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以此选拔良才。后来英武年间,英武帝更是不拘一格擢拔人才。若都像你们这样,一言不合心意,就给人扣上大不敬和通敌的帽子,长此以往,谁敢再说话?”
众人心有戚戚。
杜鹃紧跟着又道:“我等少年,风华正茂,正该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谈笑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才是少年该有的锐气。至于说错了——”她转向大堂上抱拳道——“自然有书院师长,以及朝廷各位大人,再往上还有皇上来教导咱们。只看今日这堂审阵势,便知三位大人良苦用心。”
沈知府三人听得又激动又舒服,互相交换目光,微微颔首。略一顿,就听下面又道——
“还有,朝廷在京城设立国子监,各州又设立书院,为的是什么?”
不等人答,她自己接着道:“为的就是教化民众,引导末学后进,为我大靖不拘一格培养人才!”
“若是少年书生不敢建言,或者建言时瞻前顾后、审时度势,未开言便图谋明哲保身,既开言又投其所好,言语间净是些谄媚惑上之词,便失了少年之锐气和纯朴。若举国少年都失了锐气和纯朴,我大靖便失了锐气。几十年后,待朝廷现有的贤臣良将们去了。谁来替补?”
这一番话,书生们自不必说,如被雷击,便是昝巡抚和那位御史。还有沈知府也都满面呆滞。
杜鹃紧紧把握演讲的节奏,再次提高声音,抛出铿锵金言:“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我辈少年,如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似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我辈少年,如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似乳虎啸谷。百兽震惶;似鹰隼试翼,风尘吸张。我辈少年,如奇花初胎,矞矞皇皇;似干将发硎,有作其芒。我辈少年。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观千古,横视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若是畏畏缩缩,或者张口净是阿谀奉承之言。满纸都是歌功颂德之词,失了少年本色,于国何益?长此以往,我大靖前途何在??”
“好!”
昝巡抚霍然起身,大声喝彩。
赵御史刚硬的脸上也难得地现出赞许之意。
堂下少年书生们更是激动的满面潮红。
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
杜鹃信手拈来。引用了前世两位大家的作品,却只选用了与当下情景对应的那部分,又添加改动了几个字,通篇话语浑然一体,毫无生搬硬套的感觉。能不惊人?
自她和林春接上话以来,便一直将辩论朝自己准备好的方向引导,然后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对方喘息思考的机会,牢牢掌握辩论的节奏,最后,一锤定音!
对方再无可辩驳!
因林春应对稍差,杜鹃便在后替补。
她是老师,还是一名优秀合格的语文老师。
一名合格的老师,首先要具备良好的表达能力。
若你满腹才华,却“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只知道照本宣科,或者讲解得繁复累赘、词不达意,学生听课便觉得毫无趣味;若是具备了良好的表达能力,便是学识稍差一些,也能讲得生动有趣,激发学生求知*和学习的热情,那便是合格的老师了。
再者,杜鹃形容出众,话语铿锵,内容层层递进、攀升,引着众人直达巅峰,人人都被激励得热血沸腾,连三个官场老油子也不例外——杜鹃一系列排比句出来,他们只觉得心跳加速。
黄元怔怔地看着杜鹃,满心欢喜、爱慕、惊奇。
他们是孪生姐弟,自小分开。他长在富贵人家,还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今日堂审,他本想大展拳脚的,却被生长在山野中的姐姐给护在身后,这心中滋味可谓复杂极了。
昝虚极和沈望目光就像粘在杜鹃脸上一样,牵扯不断。
看着四下里射向杜鹃的目光,林春忽然觉得四面楚歌。
这时,赵御史朝杜鹃和林春问道:“这二位学生,是荆州书院哪位夫子门下弟子?”
林春听了傻眼。
杜鹃愣了一会,立即微笑道:“大人,我二人不在荆州书院就读,我二人在自然书院就读。”
“自然书院?”
那在什么地方?
这回换赵御史等人傻眼。
黄元瞅着姐姐笑了。
也就他们姐弟心意相通,才懂她这份玲珑心思。
刚想帮她解释,杜鹃自己答道:“我二人来自山野,未曾上过学堂,只跟着家中长辈认得几个字,读了几本书而已。既在山野中长大,师法自然,也有些鄙陋的见识。今日为了弟弟,在几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言辞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人恕罪并教导。”
说完,一拉林春,跪下了。
昝巡抚和赵御史惊呆了,“没上过学堂?”
杜鹃点头,道:“小民虽未上过学,没什么见识,然自小生活在乡野,是最低层的百姓,知道百姓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太平日子。黄元所写文章,也许思虑不周,但出发点是好的,绝无不敬和通敌之意。我大靖历代帝王都十分体恤百姓。英武帝当年赦免曾谋反的堂弟,还封他为青龙王,还不是为了两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当今皇上也是这样。我等蝼蚁小民虽无法猜测上意,但大靖如今国富民强,与安国势同水火却没有大举用兵,可见皇上顾忌。能让皇上顾忌的,无非是天下百姓,怕战端一启,耗费巨大,然后百姓受苦。”
第221章 释放
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见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见地。
赵御史和昝巡抚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们诧异相顾,以目询问,不得其解。
忽然他们想到一个缘故:这二人的长辈怕是有些来头。
须知民间藏高人。永平年间,当朝宰辅、青山书院的创始人周楠就曾隐居在湖州府小青山,悄没声地教出三个弟子,后来在英武年间大放异彩,位居尚书宰相之职。
想毕,昝巡抚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学生尊姓?”
杜鹃忙道:“小民姓黄,名杜鹃。”
林春也道:“小民姓林,名春生。”
赵御史急忙问杜鹃:“云州黄致远是你什么人?”
黄致远,那可是永平年间和青山书院山长周楠齐名的大儒,杜鹃跟着任三禾学了那么多年经史,当然知道这号人物。
她腼腆地笑了下,摊摊手道:“小民很想跟他攀亲,认做曾祖高祖什么的,无奈我家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啊!”
“哈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将刚才激动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
沈望见杜鹃忽现娇憨,简直喜到骨子里去了。
昝虚极也看着杜鹃微笑,一边侧头对黄元低声道:“令姐是我见过的最……”
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找不出合适的词形容。
黄元没应声,显然不想跟他讨论杜鹃。
赵御史等三人也撑不住笑了。
沈知府便侧过身子,低声将黄元认亲一事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他这个亲爹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他听出来赵御史以为黄家长辈是能人,借此委婉地点明实情。
“原来如此!”
赵御史看着黄元同情地点了点头。
他还是不甘心,觉得杜鹃和林春不可能在没有高人教导的情形下,就自己长成这个样子,那什么“师法自然”,他是半点不信的。可当着人,他也不好追问一个后辈。只得罢了。
他和昝巡抚对视一眼,一齐朝沈知府点点头。
于是,沈知府就威严地宣布此次堂审结果。
结果自然是黄元无罪释放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书生们看着杜鹃和林春。既不甘又敬佩:好些人还没捞到开口的机会呢,连当事人黄元自己也没说几句话,全看这两个乡下小子表现去了。
杜鹃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填满,看看黄元,又看看林春,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好歹记得自己女子身份,没有表现太出格,只原地转了个圈,轻轻跳了下,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黄元被她感染。伸手握住她手掌,和她相视而笑,心头莫名的安定,还有满满的温馨;林春也格外高兴,他站在杜鹃另一边。很自然地牵起她另一只手,就像小时候怕她高兴跑跌倒了一样。
这情形落在沈望和昝虚极眼里,两人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们盯着林春牵杜鹃的手,不见杜鹃躲避往回抽,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难道这小木匠和杜鹃定亲了?
要是这样,可真是……
虽然林春的表现让他们意外,但在他们眼里。这个乡下小子还是不能跟自己相提并论的。
两人招呼好友一拥而上,向黄元和杜鹃祝贺。
林春就被挤开了。
他看着沈望和昝虚极,敏锐地发现他们扫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立即警惕。见人多,便暂且退后一步,任由书生们哄闹。
正高兴的时候。昝巡抚又特意站出来说明:他当日看了黄元的文章,不过随意说了那么一句,并没有问罪的意思,这完全是个误会。接着,他又详细指出黄元文中建议不足之处。说了朝廷许多顾忌和碍难,勉励众学子努力奋发,有朝一日为国效力。
黄元忙虚心受教,感激拜谢。
众学子也都纷纷表示受教。
赵御史又肃然道:“尔等同在书院求学,学业上可探讨争辩,但万不可行卑劣手段,须得互相扶持友爱。今日同窗,将来可为同僚、同朝为官,须要珍惜这相聚之情。”
众人同声答应,张书生等脸面发烧。
赵御史乃是一位铁面御史,虽然不苟言笑,却是极爱才的,见案子了结,便主动问杜鹃和林春,可愿意进书院求学,若想进,他可代为引荐,帮他们寻一位好老师。
杜鹃听了一怔。
她可不能进书院,那等于是找麻烦。
林春则面色犹豫。
这时,沈知府咳嗽一声,又侧身对赵御史二人说了句话,把个赵御史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杜鹃发怔——
沈知府告诉他,这黄杜鹃是女子。
今天他受惊真是太多了!
然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理,幸好还有个少年,他便尴尬地对林春道:“本官下榻荆州驿馆,小兄弟若是拿定主意,可前去找本官。”
杜鹃却是希望林春抓住这个机会的,忙上前躬身道:“小民谢过大人。”
林春也躬身施礼。
赵御史不知杜鹃心思,以为她真要进书院,顿时担心起来,想着回头她去找自己,要用什么话劝她。
昝巡抚也深深地看了杜鹃一眼,在沈知府宣告退堂后,跟着他和赵御史往后堂去了。
他们一走,杜鹃便兴奋地对黄元道:“走,回家!”
虽然黄家不在这里,但此刻对于他们来说,黄元无罪释放,就算回家了,爹娘他们还在外等着呢。
黄元含笑点头,牵着她就往外走。
杜鹃这才发现林春不在身边,忙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四下扫视,一眼看见他在人群外,忙大声叫“林春,你怎么跑那去了?走了。”
隔着人群,林春对她笑着朝门口示意,先一步往外走去。
府衙大堂街口,冯长顺等人正冒着烈日等着呢。
看见里面人出来,立即一窝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