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威太子见正元帝又往这瞄,忙轻咳一声,扯开话题道:“鹃儿你瞧,舞龙狮来了,比你们那的舞狮如何?”
于是他们重将目光集中到阶下的舞狮上。
宴会一直持续到申正时刻方结束。
正元帝命太子留在此地主持善后,他另去御书房接见孔少师等名儒,皇后也起凤驾回后宫,准备稍后参加御花园的皇族中秋晚宴。
炎威太子领命,叮嘱了杜鹃一番。
因想起上午淑雅公主的事来,极不放心,又特地叮嘱秦讳:“你们姐弟一处,你要好生照应你姐姐。她初次进宫,对皇宫不熟;回头各叔伯及家眷都进宫来了,人多混杂,且心性不一,难保有那混账的冲撞了她。你皇祖母要应酬内外命妇,恐有疏忽,照应不到她这里,你是男儿,切不可大意了!”
秦讳束手站立,连声应是。
炎威太子又嘱咐杜鹃几句,方才让他们出去。
杜鹃却又拉住他,低声道:“爹,能不能……那个……让林春也留下来?”
说完一双黑亮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炎威太子心儿立即软成一汪水。
从昨日到今天,父女两个才相处了短短两日工夫,但他已经咂摸出这个女儿一些习惯了:若是称呼他“父王”,那还没什么;若是叫他一声“爹”,那定是怀着濡沫亲近之心,或者有事想求他撒娇才会这样叫。
眼下这一声“爹”叫出来。他哪忍心拒绝!
可是淑雅公主陷害林春一事还没结束呢,他也为难。
略一沉吟,他微微低头,在女儿耳边轻声道:“傻子,上午的事你忘了?这事父王不好答应。你去求你皇爷爷,如此如此这般说……”
杜鹃听了开心笑道:“嗳!爹这主意好。”
于是高高兴兴地跟他道别,各干各事去了。
炎威太子看着他们背影,微微一笑,朝大臣们走去。
杜鹃和秦讳带着秦语还加上一只老虎,飞快跑出乾阳殿。追上正元帝的龙辇。邱公公见了,靠近辇车回道:“皇上,靖安郡主来了。”
正元帝没吭声,龙辇却慢了下来。
等近了,杜鹃就喊“爷爷。爷爷!”
正元帝也跟太子一样,听得眉头直跳。
他也发现,但凡靖安郡主表示亲近时,就会叫他“爷爷”,说话都带点撒娇意味;若叫“皇爷爷”,必定是官样回话,中规中矩。
眼下叫的这样,也不知什么事。倒要听听。
于是唤她上前,板脸问道:“大呼小叫成个什么样子?刚才皇后叫你又不走,怎么又撵来?”
杜鹃看着老皇帝笑得格外灿烂。
乾阳殿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往来奔走,一派热闹景象。
杜鹃也被这热闹感染,心情很好。
她并不是冷性子,她性子活泼的很,喜欢热闹的。可不管什么热闹都要看跟什么人共享。皇宫这样的热闹她头次见,很是新鲜。却因为身处一群陌生人当中,总觉得兴致寥寥;若是有一两个熟悉亲近的人在旁——眼下只有林春了——和她共同观赏欢庆。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才拼命想留林春下来共度中秋之夜。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她心情不由自主飞扬,看着正元帝笑得跟花儿一样,真个是比阳光都灿烂了!
正元帝看得眼花,心里愉悦,面上却板着脸。
皇后嗔怪道:“瞧这孩子,笑得这样!什么喜事?”
杜鹃笑道:“爷爷大寿不就是喜事!还有什么比这更喜庆的。”
说着凑近正元帝,放低声音道:“爷爷,晚上我表演虎舞,要做些准备。如风是林春养大的,他最熟悉它性子了。爷爷,咱们不如叫林春来帮忙……”
正元帝瞪眼道:“咱们?是你吧!”
杜鹃不好意思地笑,表示默认了。
皇后听了有些犹豫,她想起上午的事。
正元帝却看了杜鹃半响,又朝一旁的如风望望,不知为何,竟然点头道:“就让他留下,给你帮忙。”
杜鹃大喜,一开心就扶着他胳膊叫“爷爷——”
老皇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忙挥手道:“走!”
邱公公赶紧示意拽龙辇的太监快走。
才走了两步,正元帝不知和皇后说什么,又命停下。
他重新将杜鹃姐弟召到面前,吩咐邱公公道:“传玄武王世子张圭,叫他带上林春,陪靖安郡主去御花园。靖安郡主无论要干什么,叫他听命行事,并保护郡主,莫叫闲人冲撞了。”
接着又对秦讳道:“你也好生照应着,莫要出了差错。”
他也显然想起上午的事了。
秦讳急忙答应。
接着,皇后又命唐公公派一个管事公公,并崔嬷嬷和四个宫女,带着许多小宫女小太监跟随杜鹃,一切都安排妥了,龙辇才再次离去。
杜鹃心愿达成,却又看着身边一堆人无力苦笑。
当初皇后派了风花雪月四女去伺候她,她都觉得太排场了。谁知这样的宫女一共有八个,还有霜露雨雾四女。如今一股脑都给她了。
这是大宫女,二等的三等的宫女还不在数呢,还有太监呢。
这么多人跟着,浩浩荡荡的,还玩什么?
秦讳似乎明白大姐心情,靠近她低声笑道:“大姐,如今你身份不同,凡事小心些应该的。况且今日非比寻常,皇宫人多,格外要当心。”
杜鹃听了,对他笑道:“是,我该知足了。”
第471章 彩排
就算身边簇拥了许多人,当杜鹃看见邱公公宣了张圭和林春来,也是喜悦万分,笑得眉眼弯弯的。
他二人见她这样,心情自然也是十分好。
秦讳上前招呼道:“小王爷,林大哥。”
张圭往杜鹃面前一站,目光闪闪道:“郡主想做什么?”
杜鹃溜了林春一眼,回道:“这个先保密。”
张圭和林春相视一笑,道:“还保密?”
杜鹃转身,对冷霜低声吩咐几句,冷霜便和两个太监转身匆匆走了。
这里,杜鹃对张圭伸手请道:“劳烦小王爷了。咱们先去御花园吧。虽然害得你陪我,不过你也能趁机逛一逛御花园,不比在这被人呼来喝去的当差强?”
张圭笑道:“是。是属下借了郡主的光了。”
众人听了都笑个不停。
当下,他便带着二十龙禁卫护卫着杜鹃等人去了。
路上,杜鹃将晚上表演的事说了。
林春听了担心地问道:“你……郡主也不曾准备,行吗?”
杜鹃道:“所以我才叫你来帮忙。”
又对张圭道:“我要先排演一番,皇爷爷让你在旁护卫。听说御花园大的很,咱们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演习,还不能惊动别人。”
张圭听了很重视,道:“这不是小事。是该慎重。”
想想又低声问:“郡主,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声音里满含关切,似乎责她不该出这个头。
他觉得她太单纯了,根本不识皇宫险恶。
林春也看着杜鹃。想知道她怎么忽然想起表演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人撺掇她给她下绊子。
杜鹃道:“我昨天才进宫,做什么不仓促?好在我跟如风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不用演什么稀奇古怪的,只照常演就是了。皇爷爷和皇祖母听我说了如风那些趣事,都很开心呢。我想皇爷爷年年过寿都是老样子。我头次进宫,不管演什么,只要逗得他们开怀一笑就够了。”
张圭听得糊涂死了:什么叫“照常演”?
她又不是演戏的,以往没演过,“照常”二字从何说起!
林春却听明白了,知道杜鹃指的是和如风平常在山上相处的种种。在此基础上略加以引导,让这活动带些喜庆热闹意味,便圆满了。
想通后,他便沉心思索,帮她设计。
杜鹃一见他神情。便知他领会了,正在想呢。
便靠近他些,笑道:“我先已经想了个大概,就是这样……”一面低声把自己的构思说了,让他加以发挥,因为他极有才思和灵感,比她想象力更丰富。
林春点头,继续思索。
杜鹃便转头和张圭说笑。
因问起他妹妹。张圭笑道:“均宜还好,那个赵晴妹妹离了郡主可寂寞了,今天一大早就去我家打听。问郡主怎么样,恨不得进宫来跟郡主玩呢。”
杜鹃听了噗嗤一声笑了,道:“我也好想她的。”
又告诉他道:“你出去带个信儿给她:就说等闲了我就出宫,一定找她。我还有事要和她商议呢。”
张圭点头应了。
几人边走边说话,只有林春默默沉思。
一会工夫,他朝杜鹃看了一眼。
杜鹃马上挨到他身边。问“想起来了?”
林春道:“有一点头绪了。就像你说的,也不用太复杂……”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杜鹃。
杜鹃听了连连点头。又跟他商议增加改进。
两人越说越沉入,又问张圭和秦讳御花园的地形。
这一刻。皇宫在他们眼里也没那么可怕了,而是成为他们增加见识和增添喜悦的源头,好似他们是来这里作客和游玩一样,兴致勃勃地对一切都新鲜。
每每议论眼前事物,赞美的同时,难免扯到他们生活的地方,这些别人就插不上了,除了张圭还能说上两句。
这时候,林春和杜鹃总是相视而笑。
林春的眼眸深如幽潭,跌进去不能自拔。
杜鹃面上笑靥如花,他看一眼就心神恍惚。
当着人,他们不用说亲密的话,只一个眼神就能交流和表达情意,且因为含蓄和隐晦变得更意味深长,就像早晨他们在人前偷偷拉手一样充满诱惑和甜蜜。
张圭将这情形看在眼里,十分失落难受。
然他跟着又想,难得她这样开心,他看着也开心,那还自苦做什么?
和她共度一个难忘的中秋之夜,甚至今后的每一天,不是比什么自寻烦恼都强!
他是磊落男儿,爱一个人也该坦荡磊落!
想罢,心里果然好受了些,和他们一块说笑。
三人这样开心,连秦讳以及跟的太监宫女都被带动起来,兴致勃勃、迫不及待要去御花园看郡主演示,因此越走越快。
林春和杜鹃走得最快。
这时候,他们就像从小到大玩过无数次那样,全心投入要做的事,心情快乐,无拘无束。
这时候,林春忘记叫“郡主”,只叫“杜鹃”。
他们好几次差点拉着手往前飞奔,又想起还有人跟着,才停下来等众人。
因不知想到什么,林春又跟杜鹃低声叙说。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哭声,是秦语。
他跟不上众人脚步,又不让奶娘抱,便哭闹起来。
“要郡主姐姐抱!要郡主姐姐抱!不要你抱!”
杜鹃忙回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语儿?”
秦语朝她伸手,“要姐姐抱。姐姐身上香。”
这什么理由!
杜鹃抽了抽嘴,无奈抱起他。
这小子一头扎进她怀里,十分幸福地笑了。
林春看不下去了,心里很别扭。眉头也跳。
他走到杜鹃身边哄道:“二爷,让属下抱你好不好?”
秦语摇头道:“不好!你身上不香。”
林春听了笑容一僵,张圭则呵呵大笑起来。
秦讳见弟弟不像话,忙也跟着劝。
杜鹃催道:“先走。别耽搁了。”
一面对怀里小兄弟道:“你要听话,大姐就对你好。带你玩;你要不听话,我从此就不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