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爹两口子足足骂了他一个时辰,才放他回去。
临走时,黄大娘让他明儿再弄些菜过来,谁让他打翻的。
再说黄家,等公婆走后,冯氏等人才开始收拾东西、处理剩菜。
冯长顺却郑重对林大头道:“大头侄子,我这女婿人老实,可心眼好。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往后,还要大侄子多照应他些。”
林大头急忙点头,诚恳地说道:“她外公放心。我是有些小气吧啦的,可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没良心的人。老实兄弟和弟妹人都好,要不,我能上赶着求黄家结亲吗?”
冯长顺嘴角抽了抽,知他是说亲家,却不好接话。
他停了会才道:“家长里短的事,自家人还捋不清,外人怎好插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请大头侄子帮个忙:要是有一天他们闹狠了,闹到村里去了,大头侄子能在里正面前说句公道话。你跟女婿住隔壁,也清楚这里头的事。我闺女脾气是硬了些,可从来没不孝敬公婆。”
林大头听他说这个,恍然大悟,忙答应了。
冯长顺道:“照说该我自己去说的。可我现在要是去了,倒像没事找事了。”
林大头忙说不必,真有那么一天,他会跟大伯说的。
冯长顺这才放心。
又闲话几句,一时大头媳妇给林春和杜鹃都喂了奶,过来喊男人挑了剩菜回家睡觉。
林大头又让媳妇把那碗鹿肉留下,说是给雀儿吃,“我那两小子,就跟土匪似的,晌午就吃了一饱,晚上也塞了许多。不像雀儿,晚上没吃。这肉让外婆干煸出来,留着给她当零嘴嚼。刚才当着她奶奶,我不好说的,怕留也是白留了……”
大头媳妇急忙点头,深表同意,所以刚才他俩都没吱声。
两口子那贴心的模样,让冯长顺尴尬不已:这也不是什么有脸的事,女婿母子隔心,这邻居倒成了知心的了,说出去只怕叫人笑掉大牙。
他也没客气,就代闺女收下了。
林大头两口子离去后,黄老实又过了好一会才回来。
冯长顺便问女婿怎么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黄老实憋屈地说道:“菜打翻了。爹和娘都骂我。”
冯长顺诧异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菜打翻了?”
黄老实辩解道:“不怪我。是娘打我一巴掌……”
说了一半,急忙停住。
这要是说下去,就要扯出娘在背后说岳父和媳妇的那些话。他就算老实,也知道这样不妥当,会惹得两亲家不和。
可是,冯长顺那是多厉害的人!
若说对付旁人还要费些心思和手段,对付这个女婿再简单不过了。三两句话一问,就把前因后果弄清了,顿时愤怒。
他当时也不吱声,吩咐女婿去照看驴子牲口,说明天赶早就要走,然后,自己到厨房找冯氏。
冯氏正和冯婆子将剩的残菜倒进锅里煮,又在另一口锅里炕那些肉。这些菜不煮一遍,回头要馊的。
冯长顺来后,将女婿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冯氏自然也是气得不行,可不等她说话,就听冯长顺道:“往后,除你公婆一年的口粮,还有年节要送的孝敬,其他一根针都不许给那边!”
冯婆子和冯氏听得目瞪口呆。
冯长顺冷笑着对闺女道:“每回人家三句话一撩,你就赌气把东西送人。东西送了,还被人说不孝顺。那就干脆撕破脸,不要这个名声了。除了该给的养老口粮和年节孝敬——这个一点都不能少——她再念叨想要东西,成,让黄老二先把你这屋里的东西都给我制齐了。他不是木匠吗!”
哼,当他是好欺负的?
也就是隔得远,没法子;要是两家隔的近,黄家敢这样对他女儿,瞧他怎么收拾他们!
他刚硬的性子终于完全暴露。
冯氏的脾气不是没有根源的,确实传自他。
不过他身为男人,早年又因为捣腾山货,常在外跑,历练得有些手段罢了。可惜冯氏却没继承他这点。
冯氏激动地脸发红,用力点头道:“我晓得了。”
冯婆子也勾起了气性,把锅铲敲得“铛铛”响,恨声道:“没见过这样的!怎不见她把小儿子家的东西弄来贴补大儿子?”
冯长顺不理老婆子唠叨,端了根小板凳在灶边坐下,继续道:“有那些东西,你还不如拿去送里正呢,送了还是个人情。贴给他们越给越仇。她要吵?好啊!就吵出来大家评评理!”
冯氏好容易得了爹娘支持,精神亢奋,不住点头,表示她一定记住爹娘的话,再不干蠢事了。
冯长顺却斜眼瞅她道:“就你?被人三句话一念叨,就气得不知东南西北了。送了人家东西还赌气,这就是你爱干的蠢事。你给我听好了:往后不管他们说什么,你给我闭紧嘴巴,不许顶嘴,你就当没长耳朵。她要说狠了,你就问他们,可少了他们养老的口粮和孝敬的东西,别的话一个字不许掰扯。——你掰不过他们的!”
冯氏回想以往,确实是这么个情形,因此用心记下。
正说着,黄老实就回来了。
见他来,岳父岳母和媳妇都不理他。
黄老实也知道岳父生气了,讪讪的不敢说话。
当晚,众人又忙到大半夜才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冯家三口吃完早饭就匆匆走了。
第050章 等不及长大
更新时间2014…4…6 7:01:47 字数:2183
冯家人走后,黄老实便对冯氏说,昨晚他把剩菜打翻了,要拿些剩菜给爹娘送去。
冯氏把脸一放,道:“你敢拿去?没出息的东西!你就不是你娘养的,是捡来的!昨儿送了五斤盐,还给了她鹿茸,又分了那么些肉菜,可得了一声好了?又打又骂还怪你,还要你赔她菜。我都替你寒心。”
黄老实被媳妇说得焉头搭脑,灰溜溜地下地干活去了。
冯氏不让拿,他就不敢拿,所以只好逃避。
黄大娘在家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等来大儿子,气得倒仰。
外婆和小姨走后,杜鹃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因开始收割麦子了。割了麦子又忙别的农活,一连几个月,黄老实和冯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只黄雀儿在家照看她。
杜鹃没想到一个五岁小女娃居然真能干家务活计。
她每天洒扫屋子院子、喂鸡、摘菜洗菜、煮饭,里里外外照应着。就是不会炒菜,这个要等冯氏回来做。还有洗衣裳也不行,因为她拖不动。
看着那忙碌的小身影,杜鹃不止敬佩,还心疼。
黄雀儿忙的时候,她总是独自躺在摇窝里,无聊地唱歌。这时候,她觉得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漫长,恨不得立即就长大。
黄雀儿真是个好姐姐,隔一会就飞跑到摇窝边看她,必要看见杜鹃对她笑,她才放心,才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杜鹃当然不会无事。
天气热了,蚊虫都出来了,都盯上她粉嫩的肌肤。
短短两日工夫,她头脸、胳膊上和腿上就冒出好些个大红包,看去触目惊心。
冯氏虽然心疼,也没办法。住在乡村,想不被蚊虫叮咬,那是不可能的。
黄雀儿觉得那些红包实在损害了可爱妹妹的形象,于是细心想主意。她用娘的大衣裳把杜鹃上下都盖住,头上也用一件衣裳盖住。又怕闷坏了她,单单把鼻子嘴儿那点地方留出来让她出气。
就一个五岁的小娃娃来说,这算想得周到了。
虽已进入夏天,但山里并不十分炎热,所以杜鹃乖乖地没有乱弹乱蹬,认可了这层“防护罩”。
尽管到处都护得严严实实,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又或者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等杜鹃睡着的时候,那蚊子居然寻寻觅觅地找到那点唯一露在外面的地方,放量吸了个饱。等杜鹃醒来用手一摸,发现嘴唇肿起好高,像猪拱嘴,气得暗骂这蚊子太缺德。
黄雀儿见了,心痛地帮她吹,一面也气得骂蚊子。
骂声很细嫩,骂的内容却很恶毒:咒蚊子断子绝孙!
这是村里媳妇们吵架时骂的话,骂的人脸上神情恶狠狠的,听的人怒不可遏,因此她觉得杀伤力很大,所以用来骂叮妹妹的蚊子,这才解恨。
蚊虫叮咬还不算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杜鹃不能经常换尿布,常兜着一屁股屎尿过一上午。要是冯氏那天忙很了,中午忘记帮她换,她只好兜着屎尿过一天,自己都能闻见身上的尿骚和屎臭味。
她便立志:“等本姑娘能坐会爬了,就自己换尿布!”
想毕放头大睡,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婴儿一天至少要睡十几个钟头的,吃饱睡足才长得快。
这情形被故意拐上门来探望的任三禾发现了。
看着熟睡中的杜鹃那肿起的红唇,还有白嫩脸颊上几颗跟花生米一般大的红包,闻见她身上扑鼻的尿骚味,年轻汉子面色阴沉,跟发现人虐待他老子娘一样愤怒。
他的样子把黄雀儿吓坏了,不知他这样盯着妹妹干什么。妹妹这么小,没可能得罪他呀!
她站在摇窝旁边,胆怯地望着眼前高大的汉子,心里猜想他会不会抓住妹妹往地上摔。随即就被自己这可怕的念头惊住了,眼中露出恐惧神色。
任三禾目光变换不定,思索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小女娃那害怕之极,却又坚定地护在妹妹面前的样子。
他心中一动,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换上笑脸。
他竭力放柔声音,对黄雀儿说,妹妹的尿布要常常换,不然容易生病;叫她用心看娘是如何帮妹妹换的,自己学着做,又夸她聪明能干,肯定好容易就学会了;又说换下来的尿布要拿去前面水沟里洗,洗干净了放在大太阳下晒;还让她没事的时候就守在摇窝旁边,用扇子帮妹妹赶蚊子,要喂水给妹妹喝……
从未带过孩子的年轻汉子搜肠刮肚地边想边说,嘱咐了一大堆后,再奉送一只山鸡给小女娃作为奖赏,还说他往后会常拿野味来的。
他态度突然转变,令黄雀儿有些迷惑。
任三禾度其神色,笑着解释说小杜鹃长得很好看,凡是见了的人都喜欢,他也喜欢,才说这些。
黄雀儿立即高兴了。
她也觉得妹妹好好看呢,比别人家的娃都好看,因此十分认同任三禾的话,从而消除了疑惑。
接着她便告诉他道,她很忙,要做家务,没空守在妹妹身边,不过她会学着帮妹妹换尿布的。
任三禾听了小女娃的话,哑口无言。
想了想,他又笑着夸赞了她一番,然后转身就走了。
等他走后,黄雀儿果然帮杜鹃换了尿布。因捆得歪歪斜斜,杜鹃当时一泡尿就把身下垫的褥子浇湿了。
黄雀儿很懊丧,再接再厉,又帮她换了一块。
杜鹃已经醒来,见此情形感动得要命,等她换好了,自己摸索着用手把尿布扯正,把裆部兜严实。
在姐妹俩通力合作下,杜鹃的生活质量往前进了一大步。从此黄雀儿会帮妹妹换尿布了,且越来越熟练。
再说任三禾,装作不经意路过黄家麦田,跟黄老实闲话两句,顺便又帮他做了些挑挽之类的力气活。
有他帮忙,黄老实和冯氏那天收工就早了些。
黄老实便请他去黄家吃晚饭,说就是没好菜。
任三禾笑着说先前他送了一只山鸡过去了。
这下黄老实和冯氏更要叫他去吃饭了,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任三禾自然答应了。
在黄家,任三禾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