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彭氏后退两步,面露骇然,“你疯了不成?!”
叶浔嫣然一笑,步下石阶,走到彭氏面前,“叶浣没足月就出生了?多可惜,我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证据?”
“你简直丧心病狂!居然想这样害我!?”彭氏慌乱地摇着头,“阿浣没足月,是吴姨娘那贱婢害的我!”
“哦——我记下了,来日会求吴姨娘再帮我一次。你们屡次害我在先,我害你一次又何妨?更何况,你与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说不准吧?”叶浔笑容狡黠,“不过你放心,我不急,慢慢查。等叶浣生事的时候再下手,但愿她的手段比你高明。”
“你有这心思,何不将阿浣、世浩也送到庄子上去……”彭氏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语声抖得不成样子,“你这样对待我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好,我等着,看看究竟谁遭报应。”叶浔语声和缓,又故作不解地询问,“你怎么这么紧张?难不成料定叶浣不是个安分的?那你可就错的更离谱了,实在不该来这一趟,弄巧成拙的意思你明白吧?”
“不是不是,阿浣一直对你尊敬有加……”
叶浔悠然转身,对几个粗使的婆子打个手势,“把她看好了,别再去打扰别人,直接送出府去。”
几名婆子高声称是。
叶浔转回小厨房,苦苦思索方才所见:彭氏听她提起当年事的反应,是过度惊诧,还是因为太心虚才反应激烈?
难不成她恶作剧的威胁恰好戳中了彭氏的软肋?果真如此,那就不妨说到做到。只凭她自己的话,肯定要耗时太久,现在却不同,让哥哥派人去办就是了。以后叶浣、叶世浩洗心革面也就罢了,横生是非,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叶浔由半夏帮着腌渍了排骨,用鸡汤、火腿汤、蘑菇汤煨上鱼翅,仔细吩咐了灶上的小丫鬟照看着,又做了红豆粥和几样小菜,才惊觉天色已经很晚。她忙笑着让半夏吃些东西回房去,自己亲手端着托盘回房。
新柳站在厅堂门外,见叶浔回来,抿了嘴笑起来。
不等这丫头说话,叶浔便猜出裴奕过来了,进门后轻声问道:“何时来的?”
新柳笑道:“来了好一阵子了。侯爷说只是跟您说几句话,不急,不允奴婢惊动,在西次间看书呢。”
他不允她房里的丫鬟惊动她——叶浔失笑,转入西次间,却见裴奕已经歪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她没辙地挑了挑眉,他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第39章
叶浔将托盘上的饭菜摆到炕桌上,转身到了美人榻前,打量着睡梦中的裴奕。
他穿着一袭玄黑布袍,羊角宫灯的光影映照下,衬得他肤色更显白皙,双眉似如墨染,唇形弧度优美。
叶浔弯下腰,眯了眸子,用审视甚而挑剔的态度打量他——竟挑不出一丝瑕疵。
他的睫毛浓密,长长的,像是两把小刷子。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思,她探出手去,用食指比量他睫毛的长度。
就在这片刻间,裴奕唇角微扬,抬手捉住了她的手。
叶浔惊讶之后,也由着他,和声道:“醒了?”
“嗯。”裴奕将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手背。
叶浔全没料到,慌忙要抽回手。
裴奕睁开眼睛,含着笑意看住她,手上的力道却稍稍加重,不允她挣脱。
叶浔无奈,“你这个人,怎么大半夜的跑过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万一被柳之南撞见可怎么办?
“白日里我能过来么?”裴奕也很无奈,不知道她为何要让柳之南那个二愣子过来,还住在一起,害得他想白日里来看看她都不方便。他坐起来,倚着美人靠,手轻轻一带,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叶浔险些低呼出声,斜睨他一眼。
裴奕报以无辜一笑,拿起手边的书,“来跟你商量商量,婚期定在哪一日合适。”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拿过旁边的黄历让她看,“八月初十是你生辰,之后的十八、二十、都是成亲吉日。”
“八月……那么快啊?”叶浔之前想的事,把娘家这些事全部料理清楚再出嫁的,“定亲之后,三二年再成亲也是有的。”
裴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祖父、外祖父都不会反对。”
“才不会呢。”叶浔睁大眼睛,“我到八月才及笄,他们怎么舍得我刚及笄就出嫁?”
“那你就舍得我大半夜来找你?”
“……”
裴奕把她环在怀里,柔声道:“昨日皇上问我,是不是先成亲才能安心办差,要是这样,他就下一道赐婚旨,命你我从速成亲。我说想想再说,看你这意思……我还是请皇上赐婚吧?”
“不行不行。”叶浔摇头,“你选个日子吧,听你的就是。”
裴奕笑起来,“那就八月十八。”
叶浔却又犯起了嘀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信?”裴奕剑眉微扬,“我明早就去求皇上,下个月也有宜嫁娶的吉日。”
“……怕你了,总成吧?”叶浔岔开话题,“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这些日子没安心办差?”
“嗯。”裴奕老老实实地承认,“尤其这两日,总担心自己闷头办事得时候,你被人抢跑。”
叶浔笑起来,“不会,放心吧。”
裴奕取出一张图,在她面前展开来,“我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是这府邸的地形图。”他指向后花园的荷花池、藏春阁,“这两个地方容易混进闲杂人等,你记得告诉你哥。”
“我们府里的地形,外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叶浔有些沮丧,又问,“你所说的闲杂人等,是不是徐府二老爷?”
“嗯,他白日里在这两处晃了半晌。”
“还有哪儿不安全?”叶浔在图上寻找自己住的锦云轩,“我这里是不是也该加派人手了?看你来来去去的,好像是你自己家的地方。”担心别人也像他似的随意出入。
“你这儿我命人盯着呢,没事。”裴奕板过她的脸,笑微微的,“除非你哥亲自给你把门,否则真没谁能防得住我。”
叶浔扯扯嘴角,心说我当然知道,您是谁啊?前世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
“我只是第二次过来而已,你这话音儿可不对。”裴奕凝住她双眸,拉近两人的距离,“不愿意我来看你?”
“不是。”叶浔抬手抵着他肩头,“你也不能总替我打理这些事。”
他微微侧头,啄了啄她的唇瓣,“所以才急着与你商量婚期,把你娶回家中才放心。”
叶浔笑着别开脸,“你这也算是万变不离其宗了。”随即想起自己端进来的饭菜,“我饿了,想吃点东西,你呢?”
裴奕看向炕几上色泽诱人的菜肴,“你做的?”
“嗯,你尝尝?”叶浔起身,拉着他的手,“看看味道如何。”
“好。”裴奕随着她走到大炕前落座。
叶浔把碗筷放到他面前,去了厅堂,唤新柳再盛一碗粥过来。转身回往西次间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透过厅堂半开的窗户,望向院落前面的屋顶——她感觉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犹豫片刻,进门询问裴奕:“你带了随从过来?”
裴奕笑,“不带随从怎么行。”
“是你的人就好。”叶浔松了一口气,“觉得外面好像有外人。”
“没事。”裴奕安抚地一笑,拿起筷子,逐一尝了她做的四道菜。
姜汁白菜、龙井虾仁、拌莴苣、玫瑰豆腐的菜量都不多,装在甜白磁盘中,味道鲜美可口,他由衷赞道:“厨艺居然这么好。”
叶浔满心愉悦,“那你多吃点儿。”
新柳端来红豆粥,又拎进来一个温茶的茶桶,悄声退下去。
叶浔看他享用着自己亲手做的菜肴,眉宇舒展开来,唇畔含着似有似无的笑,心里特别满足。用完饭,她给他斟了一杯清茶,问道:“你喜欢吃什么?下次给你做。”
裴奕自来对饮食不大讲究,“只要是你做的就行。”
“那我下次给你做我喜欢吃的。”
“行。”
语声未落,他听到两声布谷鸟的叫声,无声地笑了笑。
叶浔留意到了,觉得鸟叫声似是人学的,“是不是提醒你该走了?”
“盼着我走?”
叶浔毫无城府地笑,“这不是做贼心虚么?”寝室里还睡着个柳之南呢,万一那丫头醒了……
裴奕放下茶盏,显得有些落寞地起身,“好,我走。”
叶浔见他这样,有些不忍心,随之起身道:“我是担心你有事。”
裴奕到了她面前,刮了刮她鼻尖,“我不信。”
叶浔索性道:“那你就别走了。”
裴奕把她带入怀中,托起她的脸,“想过我么?”
叶浔反问:“你呢?”
裴奕忍不住笑起来,“乖乖地说声想我多好?”他视线锁住她双唇,低头索吻。
叶浔呼吸一滞,睫毛慌乱地忽闪记下,随即就安静下来。
裴奕吸吮着她唇瓣,片刻后,撬开她贝齿,纠缠着她的舌尖。
叶浔身形轻轻战栗起来,抬手欲抓紧他衣襟,他的手已落下,与她十指紧扣。她的意识被绵密焦灼的亲吻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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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奕到了叶府外面的时候,已近四更天。心里想着方才怀中的温香软玉,让他眉目舒展,步履悠然。行至叶府所在长街的西侧,李海早已等候多时。
李海指一指身后两个人钳制住的黑衣人,禀道:“是淮安侯府中的人,淮安侯——”他转身指一指不远处,“已经来了。”
裴奕望向置身于暗夜中的那道身影,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
孟宗扬缓步走近,看一看自己那名手下,笑得残酷,“这么没用,烦请长兴侯替我将他处死。”
裴奕只是吩咐李海:“处死之前,问出他潜入叶府意欲何为。”
孟宗扬却一摆手,“不必那么麻烦,我只是要他看清叶大小姐的长相——我在找一个人。”
话未说完,他看到几个人步出英国公府。几个人俱是一身黑衣,脚步声微不可闻,走在前面的人身形颀长挺拔,周身都散发着寒意。
裴奕也已在同时望过去。
不消片刻,两人同时神色一凛,快步上前行礼,异口同声地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没好气地看着两个人,思忖片刻,问道:“都去了叶府?”
裴奕默认。
孟宗扬回道:“还没来得及去。”
“英国公病重,活不到天亮了,等会儿你们也去走个过场。”皇上一语道出为何深夜至此的原由,又温声道,“叶府那孩子已与裴奕定亲——淮安侯,你来此处合适么?”说完,瞥了裴奕一眼——他来这儿其实也不合适,还没成亲呢,大半夜的过来做什么?
裴奕老老实实地道:“微臣过来守株待兔。”想见阿浔是真的,可换在平时,不可能这么晚来打扰她。
孟宗扬自然明白自己就是那只兔子,忙里偷闲地瞪了裴奕一样,这才道:“微臣近日寻找一位故人,叶大小姐不容易见,只得出此下策。”
皇上很有耐心地问孟宗扬:“使得你有意结亲且意欲夜入叶府——你找的到底是怎样的故人?”
☆、第40章
孟宗扬不得不答,道:“微臣七岁那年处境窘迫,重病缠身,险些乞讨为生,幸得一位富家小姐赏了一锭金子,这才有了治病投奔远亲的费用。记得那位小姐比我小三两岁,到京城后便命人寻找。”
“原来是想报恩。”皇上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