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生产时格外凶险,又是弟妹不辞辛苦的赶了过来,一句话惊醒了她。且不说福气不福气的话,与弟妹多来往些,总是没坏处的。
一直被丢在一边的姚宝华不舒坦了,打从一开始起,她就等着这尼姑来说自己的前程呢。连仙华淑华那两个庶出的丫头都能得个好结果,她还能比她们差了不成?况且,就珍华那成天闷声不吭的丫头都能富贵无忧,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要比珍华更强些才对。
可是,她等了半天,连齐媛都完事了,那尼姑竟然略过她直接冲着安菁去了。而且,还把那安菁从头到脚好一顿夸赞,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福星?先前老夫人还说安菁命硬,要远着些安菁呢。就算是有福星,那也该是她才对。
眼见自己似乎是被彻底忽略了,再听一尘师太对安菁百般赞赏,姚宝华不乐意了,哼了一声:“她命硬,算得了什么福星?”
老夫人闻言瞪了姚宝华一眼:“宝华,胡说什么呢?”不过,她也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一尘师太,“不怕大师笑话,先前曾有人与我讲过,说我这孙媳的命格……”她有点不自在的看了眼安菁,咳了一声,才继续说,“当时那人告诉我,说人人身上都有气,有的人的气相辅相成,有的人的气却是相克相害。后来那人算出,我这孙媳的气似乎与我有些冲撞……”
听完了老夫人的解释,一尘师太笑着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世人多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岂能如此轻易断定一个人的本性?”轻捻着手里的念珠,她缓缓说道,“老人家,你当这位女施主的气为何会与你冲撞?不为别的,只为你们两人都是有福之人,气息相似,故而不相容。”
……大师,你给我发誓,你真的没学过物理么?你怎么会明白同性相斥的道理的?安菁低着头,用力抿着唇,免得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来。
“所以,两相冲撞并不是坏事,毕竟都是福气,冲撞的久了,便也就慢慢融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了。”
这话说得安菁衣服下面起了一成鸡皮疙瘩——谁要跟一老太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
但一尘师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还在不紧不慢的陈述:“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女施主自打进门来,怕是就不太得老人家你的欢心吧?而且,平心而论,这位女施主并未做出过什么恶事吧?”
老夫人脸上微烫,没点头也没摇头。
“老人家不必多想,这只是你们二人的福气尚未相容的缘故,与人之品行无关。”
原来如此,怪道她从一开始就看安家的丫头不顺眼,原来不是她小心眼儿,而是跟那丫头的福气起了冲撞啊。也怪不得她有时候还觉得那丫头挺有意思,敢情是福气慢慢融合的缘故。
老夫人恍然大悟,握住一尘师太的手道:“大师真乃高人,老身佩服。”
一尘大师笑得高深莫测,手里的念珠转个不住。
☆、377 真正的出家
而令老夫人肃然起敬的是,一尘师太真的言行如一,对她备下的谢礼分文不取,而是叮嘱她要宽心养身,善心爱民,虽为内室之女眷,然举手之劳却能保贫寒之家一时无忧。
“佛祖菩萨普具慈悲之心,秉仁善之举,手头有余,何不行善施德?传入菩萨耳中,只怕比重铸金身广施香火更得欢心。须知,世间法门万千,一切善行,皆为佛祖借人之手而施为,行善即功德。”
留下这么一番话,一尘师太飘然而去,连府里安排下的素斋和车马都不曾一顾。
老夫人出神半晌,不由得感慨道:“这才是个大智大善的出家人。”
同时,她不由得深深懊悔起来,那胡道姑看似灵验,可道行上却是不如一尘师太多了。别的不说,就说那气的事情吧,胡道姑只知道瑄华媳妇的气跟她冲撞,却不知究竟为何冲撞,到底是一尘师太说得清楚明白。
“对了,大师说过,此次分文不取,但求施善于民。瑄华,你快安排一下,准备好粥饭,每月中月底为城中乞儿施粥。”说完,她又想起一尘师太的交代,补充道,“你们平日里若是见了那受苦受难的,若能伸出援手,便不要冷眼旁观,这也是积德的好事。”随后,她看了眼安菁,瞧着那圆溜溜的肚子,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打从这丫头进门,她可就没给过这丫头半点好脸色。有时想想,还真是怪让人纳闷的,怎么她就那么不待见这丫头呢?如今看来,是她们俩的福气尚未融在一起的缘故啊。
“咳,瑄华媳妇。你怀着孩子,这么半天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唉。瞧见那丫头还是不舒坦,想来是福气还冲撞着的吧。
这估计是安菁嫁进门来,从老夫人口中听来的最为温和体贴的一句话了。抬头悄悄站在老夫人背后冲自己微笑的姚瑄华,她嘴角翘了翘,规规矩矩的告退离开了。
一出了门,她就忍不住了。扶着美杏的手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少奶奶。你没事儿吧?”美杏吓了一跳,她方才不在里头,只听里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又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若是想着有爷在里头陪着,绝不会让少奶奶吃亏,她怕是都等不及了。
怎么,这一出来,少奶奶就乐成了这样?
安菁笑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淡定下来。摇头道:“没事,我只是看了出好戏而已。”
她那老公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资深表演艺术家?那演技简直炉火纯青,如果不是她向来不信那些无稽之谈,而姚瑄华又跟在老夫人身后冲她使眼色,只怕她都要以为这尼姑真把自己当福星了。
不仅如此,从那尼姑的言谈举止上来看。只怕她亲爱的老公还客串了一把编剧。
老夫人这样上了年纪又刚愎自用的老人。自然是不乐意被人直接指出自己错误的,被人当面说自己小心眼儿与晚辈过不去。面子上如何过得去?可人家一尘师太说了,老夫人你不待见这个孙媳妇是正常现象,因为你俩都是有福气的人,两人的福气都大,所以撞在了一起。等到你俩的福气相容了,自然就没事儿了,这跟人的品行没关系,你老人家本质上还是个好人的嘛。
先是给老夫人一个不待见她的借口,然后又给老夫人一个将来终究会待见她的心理暗示——高,真高。
毕竟老夫人虽然耳根子软又有些糊涂,但毕竟不是那心思恶毒,满心只想着害人的毒妇,有这么一个心理暗示,哪怕老夫人一时扭转不过来那股劲儿,也不会钻牛角尖的一味心思把她当眼中钉。
至于其他人的判词,就更好笑了,总结起来就两个中心意思——第一,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你们前进的道路上终究会遇到坎坷。这不是废话么,谁能一生无忧从生下来连个感冒发烧都没有过?第二,只要你们肯努力奋斗,不为非作歹,就一定能获得幸福。
这还真是半点责任都不往身上担啊,如果谁没应下这判词,一尘师太只消问一句:“你这么久以来,真的没做过亏心事?”
怎么叫亏心事呢,是害人呢,还是背后说人闲话,还是某个时间段心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不好念头?总之,随便就能找到借口啊。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能让安菁笑的东倒西歪的终极理由,最让安菁发笑的是姚宝华。
不知道姚瑄华这个编剧是怎么做的,还是说,他写剧本的时候把姚宝华给疏漏了,这么一场大戏里头,姚宝华就出来打了个酱油,连台词都只有吐槽她的那么一句。
大家都拿到自己的判词了,就连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仙华和淑华都不例外,不论信不信吧,可好歹是个盼头。
可姚宝华呢,一尘师太对她除了“呵呵”二字以外,什么都没给啊,顺便还因为插嘴被老夫人给训了一顿,这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听完了安菁的转述,美杏也不由得笑了,恐怕宝华小姐这次真是要气死了,怪不得方才出来时脸色那么难看。她本来就是娇宠惯了的,眼里只有自个儿没有别人,突然受了这样的冷落,如何能受得了。
安菁耸肩,能不能受得了,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儿了,反正一尘老尼姑已经走了,姚宝华还能把人再找回来不成。
回到屋里,美杏又绘声绘色的向罗儿她们转播的一遍福星理论,顺便表演了宝华小姐是如何纠结郁闷的,逗得罗儿她们笑不可支。
过了好一阵子,姚瑄华才回来。一进门,他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正与丫鬟们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笑,忽然就觉得满心轻松了下来,连日来的辛苦都消失了。
瞧见姚瑄华回来,安菁冲他笑嘻嘻的招手:“听见一尘大师的话没。多亏有了我,你才能中进士呢。”
“那是自然,否则。应该是个状元的。”姚瑄华嘴角翘了起来,踱步到安菁身边,叹息道,“状元变进士,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可是福星。”安菁白了他一眼,不用问她也知道。这家伙肯定在心里叫她灾星呢。
伸手揽过安菁。姚瑄华学着安菁平时的样子叹息道:“你这福星可是我一手造就的,为何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美杏几个早就识趣的走开了,否则。安菁真想让她们瞧瞧,这就是你们那个高冷的爷啊。顺势靠进了姚瑄华的怀中,懒洋洋的蹭了下,安菁眯着眼睛开始审讯了。
首先第一条,就是这一尘师太的来历。
“她么,确实是出自妙法庵,绝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这就奇了。如果真的是正儿八经的出家人,有哪个会配合人演这么一场好戏?还是说,这一尘师太凡心未灭,并不能算得个正经出家人?不过,单从气度上来讲,确实比胡道姑更靠谱的样子啊。
说到这个。姚瑄华笑了。摇摇头道:“连你的小脑瓜都没有想到,果然一尘师太是个奇人。常人无法揣度。”
在安菁的催促下,姚瑄华终于将来龙去脉给交代了个清楚。
被冠以“灾星”的名头,虽说安菁并没有往心里去,可姚瑄华却不乐意了。
那是我的妻子,我叫她灾星也好,福星也罢,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外人?
想到那胡道姑一番似是而非的废话竟然哄得老夫人深信不疑,姚瑄华不由得想到了一人,那就是妙法庵的一尘师太。
要说这一尘师太,单论在京城的人气,确实不如胡道姑,毕竟人家的主业是吃斋念佛,不是坑蒙拐骗。但要说口才,姚瑄华却认为应该不比胡道姑差哪儿去。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时还尚未殿试,有个同窗撺掇着大家去灵验的寺院进香祈福,而这妙法庵只是他们去吉祥寺路上所经过的一座小庵而已。不过,回来的时候,大家说横竖是一路来了,也进去拜一拜好了。
就这样,姚瑄华才算是见识了一尘师太的口才。
几句话就说得大家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就连姚瑄华自己都不由得信了。可他与安菁成亲了这么久,也从安菁那里耳濡目染了许多现代的事情,回来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才发现,一尘师太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不是说大家定然可以考中,而是奋发后才有希望考中。
这不是废话么。
所以,这一次他想到要找一人与那胡道姑以毒攻毒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一尘师太。
“原本以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