行礼。江桥请她免礼,接着就坐到了她的对面,直勾勾地看着她。柳雁飞弯起唇角直视着他。却是江桥的眉头微皱,看来有些不大高兴。
“雁飞,”江桥才一开口就是问道,“正月二十三那日你被棍罚了?”
“是。”柳雁飞回道。
江桥得到了肯定答复,那脸色顷刻就变了,虽没有狂怒到横眉怒目,面部狰狞,但是那几乎瞬间凝固的表情,显示了他此刻是有多么的愤怒。他那一双黑眸,好像藏着寒冰,带着冷到了极致的寒光。“她们胆大包天,是在无视我们天家的威严吗?”江桥说道,那口气,低沉有力,显然在压抑着怒火。
柳雁飞状似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我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再说了,”她替江桥斟上了一杯酒,再为自己倒满一杯。她拿起了小巧的酒杯,捏在手中似赏玩般地瞧着,笑道:“我还不是皇太孙妃呢!”说着,抬眼看向了江桥,红唇上扬,面似桃花。
江桥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一愣,脸色居然微红了起来,但是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说一件什么事情。他又沉下了脸,道:“从未听闻哪户人家敢教训皇家未来媳妇的!她们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柳雁飞依旧轻笑:“所以我爷爷赶忙在全府下禁言令啊!没见这件事这么久了都没传出去。要不是王宗放那个大嘴巴,殿下你会知道?”
“雁飞!”柳雁飞这副看似无所谓的态度让江桥气结,他一下就站了起来,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她们胆敢这样,还不是认定了我命理克妻,若继位,后位终将空置?她们、她们……”江桥似乎是被自己的这句话给气着,连着两个“她们”却连后话都没有了。
却是柳雁飞什么话都没有说了。手中依旧捏着那酒杯子,转来转去地看,里边满满的酒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雅间里沉寂了下来。
柳雁飞好像旁若无人,手中把玩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江桥,则一直看着她。那双眸,如同被搅动起来的幽潭,混杂了多样讲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久过后,江桥终于开口了。“雁飞,”他好像冷静了下来,“这件事绝不能轻饶,天家的威严绝不容许冒犯!”
柳雁飞眨了眨眼睛。
“你可是我皇爷爷亲自定的,圣旨都下了,她们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打我皇爷爷的脸!”江桥这话说的可严重了。
但柳雁飞依旧懒洋洋的样子:“所以呢?告诉皇上?但是,我那祖母说的也没错,我现在还是鲁国公府的女儿,论理她确实有教训我的资格,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做长辈的不能责罚虽已订婚但尚未出嫁的女儿?”说完后,柳雁飞顿了顿,表情稍稍认真了起来,“就算那个女儿即将嫁入皇家又怎样?”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是带了嗤笑,自语似地道,“这个女儿可是人人所说的祭品呢。”
柳雁飞声音很低,低到几如蚊蝇。但江桥却听明了,他的脸色立时刷白。他的双手撑到了桌面上,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柳雁飞,问道:“雁飞,你也信这无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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