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四福金不想留紫鹃下来,完全不用顾虑自己,自己之前出言求情,按理说也是不应该的,可她非但没有怪责,反而掰开揉碎了跟自己解释,在举例子时,为怕自己多心,还要再出言加以宽抚,林黛玉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能得四福金如此偏爱呵护,但这份心意,她却是牢牢的记下了。
“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讷敏对林黛玉笑笑,“这看人之法,只是一方面,将来你是要为一家主母的,要懂的东西多了,我既说了当你是女儿一般,这些事情就会一一的都教给你,你要愿意的话,从明儿个起,有空就过来看我处理府务吧,等你看得差不多了,就把自己的院子管起来。”
“福金愿意教导,是我的福气。”林黛玉自然不会说出不愿意来。
“好了,严肃的话都说完了,”讷敏对林黛玉笑笑,“在爷没回来之前,你先见见我的三阿哥吧,他是在你头一次来的时候诊出来的,跟你也算有几分缘份,只希望一会儿他的大嗓门不会吓到你。”
即使讷敏一再有言在先,林黛玉到底还是被弘晨的嗓门吓了一跳,真不知道那个小小的身子,是怎么发出这么大动静来的。
“臭小子,”讷敏将弘晨抱在怀里,在他小鼻子上轻刮一下,“家里又来了个姐姐呢,你还只管这么发脾气,小心把姐姐吓跑了。”
对弘晨说完话,讷敏又招手叫着林黛玉,“来,过来看看吧,你只怕还没见过这么坏脾气的小小孩吧?”
林黛玉还真没见过,她就没接触几个小孩子,不管是好脾气的,还是坏脾气的,不过,眼前这个刚刚还叫得震天响的娃娃,现在倒是已经不再出声了,而是睁着两只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在看。
“看什么?”讷敏又点了点弘晨的鼻子,“看你这新来的姐姐漂亮是吧?臭小子,看着漂亮的姐姐,你就不闹了,可见得你将来也必是个风流的家伙。”
林黛玉见自己走过去,三阿哥就不再叫了,心里也是称奇,对这个孩子也油然生出一份亲切。
“别让你看,你就只管看啊,”讷敏见林黛玉跟弘晨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不由得摇头笑道,“你可以摸摸他的,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最好摸了,脸滑滑嫩嫩的,别怕,他不会咬你的。”
林黛玉因四福金所开的玩笑一莞尔,也真的伸手去碰触三阿哥的脸,结果还没等碰到那滑滑嫩嫩的肌肤,就被一只小手给抓住了。
“他的力气好大。”林黛玉试着抽抽手指,却感觉到了来自三阿哥的坚持,不禁抬头看向四福金。
“是啊,他的力气是不小,否则也不会叫那么大声了。”讷敏示意着林黛玉坐在自己身边,“既让他抓住了,就让他攥一会儿吧,否则咱们耳朵就又要遭荼毒了,唉,真不知道他这个坏脾气是象了谁了。”
“我听说过一句话,淘小子出好的。”林黛玉手指被一个小婴儿握着,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只是这样轻松的时刻并不长,很快的就有人为报说,四阿哥回来了。
“我想着他今天会早点回来的,”讷敏对林黛玉笑着说道,“只是又怕临时有什么事儿,还好没有,你就随我一同去迎他吧,想来他也是希望能早一点见到你的。”
林黛玉心中一动,听四福金话中之意,却原来四贝勒是为了自己的到来,才提早回来的,再想想初到外祖母家那天,大舅舅的“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和二舅舅的不早不晚,偏赶在那日“斋戒去了”,以及薛家来时,他们立时就见了身上还背有人命官司的薛蟠,林黛玉的心里又泛起了几分酸苦。
四阿哥见到林黛玉时,面色却很是平静,平静到没有表情,这也是他近些时候常有的面容,语句也是简单之及的两个字,“来了?”
“可不是来了嘛,”讷敏接过话去笑道,“不来,爷哪里会看得见?好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吧。
进到屋中之后,四阿哥的话倒是多了些,“在我这里,你只管安生,有什么事儿,就去找福金,”又侧过脸来对讷敏说道,“我看这丫头还是有些单薄,明儿个叫个御医来给她看看。”
“爷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讷敏点了点头说道,“适才我也问过了,自上回从咱们这儿回去,黛玉就改吃了御医的方子,效用也有一些,只是这保养之法也是要根据身子状况的不同而随时进行调整的,之前她身在贾家,派御医过去多有不便,现在到咱们这儿,自然没这个问题,明儿个我就让人拿贴子去请御医来。”
“听福金说,你的才学很好?”四阿哥又将目光转回到林黛玉身上。
“不过是虚读了几本书而已,”林黛玉微低着头回话道,“在四爷面前,民女哪里有什么才学可言?”
“不是说别称民女了嘛,”讷敏插进话来说道,“称我,称我就好,你别看我们爷一脸的严肃,就觉得害怕,其实啊,他是面冷心热。”
“是,我记住了。”林黛玉恭敬的答应一声。
四阿哥横了讷敏一眼,又对林黛玉说道,“才学好是好事,我福金也是个爱看书的,只是别用心太过,伤了身子反倒不美。”
听到四阿哥说出这样的话来,讷敏就斜睨着眼看过去似笑非笑,诸如此类的话,可都是自己常用来劝他的,只是当着林黛玉的面儿,她不好嘲讽出声,只能用眼神来表达些许之意了,而与她了解甚笃的四阿哥,则以狠狠的一瞪眼来做回应。
林黛玉正为难得领略的男性长辈的关怀而感动呢,二舅舅对她虽多少有些欣赏之意,但内外宅有别,二人并不常得见,再加上中间又隔着一个对自己很是冷漠的二舅母,自然也难这般直接的感受到关切之意,只是她刚要相谢,抬眼间就见到这样的情形,马上又将眼睛垂下了,心象作了贼似的呯呯急跳,她虽然与宝玉之间有些个或有或无的感觉,却从没见到夫妻间如此亲昵的互动。
“咳,”讷敏查觉到了林黛玉的不自然,却还是先回了四阿哥一个白眼,这才正了正面色,又清清嗓子说道,“我们爷,嗯,这么着说话还是有些别扭,既然我们爷是受了你父亲的相托,那你就叫他叔叔吧,虽然我是很有心要收你做女儿的,但做我的女儿,有许多的事儿就不得自主,所以,现时还是以叔婶相称比较好。”
“是,”林黛玉也知道皇家的公主郡主都是要远嫁蒙古的,自然明白这不是四福金的推托之词,于是忙重新对四阿哥和四福金行礼道,“黛玉给世叔请安,给婶婶请安。”
“起来吧,”讷敏叫起了林黛玉,又对她说道,“虽是以叔婶相称,但我们心里还是当女儿一般,你这世叔除了面冷心热之外,还最是护短不过,既受了你父亲的托,就绝不会容你被人欺负。”
林黛玉来的当天晚间,讷敏将自己对她的看法以及想法告诉四阿哥,“黛玉这丫头的心性很好,人也聪明,只是贾家的教导却有问题,那两个教养嬷嬷在那边也不好做得太多,现在到咱们这儿来了,我想一切都全教起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然不用象参加选秀那般辛苦,但咱们府里呆过的人,出去总要有些样子的,再有,管家之事,我也想让她多学着,不管汗阿玛对她是如何打算的,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行,就这么着吧。”四阿哥点了点头,“我原来估摸着,汗阿玛南巡回来,就有可能对贾家有些说法,现在看来,或许这个日子还要再延后些。”
“为什么?”讷敏疑惑的问道。
“老九正在找薛家的麻烦呢。”四阿哥淡淡的说道。
“薛家?”讷敏微皱了下眉,“是那个在贾家名声压过黛玉的薛宝钗的薛家?二太太妹妹的夫家?”
“就是那家,”四阿哥点点头,“省亲时贾家居然敢压宜妃母的风头,老九自然是不高兴的,自跟着咱们去找了麻烦之后,也一直在查他们,知道薛家是皇商,就起了心思,你也知道老九是爱财的,有这么机会在这儿,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可是,”讷敏不解的问道,“老九找薛家的麻烦,跟汗阿玛处置贾家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关系的,”四阿哥唇角隐约有些上扬,“只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忍见老九总是三瓜两枣的闹腾,准备借着将林家丫头接过来的事儿,将薛蟠还有命案官司在身的事儿一并报到汗阿玛知道。”
四阿哥不说,讷敏还差点忘了,现在这一提,她也就明白了,其实薛蟠的命案官司,早在查林黛玉在贾家生活的时候,四阿哥和讷敏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时机未到,才一直没抖出来,现在贾家即将要失势,正好将薛家也一并加进去,反正康熙应该是打着充斥国库的主意,皇商薛家想来还是能做些贡献的,正好也可以挡住九阿哥的财路,他本就与四阿哥不对付,让他的银子增多了,对四阿哥来说,至少不是好事。
“想来汗阿玛一定会很生气的。”讷敏摇了摇头,虽然薛家倒了,国库可以进财,但那个审理薛蟠命案的贾雨村,其判案方式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他想为薛蟠开脱,哪怕说是奴才误杀,找个人顶罪呢,都比“薛蟠已得了无名之病,被冯渊的魂魄追索而死”要好,现在这个已经死去的人,却是大摇大摆的跑到京城里晃来了,康熙知道了,不生气才怪呢。
“对了,”讷敏又想起一件事,“那个判案的贾雨村,还曾经教过黛玉呢,听说也是林海写信给贾政,这才给他谋了这个官的,这,不要紧吧?”
“不要紧,”四阿哥想是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直接回答道,“林海已经是逝去的人了,有什么也不会再追究,更何况他只是写信给贾政,又不是直接推举官员,有什么事儿,也与他无涉,至于教过黛玉的事儿,才只一年而已,又是女孩子家,算不得什么。”
“那林家的人呢?”因为事情起了变化,对之前的安排,讷敏也要问清楚,“原本是说,黛玉在咱们呆一段,熟悉之后,就将林家的人带过来,让他们见见的,现在还照此进行吗?”
“照做,”四阿哥想想说道,“不过,可以不用太急。”
“那就等到薛家出事的时候?”讷敏沉吟了一会儿,“以防贾家那个二太太用林家的财产做什么事儿。”
“行,就那时候吧。”四阿哥点了点头,“不过,要等我请示过汗阿玛再行事。”
林黛玉在四贝勒府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第二天,四福金果然就找来了御医为她诊脉,也重新开了方子,而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定时来加以调整,而她也开始每天都跟在四福金的身边,看她如何处理府务。
开始的时候,林黛玉还会想着贾家的事儿,想着疼自己的外祖母,想着贾宝玉,想着那个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能被自己信任的紫鹃,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的思想也慢慢的起了变化,她开始觉得外祖母疼自己不假,但其中也包含着其他含义,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是贾家的人,为贾家多打算也是应该的,只是林黛玉的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酸楚就是了。
而宝玉,那个自从来到贾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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