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天化想亲自喊都兰来迎接豫王,被李旦摆摆手阻止了,“不要打扰她,等她写完。”
都兰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抬起头,封笺,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站起身,推开窗子……
“都兰,豫王等你很久了。”
听到父亲的喊声,都兰心里一惊,豫王还真来了。她以为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不知豫王驾到,迎接来迟,望殿下恕罪。”
都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豫王紧走几步,过来扶起都兰,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说要来就一定要来。”
依旧烟笼十里堤,你永远看不出豫王的喜怒哀乐,他的脸上像罩着一层薄雾……
“谢谢殿下的信任。”
“昨夜闲潭梦落花,都兰可解何意?”
“花落子实,吉兆啊!”都兰随口答道。
“这个你也懂?”
“我哪儿懂啊?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有一天你离开大唐的时候,离开长安的你,会想念大唐吗?”
都兰犹豫了,李旦说的大唐其实是他的代名词,这可难住了都兰,说不想念,不近情理,说想念又要令他起歧义,都兰沉默好久,终于抬起头,直视李旦的眼睛,回答,“大唐是都兰父亲,哥哥们生活的乐土,虽然我曾在这里九死一生如昨,但他们在,我的根就在,何况,这里还有那么多朋友……”
李旦沉默不语,看看身后的独孤天化,独孤天化和他的管家知趣儿地离开了……
见独孤天化离去,李旦的话多了起来……
“都兰郡主,不知为什么?我跟你有说不完的话。”
“我们有共同的品质,我们善良,真诚,所以才能成为好朋友。”
“谢谢都兰的肺腑之言,我十分认同你的话。”
“皇位是很多人争夺的目标,您能参透机关,说明您也不是一般人,不愧是龙子龙孙。”
“哼,龙子龙孙都遭了殃。”
“不愿意做做就不做,人显赫一时,也容易荣极而辱啊!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焉,豫王自己审时度势吧!”
“母后让我做皇帝怎么办?”
“功成身退,禅让良者。”
“郡主的主意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那个骆宾王,准备起兵反叛了,只是没有宣布,你最好现在拖延一段时间,非常悲哀的事情,豫王的遭遇,都兰是非常同情的,宫廷斗争我是不理解,我动员你将来跟我一起回吐谷浑吧?我们在大草原上,做好朋友,快乐生活。但是你淡了,武后她肯定不想进一步逼你就位。”
“谢谢你郡主,为我想得周全,如果母后让我继位,我想离开,哥哥宏死了,夜很长,很凄惨,显呢?走了,远走他乡,我自己也被毒杀过。”
“王爷还是想通了,然后呢,将来辞去这个。既然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顺应天道不要做这个肯定行,您前面那么多您的兄弟都没有好下场,如果你您不及时抽身,也会没有好下场,不如做一介平民,过平平常常的日子,可能过得更好,如果,别人能够放过您的话,您或许还能安然度过一生。”
“如果可以,我倒想走啊!我们亲兄弟,还有谁啊?就只剩下了一个显,最后您表达了一些对天后母亲的不满意,我想的是他被贬往四川,上天给了皇子们幸福了吗?他们和母后是争权夺利的,那么当他们和母后争权夺利的时候,当他们的母后发现她有这个和他争权夺利的资格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儿子下手,我的母后可不是一般女人,她掐死自己的女儿,然后能杀死自己的儿子,她可不是一般的女性。”
李旦这种恨之入骨的情绪,他是不能跟别人倾诉的,他只能跟他的红颜知己倾诉,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但他觉得,她能懂自己,她能理解自己,这是他,在极度痛苦的宫廷生活当中的唯一安慰了……
“殿下,您可是要注意您的情绪,在大唐这是极其危险的情绪,天后明察秋毫,都兰怕”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我早已做好了准备,不过,我大唐的天下将拱手让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哀之,痛之,捶足顿胸啊!”
·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武后的男宠
李旦在独孤侯府和都兰无话不谈,两人越聊越投机……
“豫王,兄长们的不幸不代表您的悲剧,奴婢记得一首讽喻天后的诗,叫《黄台瓜词》,‘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我才来大唐几日?尚且能听见这首诗,何况她呢?”
李旦点点头,叹道,“唉!但愿母后可以听到。身为李家的子孙后代,我羞愧难当。”
李旦痛苦地轻轻坐在都兰刚刚放信的桌子旁,无力回天般地用右手抚弄着翠儿刚才送进来的茶盏,眼含泪水,思绪万千……
都兰以为自己听到的摘瓜诗伤到了李旦,连忙安慰他,“王爷,您放心,天后近期不会伤害您,她刚刚废了中宗,朝里议论纷纷,说她自己想做女皇,为了堵住幽幽众口,她也不会对您太过分。”
李旦抬起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龙眉凤目,端庄华贵,与都兰的目光正好对上,只听他艰难地挤出来几句话,“都兰郡主,这些也还在其次,对于皇家子嗣来说,我们的使命就是复兴李唐江山,就算我们不与人争,别人也会这么想。我最不能忍受的,是母后她的男宠,从前,我只是听人讲一些风言风语,直到我自己亲眼所见,我终于明白了,母后她心里早已经没有了父皇……”
豫王的脸部不停地因气愤,羞愧和痛苦而抖动着,眼泪在眼睑中转悠,闪着光,都兰一时半会儿没了主意,不知所措而无助地看着他……
听说有个冯小宝的非常受武后的宠爱,为了能让冯小宝合乎情理地往来后宫,武则天接受太平公主的建议,让冯小宝出家到白马寺,做一个僧人,取名儿薛怀义,豫王说的是他?
都兰正低头思忖,忽听豫王说道,“都兰郡主,你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与别的男人淫乱的情景吗?”
都兰疑惑地摇摇头,心想,可怜的豫王,心里装了多少不痛快啊!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亲生母亲不堪入目的事,但自己听见过尉迟素云和赵德梁在假山瀑布下的……不过,这不一样,一个是挚爱亲人,一个是別人……
李旦停了很久,喝了一口茶,语气沉重地说道,“有一次,宫中有人传话过来,说母后身体不好,召我去宫中看望,我急急火火地去了,临近宫门外时,发现宫外守候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我很生气,跨进大殿,正准备大骂这些奴才失职,忽听御医沈南璆淫声儿撒娇撒痴,‘天后,人家要等一等才能起来’,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干什么,径直向里面走去……”
豫王的泪倏然落下,泪雨滴答滴答顺着他略显臃肿沧桑的脸颊滑落,很快桌上湿了一片,都兰急忙递给他一块儿自己绣的丝帕,沁香楼里鸦雀无声……
豫王李旦平静了许久,终于有了下文儿,“我走进宫内,母亲全身赤裸,骑在身为御医的沈南璆身上,两人正在颠鸾倒凤,浪语盈门,根本没有看到我的到来,看到母后疯狂放浪的模样,哪里像生病的样子?我我不知所措”
听他的话,都兰也为他捏了一把汗,儿子撞见武后和御医偷情儿,武后会饶过他吗?
“最后,您怎么脱身啊?”都兰焦急询问着。
“沈南璆不断地配合着母后,母后从屏风后发出一种享受的呻shenyin吟声,我听得出,这不是生病的声音,是男女交jiaohe合的极限快乐,我紧张地回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母后的寝宫,生怕遇到宫女太监,从那以后,我极少到母后寝宫看望,因为因为我怕见到相同的一幕……”
这么尴尬的话题,都兰不好插话,只能静静地倾听豫王的痛苦心路历程,作为儿子,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年过半百却与人通奸,这种事儿真是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坚强的人的心理防线……
“所以她总是说你们母子生疏了,是吗?”
“是啊,都兰,儿子看到母亲这样,怎么可能不与她不生疏?”
是啊,都兰想,李旦真是性格温和,一般男人见母亲如此,不手刃这个奸贼才怪,他竟能静默地退出寝宫,要怎样的吞噬心灵的隐忍不发,才可以做到啊!皇家子弟好伤怀……
“这件事儿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不能因为别人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开心活着,安慰家人,培育后代,完成使命。”
听完都兰的安慰,李旦平静下来,继续讲着,“哼,我早已释然,不然我还能活到现在?”豫王的声音陡然高起,都兰被吓了一跳。
都兰抬眸望去,豫王平静如水,都兰相信豫王一定有一个痛苦挣扎的过程,不然,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讲述这段丑事呢?正在随着李旦的思路往下想,他又说,“我猜,沈南璆为人低调儿,性格温和,很知道母后的心思,尽职尽责,母后呢,长期以来,一个人苦守宫中,有个御医对她关心有加,她难免会有好感,没想到母后竟然竟然让他侍寝。”
“豫王,想通就好,何必认真呢?您母后的事儿您管不了就不要去烦恼了,秦始皇大一统大秦帝国,母后不也一样与多人苟合?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天后一人独守宫中,难免寂寞,豫王您不必伤心。”
李旦点点头,迷茫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都兰,继续说道,“母后的第一个男宠是薛怀义,薛怀义原名冯小宝,是个游走江湖,以贩卖药材为营生的市井无赖,可是他凭借英俊潇洒,泼皮无耻,走近了母后,现在母后对他言听计从,他也越来越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我也听说过这个人,据说他是白马寺住持。”
“唉!败类,败类!秽乱宫闱也就罢了,他还在白马寺里强抢民间女子,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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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速之客酷吏
吱嘎”一声,门开了,独孤天化神色张皇地站在门口,两人不知不觉间聊了很久,见有人来,同时站起身,李旦告辞,“独孤天化,都兰郡主,不必远送,就到这里,免得别人多想,我该进宫了,母后召我议事儿,打扰了,告辞”
言毕,转身离去……
遵豫王嘱咐,在楼前送走李旦,都兰看看楼门口的父亲,忙问,“父亲,怎么了?我刚才看到你神色慌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儿?”
“刚才我看到酷吏周通了,刚才我看到酷吏周通带了一帮人,在我们府前晃来晃去,不知何意?”
都兰闻听,突然心里一惊,她听说过,武后经常派人监视朝臣的一举一动,刚才,豫王到独孤府来,难道会给独孤府带来灾难吗?都兰心头泛起一股悔意,她自责,昨夜应该主动约豫王到别处去,大唐李氏子孙与独孤子孙勾结谋反,若硬是牵强附会,也说得过去……
“父亲,我也许错了……”都兰望着鬓发银丝的父亲,用歉意的眼神回应着父亲疑问的目光。
独孤天化抬起头,审视着都兰的眼睛,“怎么了,孩子?你做错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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