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听闺女的。”萧景土想着,那酒坛子好看归好看,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是好看不中用,卖了换钱更实在。
两人很快走到古玩店门口。
店里的伙计正伏在柜台上一点一点打瞌睡,有人进来了也没发现。在另一边站着的一个伙计见有人进来,打量了两眼,见是一个戴着竹笠的村姑,冷笑两声,这年头村姑也玩起古玩了!
把那村姑从头看到脚,也看不出哪里有值钱的地方。那姑娘戴着竹笠,遮住了半张脸,头上的发饰暂且不说,脖子上没个金项圈银项圈的,手上也没个手镯首饰之类的,从头看到脚没一样值钱货,一身半旧的青色低碎花衣裳,看着就是洗了很多回了,一掂量也值不了几个钱。
“去去去,一村姑,爱上哪上哪去。”店里的伙计拿着鸡毛毯子,就要过来轰人。
萧玉珠站在原地,没有动身,嘴角含笑地看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已经把架子上陈列着的物件儿扫了三遍,也就是些瓷器,玉石之类的。看那瓷器颜色暗沉,红不红,黄不黄的,像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太,釉的成色还没有自家烧出来的好看。
伏在柜台上的伙计被说话声吵醒了,一个哆嗦醒过来,见另一伙计正要轰人,再一看那姑娘是没什么家底的,见门口一个中年人看着牛车,正往店里探头,看来是一伙的,不像有钱人。那伙计陡然想起了什么,满陪着笑脸,出来迎人,搬了凳子过来,“这位姑娘,你先请坐。”说完对另一个伙计挤眉弄眼的。
拿鸡毛毯子的伙计是个点不透的,见他这副热心肠,心里想不通,这两父女一看就是穷光蛋,有啥好招待的,直接轰出去一了白了。
“没钱买,说不定是卖货的,你这个蠢蛋。”柜台伙计轻声在另一人耳朵旁嘀咕。
说的也是,没钱买,可以卖嘛,这年头地里挖出宝贝的多得是,什么破碗香炉之类的,前阵子来了一个婆子,他见那婆子一副补丁打补丁的样,二话没说把那婆子给轰了出去。结果那婆子是来卖货的,是盖房下地基挖到的一个破炉,把货卖给了另一家,后来经人鉴定,是一千钱前的,就为这事,掌柜的还罚了他半个月的工钱。
拿鸡毛毯子的伙计立马变了脸,满脸堆笑地倒茶水。
萧玉珠听见两人的嘀咕声,脸色淡淡的笑笑,问,“你们这哪些货色是没上年代的?”
柜台伙计指着旁边角落里的一摞,说那些是近几年的货色,因为样子好看,成色好,供人买去观赏用的。
萧玉珠指着角落的架子上一个一个不起眼的黑溜溜的陶器,问,“这个多少钱?”
“这位姑娘,这是要买还是要卖?”鸡毛毯子伙计端了茶水过来。
“买!”萧玉珠坚定地说。
“这个十五两银子。”鸡毛毯子伙计见村姑说要买,立马沉下了脸,她这副样子砸锅卖铁也买不起吧,嘴里一番碎碎念道,“一个村姑瞎出来晃悠,这古玩你玩得起吗,不是我看不起人……”
还没等那人说完,萧玉珠人已经走出来了,上了牛车。
萧景土在前边赶着牛车回头问,“二丫头。那陶能卖多少钱?打听了吗?”
“同类的陶,店里卖十五两银子,不过这也不好说,这观赏品是没个定价的,得看人的喜好。”
萧景土觉得也是理儿。
萧玉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下回把酒坛子拿去卖古玩的地摊上卖卖,要是有人喜欢能卖个好价钱。
萧景土说行,咱不指望着它发家。能换几个钱是几个钱。
很快到了第二个赶集日。红色酒坛子卖出去了,卖了十两银子。
一家人跟着高兴,想不到平日里不到十个钱的酒坛子,卖了十两银子,这翻了多少倍了。范氏捧着发光发亮的银锭子,笑得合不拢嘴。用牙咬了咬,是真金白银的,笑得露出两排白白的牙。比银锭子还亮,喊着要萧景土杀鸡去。
“还杀!才二十只下蛋的鸡,杀了就收不了那么多蛋了。”萧玉翠进屋来了。撅着嘴巴,不让杀。
“今儿大伙难得高兴,就杀一只。”萧景土在院子了逮了一只正下蛋的母鸡。
萧玉涵唧唧歪歪嚷着要摸那白银子,范氏拿出一锭来,让他小心别磕地上了。
萧玉涵拿着银子。学范氏的样,咬了一口,笑着长吐了一口气,“是真金白银滴。”
把大伙逗得直乐,范氏眼角笑出泪来,朝外边喊道,“孩子他爹,快来看,咱们家又多了个小财迷!”
萧玉珠刮着他的鼻子,“这些歪门邪道学了个十成十。”
萧玉涵捂着半个腮帮子,皱着眉头说道,“这银子太硬,咬不动。”又是乐呵呵地露着虎牙笑。
“让大姐看看,牙咬掉了没?”萧玉翠板过他的小身板,让他咧着嘴露出牙来,见牙好好的,故意逗他道,“谁让你咬银子的,牙咬掉了一颗,松得都快掉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咬了。”
被大姐这么一说,感觉牙齿有些松了,用舌头舔舔,牙齿像是动了,萧玉涵急得快要哭了。
萧玉珠忙说,“逗你的。”萧玉涵这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范氏把银子收起来,说大的小的没个正形,闹成啥样,说完回房关了门藏银子。
天色渐晚了,大槐树投下了今日最后的一道影子。两姐妹在院子里赶小鸡回窝,老母鸡基本处于放养状态,在外边啄食,天黑了自觉地摇着屁股进鸡舍去,不用人操心儿。
大槐树下落了一层厚厚的槐花,浅浅的黄色,一朵朵小黄花随着晚风往下飞落。绿的叶,黄的花,青色的苔藓,白色的炊烟……在雾一般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干笋炖母鸡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槐花香飘荡在小院里。
范氏在案板上垛着嫩南瓜,加上青椒黄瓜丝,一小把蕹菜杆子垛得细细的,给来做素菜团子,用大青菜叶子包了,贴在锅底,小火煮上。
晚饭是一锅老母鸡炖干笋,一盆素菜团子,一碟蕹菜叶子,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有说有笑。
说到了做瓦的事,萧景土意思是咱也做些新瓦,先放着,往后要用也方便。
“要不咱家加盖一间厢房。”萧玉珠说着,看看范氏的脸色,今儿家里脱贫了,也算是有些闲钱了。卖蚕茧得了十吊钱,卖酒坛子得了十两银子,再加上平日里卖陶卖鸡蛋,开春卖的两头猪,捉猪仔用了一些,刨去其它的开销,拢共加起有近三十吊钱。家里有钱了嘛,萧玉涵也大了,应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了。
范氏前些日子还念叨,萧玉涵一天天大了,老和爹娘住一屋不好,孩子大了有他自个的心思,想着在后院盖间厢房,让萧玉涵住。
萧景土点点头,“那就在后院加盖一间,盖成青砖黑瓦的,结实,能用上好几十年。”
想到要重新打砖,范氏有心想把猪圈牛圈也换上青砖的,那猪圈牛圈是泥土掺上稻草糊的墙,茅草做的顶,用了四五年了不结实了,前阵子下雨还老进水。
“那就一起换了,那猪圈牛圈都拆了,换上大青砖的!”萧景土咬着鸡肉,吃得满嘴是油,黝黑的脸上笑出两朵小黑花,他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萧玉涵见要给他盖新房子了,拍着手乐呵,“要盖就盖和喜子哥家那么大的房子。”
“好好好,咱盖比喜子家还大的房子。”
第八十四章 仙人草
到了六月下旬,就要收稻谷了插晚稻,里里外外有的忙活,这打砖的事先搁置了下来,等收了稻谷在打也不迟。
六月收稻是紧赶慢赶,耽误不得,又要收稻又要赶节气,有句古语,“早稻插日,晚稻插刻。”晚稻的秧苗得赶在立秋之前给插上,才能插得随手青。
萧景土和范氏为农忙做准备,把搁置一冬的收稻用的家伙什儿捯饬一番,该修的修该补的补,把镰刀,犁田用的犁耙除了绣,见牛笼头破了,又重新用竹编了个牛笼头。
萧玉珠见家里的竹笠不多不够用,让萧景土给编两个,之前的竹笠太笨重,每回戴上去沉沉的压着脑袋,抬不起头来,干活很不方便。想起前世里的草帽,既美观又轻巧方便,戴着走到哪不沉也不累。
萧玉珠描述了半天,萧景土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这竹子重,里面还得塞上好些竹叶子挡雨用,编的斗笠想轻也轻不了。
“玉珠说的这帽子,像是在街上见人戴过,是轻巧。”萧玉翠过来插话道。
萧玉珠进房,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个草帽的样子,仔细回想起来,这草帽不是用竹子编的,是用芦苇之类的秸秆编的,把图纸拿出来给他爹看,“不过这帽子是用芦苇编的,我给姐去割了芦苇回来,爹你就给我俩一人编一个。”
范氏过来拿过图纸看了,样式是比竹笠的要轻巧好看,就让萧景土给多编一个,她也要一个。
见爹娘允了,萧玉珠拉着萧玉翠去割芦苇。
芦苇长在河中央的小岛上,岸边有一艘小木船停着,专门给人摆渡用的。上面没人,想去小岛上的人得自己划船过去。河水很清,能看见底儿,水不太深。
两人刚走到河边,萧玉珠看着那船犯难。
“前几年小叔教着学划船的时候,你怕水不学,这回悔了吧。”萧玉翠用手往她脑门上一点,先跳上了船。伸开手要接萧玉珠下来。
萧玉珠心里舒了口气。还好老姐会划船,否则那大片的芦苇近在咫尺,却摘不到,饶得她心里痒痒。
两人刚站稳,萧玉翠准备撑起船桨渡河。
腊梅急冲冲地奔过来,拿着一根树枝边跑边挥道。“两位侄女,你们是要到河对面去?等等我。”腊梅身形有些小胖,跑起路来像一只鸭子。一摆一摆过来,看得姐妹俩忍不住发笑。
“玉珠侄女,还不快接我下来。”腊梅站在岸边。看了看脚下的水势,大声喊,一副太后驾到,还不快接驾的架势。
“好好好,就接你下来。”萧玉翠笑着牵过她的手到船上来。
腊梅挨着萧玉珠在船尾坐下。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呵呵地拨着清澈的河水玩,船在水中游,两边的景物向后移,一路上风景如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萧玉翠划着木桨,唱起歌来。她清脆的歌声回荡在河面上,久久没有离去,小岛上的芦苇随着清风跌宕,沉醉在她的歌声里。
萧玉珠听得入了迷,从船尾随眼看去,一个身穿水红色衣裳的女子,戴着竹笠,被太阳光阴了半边脸,眼睛明亮,嘴角含笑,划着桨忘情地唱着歌儿,与旁边的景融合在一起。
“玉翠侄女,你唱得什么歌儿,这么好听,教我也唱唱。”腊梅大煞风景地打断了歌声。
萧玉珠朝她白了一眼,就腊梅那雷打的嗓子,能唱出歌来?教她唱信天游差不多。
“也就瞎哼哼。”萧玉翠笑着说。
腊梅见萧玉翠不想教她,沮丧地玩弄着手里的树枝。她这嗓子,她娘说了天生就是唱大戏的,这种小腔小调不对她的路子。
“要不我教你唱。”萧玉珠见她发小孩子脾气,闷闷不乐的样子,逗她。
腊梅手里停止撕树叶子,要听萧玉珠唱。
萧玉珠深呼吸三次,站起身来,一手叉着腰儿,朝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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