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笑着对猫儿扬起手臂,“怎么那么傻?下来行不行?”
猫儿自是置若罔闻。
叶浔又笑起来,唇红齿白,梨涡浅显。
柳之南低低喟叹。这般的美艳袭人,女孩子都看不够,何况那些少年郎?
竹苓在猫儿暴躁的叫声中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奇怪,转头看看才知究竟,忙知会叶浔。
叶浔敛了笑意,转过身形。
裴奕负手迎向叶浔,到了她近前,将手里一本书递给竹苓,“柳阁老不在?这是他要我送来的一本古籍。”
只言片语,已道明出现在这里的原由。
叶浔让竹苓送到房里去,漠然瞥过兀自发呆的宋清远,对裴奕笑道:“那人不是与你一道来的吧?”
裴奕摇头,“不是。”又笑望向那只猫,“看起来,你们要忙一阵子,要不要我请宜春侯到别处坐坐?”
“好啊。”院子里鸡飞狗跳的情形,还是不要让外祖父看到的好,叶浔笑着建议道,“要不然你把人带去园子里的凉亭坐坐,让丫鬟侍奉好茶点。外祖父应该还在外书房待客。”又歉然道,“我与表妹不便出面,又要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裴奕看着她的笑颜,心海暖意涌动。她自心底绽放出来的笑容,孩童一样的单纯、璀璨。若能每日都看到,该有多好。
他压下心头眷恋,转身走向早已变成呆头鹅的宋清远。
柳之南已指派了一名丫鬟去厨房,先一步笑着走到宋清远近前,手扬起来挥动着,“侯爷怎么过来了?是我祖父命人请你过来的么?”
宋清远如梦初醒。之前他眼中只剩了叶浔,视线只跟着叶浔移动,中了魔一般。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是、是这么回事……”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蹙了蹙眉,定一定神,再开口时总算恢复如常,“上午我走的时候,跟柳阁老说定下午还来请教的。怎么,柳阁老不在这儿?”
“哦,原来如此。”定是他这样的说辞使得府中下人没有阻拦,才让他径自来到了莳玉阁,柳之南笑道,“此刻外祖父不在,你去别处等等吧。”
宋清远望向院中,见叶浔走向室内,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向自己走来。他的心悬了起来,这人是谁?与叶浔是什么关系?他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这位是——”
柳之南俏皮地笑着,“是裴公子,柳家的亲戚,也算是我祖父的得意门生吧。”她留心打量,果然不出所料,宋清远明显地紧张起来。唉,这个可怜的侯爷,她更加同情他了。
叶浔进了书房里间,想到宋清远很可能成为柳府的常客,心里烦躁起来。连喝了两杯温水,才慢慢平静下来。有什么好烦的呢?这是在柳家,有外祖父在,料他也不敢放肆。
等了一阵子,院子里恢复平静。
柳之南走进门来,笑道:“我那猫看到鸟儿怎么就没完没了地叫?平时想捉小鸟的时候,它都是静悄悄的埋伏起来。”
叶浔想到那只调皮的猫,开心地笑起来,“那么多人在院子里,它大抵也知道不能如愿,是心里着急上火的缘故吧。”
“也对,兴许是想让我给它送到面前呢——想得倒美,我怎么敢。”柳之南倒了杯茶,喝了两口,说起宋清远,“裴表哥把宜春侯带到别处喝茶去了,宜春侯魂不守舍的,真是……”真是可怜啊。
叶浔只是问:“让人禀明外祖父没有?”
“嗯。”柳之南看得出,叶浔对宋清远很是冷漠,真想帮忙说几句好话,转念就放弃。叶浔本来就是那种性情,熟悉之后才会变得亲切随和,还是过些日子再看情形。
在柳之南看来,宋清远的情意是叶浔更应该珍惜的。儿女情,就该不管不顾不能自拔。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叶浔一辈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她大抵明白祖父的心思,也想帮老人家心愿得偿,为叶浔谋取一份真正安稳无忧的前程。
这日下午,柳阁老是在外书房见的宋清远。
随后几日,柳之南缠着柳夫人教她调香,有了新的事由。柳阁老也就随她去,只是让叶浔每日照他心意行事。
这日午饭后,柳之南没回房,站在柳阁老身侧,给他揉肩捶背,嘟着嘴抱怨:“您整日里要表姐做这做那的,我跟她除了用饭时都不能碰面。总这样下去,我们可就生分了。”
柳阁老慢条斯理地道:“打什么主意就直说,别跟我绕弯子。”
柳之南笑道:“下午我想跟表姐一起出去,看看文房四宝,也是想给祖母添置一把裁纸刀。下午您就别让表姐莳玉阁了。”又嘀咕,“原本这事儿跟祖母说一声就行,咱们家倒好,凡事都要跟您请示。”
是出于一番孝心,柳阁老就点了点头,“去吧。”
柳之南即刻眉飞色舞起来,跑去东厢房,强拉着要午睡的叶浔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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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西院,李海站在裴奕面前,禀明这几日的见闻:“叶大小姐一如往常,柳小姐那边却有点儿反常。我见过两次了,柳小姐的丫鬟与宜春侯的小厮在脚门外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这几日宜春侯每日求见,柳阁老推说忙,都没见,今日他在府外盘桓多时,柳小姐借故在偏门外见了见他。午饭后,柳小姐和叶大小姐出门去了,而宜春侯的马车一直就在附近。”
裴奕思忖片刻,“备车,带几个人随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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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叶浔直打瞌睡,倚着大迎枕假寐。柳之南今日倒也安静,并不吵她。
直到马车停下来,柳之南才拍了拍叶浔的肩头,“表姐,到了,快下车。”
叶浔带上帷帽,“只是买笔墨而已,何必这么心急?”
“这儿有宝物,我怕被人抢走。”柳之南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
叶浔打个呵欠,由竹苓服侍着下了马车,没留意到柳之南的反常。要进铺子的时候,柳之南说荷包落在了车上,返回去找了。
“又不用你掏银子,拿荷包做什么?”叶浔无奈,和竹苓先一步走进铺子。
掌柜的四旬开外,叶浔让他拿几把裁纸刀看看。
掌柜的挂着朴实的笑,拿出几把品相好的。
有一把以竹黄做刀柄和鞘,象牙为刃,叶浔一眼就相中了,拿在手里把玩。
竹苓拿起另一把镶嵌翡翠的,“小姐,这把也不错呢。”
“嗯,等会儿让表妹看看。”
门口传来脚步声,却与柳之南平日的轻快不同,叶浔循声望去,心就沉了下去。
是宋清远。
她诧异地看着他,心念数转,隐约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忙吩咐竹苓:“去唤护卫。”
宋清远却接话道:“柳小姐已将随从带去附近的茶楼歇脚了,她也是好意成全,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之后给身后小厮使个眼色。
小厮径自到了掌柜的面前,笑道:“我家侯爷与叶大小姐有话说,我陪你去里面歇歇,放心,等会儿少不了你的好处。”
掌柜的听得那少年有侯爵在身,自知惹不起,而且主仆两个并无恶意,点头去了里间。
叶浔语声冰冷:“我与你素不相识,无话可说。你可曾想过,这样的行径会毁人名节?”
宋清远忙道:“我怎么会害你呢?再说了,你我怎么是素不相识,不是早已见过两次了?我的心意,柳小姐都一清二楚,难道你竟不曾察觉?”说着话,举步趋近叶浔。
“站住!”叶浔一手抬起,示意他止步,另一手握紧了裁纸刀,“你是何心意与我何干?若是有意,也该请长辈出面,你这么做太冒失了。”
“我请长辈出面了,真的!”宋清远知道她已动怒,忙安抚道,“你别生气,我真没有坏心。家母原本极力反对,我百般恳求之下,她已同意成全我。等会儿家母与令慈就过来了,到时候她们交换信物,亲事就定下来了。”
竹苓险些背过气去,因为惊怒,语声沙哑:“在这里交换信物像什么样子,这分明是在毁我家小姐清白!”
宋清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也是没法子,柳阁老不肯见我,也不可能成全我的心意,我只得出此下策……”他又凝眸看向叶浔,神色坚定,“可你放心,我对你一见倾心,一辈子都会对你好。我有侯爵,日后又要进入官场,难道不比没有功名的人更值得你嫁?”
“你是我什么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叶浔语带嘲讽,“你的一见倾心,便是毁人名节?你的爵位,便是你猖狂行事的理由?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和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只会没完没了地说那些让她反胃的话,态度若是比他强硬,他反倒会举棋不定。
帷帽的白色轻纱之下,她充斥着厌恶的冰冷视线似是两把利刃,刺得宋清远心生寒意,再听到她那样尖锐的言辞,他伤心之余险些恼羞成怒,“我对你魂牵梦绕,所求的不过是与你朝夕相对,你又何苦这样伤我?”
叶浔头皮有些发麻,蹙眉打断他的自说自话:“别跟我说这种话!”她扬了扬手里的裁纸刀,“你娘要过来?也好,若是我不小心伤了她,也是因你而起。”
宋清远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置若罔闻?我对你一片痴心,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违逆家母的意思执意娶你?我也知道,今日是我唐突了,但你放心,我日后会弥补你的,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
“为了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叶浔似被触动,神色柔和了几分,“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宋清远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心头一阵狂喜,“为了你,我就是死也愿意!我把你看得比我的命还要重!”
“哦。”叶浔笑着点头,“证明给我看。”
“什么?”宋清远愕然。
叶浔的语声冷酷无情:“不是把我看得比你的命还重么?我现在要你死,你怎么还不去?”
宋清远白皙的面容有些发青了,“你、你这是无理取闹……”他虽然万般沮丧,仍是不改初衷,狠一狠心道,“不论用什么法子,我都要娶你为妻!眼下你恼我,但来日你会明白我的真心。”
“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如愿。”叶浔漠然轻笑,“真是可叹,竟有人说你是风流人物。那些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明明是个衣冠禽兽。有一点良知的人,也做不出这等龌龊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宋清远真的恼了,“不论你情愿与否,也不该这般糟蹋我一片真心……”
“闭嘴!我听着恶心!”叶浔蹙眉,“你给我滚出去!”
竹苓咬了咬牙,“小姐,我们走!他执意阻拦,奴婢就跟他拼命!”
“没错,他执意阻拦,我们就拼个玉石俱焚。”叶浔虽是这样说,到底有些忐忑。宋清远是学过拳脚的人,真动手的话,她们两个绝不是对手。是因此,她又轻声加了一句,“大不了我就自尽以示清白,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外祖父我因何丧命。”
竹苓并不知道叶浔的话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威胁宋清远,听了险些落泪,恨恨地看着宋清远,“你是不是一定要闹得事态无法收拾才肯罢手?!”
叶浔唯一庆幸的,是宋清远只带了一名小厮,前世他可是带了几十名护卫,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方寸大乱。此次再加上对他的了解,脱身想来不是很难。
主仆两个举步向外走的时候,宋清远陷入了挣扎。叶浔摆明了宁死不嫁,他还要强留下她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