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王世子回京的消息散开后,各家闺秀反应不同:
真端庄娴雅的,听了只一顿,又安静地做自己的事;那有心机的,云淡风轻一笑。自语“意料之中的事”,听的人也不知什么意思;直脾气和修养差些的,就冷笑道:“受得了她才怪!”剩下便是刻薄又浅薄的了,说“定是靖安郡主野蛮粗鲁,世子受不了她。找个由头回来了。这下皇家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因为家中兄长兄弟约了玄武王世子去如意楼吃酒,也不知谁先起的头,闺秀们也递帖子约了一群,也乘车去了。
杜鹃进京第一晚太劳累,和赵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赵晴觉得,杜鹃虽然是郡主。却不愿暴露身份,既然躲在赵家,她作为主人就要好好陪她。因此梳洗完毕,用了些燕窝粥,她便提议陪她去逛京城。“晌午去如意楼用饭。那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杜鹃笑着答应了,她也很想见识一番。
赵御史早安排了人手给女儿,两人先坐车去赵家一处别院。在那里又换了衣裳,杜鹃扮作少爷,赵晴扮作小厮,另叫了马车慢慢行驶,往长安大街如意楼来了。
都说无巧不成书,她们要的雅间距离张圭他们的雅间不远。而那些闺秀们的雅间就在张圭他们隔壁。
杜鹃和赵晴先还不知道,然那些公子王孙与张圭久别重逢,“小王爷”“世子爷”叫个不停。十分喧嚷热闹,整层二楼都听见了,这才知道了。
两人顿时压低声音,一面小声说话,一面静听外面动静。于是,隔壁闺秀派丫鬟请张圭过去的声音也听见了。
“这是张均宜身边的丫头。”赵晴立即道。“我知道了,她们不好自己跟小王爷搭讪的。就把他妹妹请来,要她出面就顺理成章了。哼。真丢死人了!”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
赵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还笑得出来?”
杜鹃无辜眨眼,问:“我为何不能笑?”
赵晴道:“她们都对世子虎视眈眈呢。”
杜鹃搛了块熊掌吃了,悠然道:“世子又不是我的。”
赵晴听了哑然,眼睛眨呀眨的,忽然道:“那你也脱不了干系。世子要是不理她们,你看吧,她们肯定就会说你坏话。不信我去偷听听。”
这下杜鹃郁闷了,心想真是倒霉透顶。
她扯住她道:“听什么!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听回来学给我听,我还弄一肚子气。何必自己找不痛快?为这种人不痛快不值得,她爱说谁说去。”
赵晴笑道:“杜鹃姐姐你真好。”
杜鹃心想我一点不好,不过是不喜欢被别人左右情绪和心境而已。要是听了能发威还好,偏偏眼下又不能暴露身份,听回来自己生闷气,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赵晴又道:“我能猜出来都有谁来了。哼,胡贵妃娘家侄女胡玉如肯定在,最看不上她装清高;还有顺亲王府的八姑娘秦嫣肯定也在;内阁王丞相的二姑娘王澄也喜欢张圭,今天应该没来,她很自重的;户部李侍郎的女儿……”
杜鹃听到这忙拦住她,叫不要再说了。
她对门口努努嘴,低声道:“你太不小心了。隔墙有耳不知道吗?再说,人家姑娘就算流露出一点意思,也不是公开的。你这样说了,被人听了就是毁人清誉了,倒霉的是你。”
赵晴无辜道:“我是帮你认清形势。”
杜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就听外面大力开门声,跟着“咚咚”脚步震动,有人笑道:“胡鉴,你小子想躲?那可不成!这酒你一定要给哥哥喝了!王六弟过来,帮我把他摁住。”
就听一阵笑,闹将起来。
有人似乎捂嘴躲酒,闷声道:“你怎不灌……小王爷?”
杜鹃听得一愣,跟着疾步走到门边,将门开了一道小缝对外看。就见几个少年公子将胡鉴堵在墙边,有提壶的,有端杯的,死活要灌他酒。那胡鉴也犟,捂嘴死活不肯喝。于是有更多的少年出来助阵或劝慰。
杜鹃看着胡鉴蹙眉沉思,似想起什么。
第443章 发现
被逼急了,胡鉴闷声道:“老子就不喝!”
那闷闷的声音落在杜鹃耳中就像炸雷一样。
她立即浑身绷紧,眼神骤然凌厉。
忽然对面门开了,她急忙将门关上,靠在门上静静沉思。
赵晴早跟过来了,连声问“吵起来了?”
杜鹃拉着她去桌边坐下,摇头道:“不是,是拼酒。来,姐姐问你个事,胡家你知道多少?那个胡鉴你认不认识?”
赵晴忙道:“胡鉴是胡玉如哥哥。我没见过他,听倒是听说过的。当年昝水烟在兰桂会上一举成名后,胡家好像上门求亲了,不过昝家没答应。胡玉如为这事气得不得了呢。她本来跟昝水烟很好,后来都生分了。宫中胡贵妃是胡鉴姑姑,生了十三皇子秦熠(yi)……”
杜鹃就笑了,十分开心。
赵晴觉得她不对,忙问:“郡主姐姐,你喜欢胡鉴?”
杜鹃居然点头,道:“喜欢!”
赵晴张大嘴巴,好一会才道:“那林秀才呢?”
杜鹃笑道:“喜欢才怪呢。”
赵晴嗔道:“姐姐逗我呢。”
杜鹃低声道:“都说了别叫姐姐,你怎么老忘记?记好了,要叫少爷。咱们先安心吃,等他们走的时候,咱们跟着那个胡鉴。”
赵晴激动地问道:“姐姐……不,少爷发现什么了?”
杜鹃道:“回头再告诉你。”
跟着又问她“十三皇子多大了?”
赵晴道:“这我不大知道呢。也就十几岁吧。”
杜鹃笑道:“十一和十九差别可大了。”
赵晴道:“晚上回家问父亲去。”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又有声音了,“哟,十三皇子驾临!快请进!……”随着关门。声音没了。
杜鹃对赵晴一笑,津津有味地吃烤羊排。
赵晴觉得郡主这会儿心情特别好,笑得格外好看,因此撑着手看她,轻声道:“杜……少爷。你真美!!这还是眉毛画粗了呢,要是原来的……”
杜鹃顿住,看着她哭笑不得。
赵晴也发现说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
杜鹃没有等张圭那边散场,而是提前结账离开了。
出来经过隔壁的时候,那门没有关严实。就听里面传出一个优雅婉转的声音:“谁让人家是皇孙女呢,再粗野,那也是皇孙女。”
杜鹃脚步一顿,就听又有人道:
“靖安郡主从小在山野长大,那性子算好了。”
“皇上孙女也要看人。像嫣姐姐。往这一坐,什么都不说,端的有一股子气度;可是那位……唉!”
“小王爷刚才说,暂不去凤尾山呢。”
“怕是从此就不去了。”
“我刚让巧儿过去听,他们问起靖安郡主,小王爷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呢。”
“瞎说什么!我哥哥说有事才留京的。你们别乱议论靖安郡主,哥哥说她人好的很,天下无双!”
“张妹妹。我们也没说什么呀,你急什么!”
“是呀,不是世子刚才说不回凤尾山吗?”
……
杜鹃听得心里直抽。心想爱情这东西最能诱发人心底本性了。正好笑间,忽然瞥见赵晴停下脚步,忙瞪了她一眼。
赵晴慌忙跟上,又小心两边看,幸亏这会子没人出来。
她憋着一肚子气,出了如意楼大门就想开口。
杜鹃忙低声道:“什么也别说。走!”
遂背着手装散步,一边看街景。
因见前面有个茶楼。忙就进去了。
这茶楼和她那天去的德胜路上的茶楼不是一个档次,那里是市井百姓聚集的地方。这里明显是官宦豪门喝茶议事的地方。
她要了个临街的雅间,可以远远看见如意楼门口。
赵晴一坐下来,就忍不住道:“胡玉如……”
杜鹃忙瞅了她一眼,轻声道:“我们是出来探人家底的,要是说话不留心,人家要把我们的老底察觉了。”
赵晴这才醒悟,遂放低声音告诉杜鹃,刚才经过的雅间里都有谁,谁说了什么话等等。那优雅的声音是胡玉如。
杜鹃很认真地听着,还不时询问。
约莫傍晚的时候,她们才等到如意楼那边散场。
只见胡鉴和十三皇子一块坐马车走了。
两人忙结账出去,远远跟着那车。
马车在闹市的一间茶楼门口停下,胡鉴和十三皇子下车进了茶楼。杜鹃止步,没有跟进去,不然就会被发现了,十三皇子带了好些随从呢。
所幸茶楼斜对面有间书斋,她便和赵晴走了进去。
赵晴自觉地在门口守着,一副忠实小厮模样。
杜鹃捡了几本书,走到窗边,一边翻书一边对外看,心想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正想着,忽然看见对面茶楼里出来两个人,她只觉其中一个背影很熟悉。
在哪见过呢?
脑中闪过面具人的影子,恍然大悟。
原来胡鉴和十三皇子改装出来了。
她一面惊喜,一面又暗自警惕:自己走路要留心了,最好迈大步像个男人,不然被熟人看见了,恐怕也会认出来。这胡鉴改装后显然换了一种姿态和架势,只是他再没想到杜鹃在暗中关注他,她又是跟面具人打交道最深的,所以不但听出了他的声音,还认出了他改装后的姿态。
这种对方在明自己在暗的感觉真太好了!
杜鹃觉得,自从进京后,她就开始时来运转了!
当下,她吩咐赵晴会账买下那两本书,然后踱着方步出了书斋,漫不经心地跟着前面两人继续逛。
夜幕降临。大街上灯火朦朦,行人比白天更多。
这是兰桂会、中秋和万寿节齐至,所以京城宵禁的时辰推迟了,为的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一直要延续到八月十六日止。
杜鹃和赵晴跟着那两人穿过好几条街。最后他们拐进一条幽静宽敞的巷弄,进了一家宅院。这片街区是那些中等人家聚集地,干净又充满生活气息。
杜鹃在巷口瞟了一眼,没敢跟进去,用心记住位置。
随后,她便放松和赵晴在附近逛了起来。是真逛街。
半个时辰后,胡鉴和十三皇子依然出来了,又回到茶楼。然后换回原来的模样出来,上马车离开。
杜鹃心里就有数了,远远跟着他们先去胡府。胡鉴下车,然后马车送十三皇子回府,方才和赵晴匆匆转头。
两人逛到宵禁时刻,等街上人散了,方才蒙上面,小心翼翼翻进那家宅院。谁知进去后发现两间屋子都亮着灯,还传出刺耳的男女哄笑声,仿佛在劝酒。那调笑的味道。听得杜鹃浑身起鸡皮疙瘩,暗想不对啊!
吵闹的声音也给了她们行动掩护,杜鹃很容易就弄清了。这里果然是间私妓住处,当然是她根据所见猜的了。
在添破一间屋子的窗户纸,看见她当日打伤的青年躺在床上、一个女人在旁伺候后,杜鹃什么都明白了:蒙面人掳掠她,胡鉴做内应,他们背后的主子竟然是十三皇子!
这真是收获太大了!
果然善良人总是有好报的。当日若是一刀杀了他,今日怎会巧合之下查出他背后主子是十三皇子。
可怜了顺亲王。杜鹃也是下午在街上才听人说这位五伯父已经降为顺郡王,世子也被撤了。不过她一点不惭愧。他欠她多着呢!——要不是他,她身份能暴露吗?哪有后来这些事!
她强忍激动的心情,拉着赵晴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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