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二妮送来了。
她忙进屋。找了个东西装沙,将簸箩腾出来还二妮。
然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二妮才回家吃饭。
晌午,杜鹃把早上杀的鸡肚里内没见天的蛋掏出来,再泡了些干菌子。就着牛骨高汤调制出一道鲜美清汤,然后下了一斤面,又素炒了黄心菜,才和林春吃午饭。
林春吃得头上冒汗,因问她“香牛肉还没好?”
杜鹃道:“那个煮透些才好。这面好容易消化的。等半下午的时候就弄牛杂给你吃。再配些粉丝。”
林春便笑着点头。
因说起后天去回雁谷,杜鹃便说要帮秋生做双鞋带去。
林春忙阻止道:“不用做!昨晚雀儿姐姐捡了七八双二哥的鞋,有棉的有单的,装了一篓子呢。他俩脚差不多大,正好能穿。”
黄雀儿的嫁妆最多的便是衣物鞋袜被褥等,都是历年攒下来的,其中夏生也得了不少衣裳鞋袜,正赶上给秋生用了。
杜鹃听了恍然,遂不再操心。
等吃了饭后,林春在院子里四处打量找活计。
看见鸡笼,忙转身便找来一个粪耙子清理起来。如风懒懒地卧在廊下看着他,两条黑狗却跟在他脚边,歪着狗头看他清理鸡笼,觉得十分有趣的模样。每当他掏出些鸡粪来,它们就凑上去用狗鼻子闻。待发现味道不是理想中的那样,就丢开了。
杜鹃洗了碗出来,见了忙道:“你又弄那个干什么?回头我自己弄。等你走了,我还不得自己干活。”
林春听了闷声道:“我这不是在这么。”
飞快将鸡笼清理干净,将鸡粪撮去后园子堆起来。
等出来,杜鹃早打了水等他清洗。
他一边洗手脸一边嘱咐她:“你可别逮猪喂,太脏了。你想吃肉,就叫如风上山去弄。”
他见不得她往猪笼里钻。
那畜生邋遢的很,她钻一回猪笼就要大洗一回。
杜鹃踌躇道:“不喂猪攒不起来肥呢。”
林春道:“你那几块地能要多少肥!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找几条沟弄干了,掏些淤泥挑来,比什么肥都强。你是会打猎的,就打猎好了,别喂猪。不然你要上山了,那猪丢家里也是个麻烦。”
杜鹃一想也是,道“不喂就不喂吧。”
因见他小小年纪想得这样细,心下触动。
她轻声对他道:“你别担心我。两辈子加起来。我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也不用担心我过不去这个坎,我这么大的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春听了看着她不语。
想起那天晚上她凄苦无助的样子。他心里还有些闷痛。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杜鹃唯一一次迷茫失态。
现在她虽然还有些落寞,却不再迷茫了。
这使他既安心,又难过,很是复杂。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无论学识还是经历都比他丰富,这让他很着急不安,暗自发誓:定要努力奋进,长快些,长大些,变得经验老道些。别总被她当小娃子看待。
他不喜欢她说“我都这么大了”诸如此类的话。
他要像个大男人一样保护她!
……
下午,大家一齐出动,把这引水工程做了一半。
傍晚,林春带着杜鹃装给他的两大砂锅牛杂回村去了。
牛肉是带给冯明英的,因为大舅母和表哥表妹们都住在任家。杜鹃是送给他们吃的。虽然林春已经送了师母牛肉,但她也要尽一份心意。
众人晌午在黄家吃的回门酒,晚上冯明英只随意下了些山芋粉丝,弄了些酱、笋和青菜,大伙儿正吃呢。
林春带了牛杂来,当即被端上桌。
只尝了一口,众人都轰然说好。配这粉丝更妙。
冯明英问林春:“你从杜鹃那来?她做什么呢?”
林春笑道:“今儿忙了一天,帮她和癞子他们弄自来水。”
说起这个,大舅母等人都惊叹起来。
原来他们已经去林家看过自来水装置了,都稀奇的很。冯志才和冯志明更对林春佩服得不得了,拉着他问长问短,连饭也顾不得吃了。
翠儿听了林春的话眼珠儿直转。忙插进去打断哥哥们的话,问林春道:“杜鹃忙不忙?我明天去看她可好?”
林春想起那锅喷香的牛杂,急忙道:“她就是这么跟我说呢,说要请你们过去玩。因为今天没空来,说找一天请黄婶子和小姨。还有雀儿姐姐和二哥过去吃饭;大舅母你们当然也要去了,不然她心里过不去。不如就明天去吧。我明早过去跟她说一声。”
翠儿立即说她晚上就去,要跟杜鹃谈心。
她因为杜鹃这些天心情不好,也没好好跟她说话。偏偏事情牵扯到黄家表弟,她又不知怎么劝,因此很郁闷。通过这两天所见所闻,她觉得林春很能干,长相英朗,还在府城书院读书,比黄元表弟不差,杜鹃嫁他很不错,她就放心了。
冯明英瞅她道:“才说明天去,转眼就改晚上了!”
众人听了都哄笑。
翠儿强辩道:“这么多人,我不得早些过去帮忙!”
大舅母杜氏道:“这话说的倒是。”
因对闺女和侄女们说,叫她们晚上就去杜鹃那。
杜氏是很喜欢杜鹃这个外甥女的。
她吃了一筷子牛杂叹道:“杜鹃做的这卤牛杂真是香!比我们前天做的牛肉好吃多了。翠儿,你要有杜鹃一半能耐,娘死了也闭眼了。去了别闹她,陪她好好说话。”
一面对闺女使眼色。
翠儿听了急忙点头。
林春见说妥了,很高兴,遂告辞出来。
然后他去了黄家。
黄家也正吃晚饭,两房老小都在陪新女婿夏生。
见了林春,众人忙招呼他坐下一块吃。
林春笑说自己吃过了,一面扫视席面,问:“黄兄弟呢?”
小宝忙道:“他有些不大舒坦,躺着呢。”
林春就说他去看他,招呼一声就去了东厢。
东厢卧房内,黄雀儿正坐在床边喂弟弟喝汤。
黄元靠在床上,头上缠着一圈填了棉花的红色棉带,面容依然憔悴,且看着大姐手上的汤碗怔怔出神。
这汤是用灵芝、红枣和鸡炖的,益气补血安神。
那灵芝是杜鹃跟任三禾和林大猛进深山里采来的。
第362章 弥补裂痕
冯氏舍不得吃,这几天他却一直在吃。
上午在杜鹃那里吐了血,回来后方火凤立即用灵芝和三七熬了汤给他服用,这会子又是食补。
只是他吃着灵芝,总会想起杜鹃。
黄雀儿看着弟弟那模样,又心疼又难受,禁不住说话口气就带着哄,满是疼宠:“小弟,别想杜鹃了!”
她一眼看出症结所在,也劝在关键处。
说实话,她着实有些埋怨方火凤搅乱了黄家生活。
因为她看出弟弟是真喜欢杜鹃的。
可她也不好说方火凤不是,因为弟弟也护着她,更因为她放弃了那样的富贵名利来这,为此还吃了许多苦。
黄元抬头看向大姐,昔日少女已经改作小媳妇装扮,脸上还带着新嫁娘的娇羞和喜气,不变的是满脸的温柔和对他这个弟弟的怜惜,一如他刚回来那天,把他当孩子一样呵护。
他忽然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大姐!”
在爹娘面前,在爷奶面前,他都努力做出担当样子;可是面对温柔的大姐,他却忽然委屈起来,好想扑在她怀里哭一场。
虽然他没有这么做,却流下了眼泪。
黄雀儿从袖里掏出帕子,细心帮他擦泪。
一边擦一边柔声道:“小弟,别怪杜鹃。”
过一会又道:“杜鹃心里也不好受。”
这点黄元当然知道,要不然她也不能哭成那样。
还有自杀,就算是演戏,也演得惊心动魄。
不是心丧若死,做不出来那情态。
杜鹃,是真的杀死她自己了,杀死那个爱他的杜鹃!
想到这,他止不住又一阵心痛!
黄雀儿又低声道:“小弟,你就别去找杜鹃了。她是不会回来的。你别怪大姐说:要是你姐夫也弄个女人回来,大姐怕要活活怄死。”
黄元看着大姐顿时呆住。
正要开口,就听外面有人叫“黄兄弟?”
黄雀儿扬声道:“是春儿?进来!”
林春走进来,没怎么看黄雀儿。却盯着黄元看。
看他的失意和伤痛残留在脸上,洗不净,抹不去。
这是为杜鹃吗?
为了杜鹃怎还对昝水烟那样情深?
他无法体会他的心境!
黄元也看着他不语。
跟九月那次对峙比,两人间更多了些不明意味。
黄雀儿站起身招呼林春:“春儿坐。你不是去杜鹃那了么,自来水弄好了?杜鹃有什么话叫你说?”
林春这才转过脸,对她道:“还没弄好。杜鹃叫婶子和你们明天去吃饭。”
黄雀儿忙答应了,一面忙着喂汤给黄元喝。
黄元且不喝汤,只盯着林春看——
杜鹃叫吃饭,这个“你们”都包括谁?
林春看向他,嘴里对黄雀儿道:“雀儿姐姐。你跟黄鹂和老实叔婶子说一声,我就不去说了。”
黄雀儿忙又答应了。
没有黄元,没有方火凤,更没有黄老爹黄大娘。
黄元没意外,沉声问林春“你找我有事?”
林春点头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黄元便接过大姐手中的汤碗。一气把汤都喝了,又三两口把鸡肉和灵芝吃了,然后把碗还给她,道:“大姐拿走吧。我跟林兄弟说话。”
黄雀儿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林春道:“春儿……”
林春失笑道:“雀儿姐姐,你还怕我打他?”
黄雀儿讪讪地笑了,说“那我走了。你们说。”
说着真个就转身出了房门。
黄元便看着林春道:“坐吧。”
林春摇头道:“不用。我还有事。说了就走。”
因对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陈青黛,她被陈家一个远房族人找回来了。那人霸占了陈家家产,还要将她送给媳妇娘家弟弟做填房。陈姑娘被逼得上吊,没死成,给关起来了。”
黄元听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他才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林春道:“十一月初的事。”
黄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昝兄怎么没提过?”
昝虚极一直跟他有书信来往。
林春揶揄道:“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了。”
黄元一震。然后猛盯着他不出声。
林春坦然看着他,道:“我想你一直托人找陈姑娘,就要把这消息告诉你。可这次回来事一桩接一桩,我就忘了。今儿才想起来,就过来告诉你了。”
黄元听了心中发堵发闷——
一直忘了。偏偏今天想起来了!
为什么今天想起来了?
因为他和方火凤去找杜鹃,想接她回家。
他这时候想起此事,是要看他如何处置陈青黛!
或者说,是要看方火凤如何对陈青黛!
林春说完了,便不再理会黄元,转身就走了。
走出卧房,却发现方火凤站在外面书房里。她显然听见他刚才的话了,见他出来,凝神注视他。
他也深深地看着她。
对她,他原本是尊敬的,如今却很不喜。
这感觉很复杂难明,因为若不是她的私奔,杜鹃或许就嫁给黄元了,他就一点机会没有了;可又因为她的私奔,给杜鹃造成了无可弥补的伤害,他又很不耻她。
是的,他很不耻!
他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