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十五章 看尽苍冥意已阑
第二日破晓,东方的山峦间透出微薄的曦光,像是一抹淡紫色的轻纱,笼在雾岚弥漫的青郁山林间。草叶上凝着晶莹的晨露,啪地滴到了鼻尖上,薛蓝田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下子醒了过来。
忽地从茅草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右手扶住头,由于宿醉的缘故只觉得头痛如裂。有些迷茫地观望了一下四周,空空的竟已无一人。薛蓝田心中一慌,不会苍冥又把她扔下了吧。太不够义气了,起码把她带出山林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不是害她么。
“苍冥苍冥”薛蓝田忍不住向着山林大喊起来,可是传来的只有一声声的回音,还有受惊的鸟群咿呀的怪叫。
“我在这。”终于在薛蓝田喊了不下十次之后,一棵高大的灌木上传来了一声懒懒的声音。碧绿浓密的枝叶抖了抖,露出了藏在后面的青灰淡影。
薛蓝田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喂,你坐那么高干嘛?”
没想到青年竟轻轻一笑,“你昨天在我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可是我最后一套衣服,我还想继续穿呢。”
薛蓝田看到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也会笑,立即抿嘴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挺幽默的,不就是一套衣服么我赔你一件就是了。”
苍冥淡淡看了她一眼,“算了。”
薛蓝田插着腰,站在树下仰着头,“唉,你下来呗。这么和你说话很累诶”
苍冥有些不耐烦,却还是从树上一跃,稳稳落到了薛蓝田身前。“你一直都这么吵么?”
薛蓝田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这个地方只有咱们两个人,我只能和你说话啊。”
苍冥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说过么,只收留你一夜。”
薛蓝田盯着他的右手,果然又是一壶酒,这个人还真是从早喝到晚啊,“你这样喝酒身体会垮的。你要是酒精中毒了,我可没法给你洗胃”
苍冥哪里知道什么是酒精中毒,不理她的聒噪,仰起头,又是一口。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么?怎么也没有人来管管你”薛蓝田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苍冥听后动作微微一滞,那双盛了重重山水的眼睛,带一点微微的蓝,忽地显出一点苦涩的情绪,不知其中暗藏了几多悲欢,几多过往。
薛蓝田看出他神色的改变,有些试探性地开口“不然我做你的朋友吧。”
“朋友?”苍冥轻轻顿了一下,眉目间带出几缕淡淡的萧瑟来,“我不需要。”
“每个人不都应该有朋友的么?你不寂寞么?”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是薛蓝田看出其实他心中还是很脆弱的。
苍冥苦笑道,“寂寞?有了朋友就不会寂寞么?”
薛蓝田神色一滞,仔细思索了半晌。“起码,起码有人和你说说话啊。你看你成天这么喝酒,万一丧失语言能力了怎么办?”
苍冥又饮了一口酒,眉目间带着暮秋般的萧索,“若是守不住,还不如从来没有过。”林中的鸟群嘶叫着穿上了云端,天空高远的惹人心伤。
薛蓝田看着微微一怔,原来又是个为情所伤的。心中忆起舒少白,不由苦笑连连。求不得,爱别离。原来她不懂,如今却是切肤之痛。不禁深深一叹,“她很美吧。不然,你怎么会这样伤心。”
苍冥没想到薛蓝田会猜中他的心事,眼中寒芒一闪,长剑出鞘,一线冷芒触到了薛蓝田的脖颈,泛着森森的寒意。“你若是以后再胡说,我就一剑刺穿你的喉咙。”看来薛蓝田一时口快,触到了他底线。
薛蓝田冷汗涔涔,轻轻移开了他的剑尖。“不敢,不敢了。”
忽地一方浅碧色的方巾从苍冥的袖中抖落,薛蓝田眼尖,抢先一步拾了起来。轻如蝉翼的帕子上用丝线绣着几行小诗——“琼楼秋思入高寒,看尽苍冥意已阑;棋罢忘言谁胜负,梦余无迹认悲欢。”笔迹清秀娴雅,绣功工整精细,本以为能令苍冥这般侠客倾心的定是个巾帼英雄,没想到竟是个兰心蕙质的闺阁小姐。
苍冥一看帕子,顿时变了颜色,想要伸手去夺却怕扯伤了帕子,只是怒气冲冲地看着薛蓝田。薛蓝田倒是不怕,看着帕子,若有所思,苍冥冷冷地伸出手,语气冰冷的吓人,“还给我。”
“既然忘不了,为什么不去争取?”薛蓝田面无惧色地看着他,眼神亮得惊人。
苍冥眼波一动,嘴角牵出几缕苦涩。薛蓝田心下一凉,莫非,那个女子已然香消玉殒了?却听着他继续道,“争取,呵,我又何尝没有试过。我不过是个落拓的江湖客,他们洛家哪里能瞧得起我。况且是她自己要嫁过去的。”
原来是嫁人了。薛蓝田看到他松了口,心下一喜。但若真的是那女子忘恩负义,他又怎能如此珍视,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你傻啊,女孩子的话怎么能全信呢”
苍冥眼神一亮,却转瞬间归于寂灭,“信与不信又如何?”
薛蓝田却依然坚持,“我这个人向来有债必还,又是个爱管闲事的。这事虽与我无关,但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欠了你一命,看来这次不得不管了。”
“你?你一个小姑娘,自身难保,能帮我做何?”苍冥落寞一笑,眼中带了几分自嘲。
“你可不要小看小姑娘。万一,我真的能够帮你呢?除非,除非你嫌弃她了”薛蓝田眉梢一挑,眼中带着挑衅。
“怎么会”果然激将法派上了用场,苍冥愤恨道。
“那便好,你把你们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我给你们出出主意。不准不说,否则,这帕子在我手中,万一我不高兴来个毁尸灭迹???”
苍冥无计可施,斟酌了言语,淡淡的开口,“她的名字叫洛梦余,是宁襄洛家的大小姐。洛家几代为官是有名的书香世家。那一年的绮灯节,我们相遇在青云寺的佛殿前???”
寺庙,总是一段风月开始的地方。不过他一个江湖客也会去拜佛?
苍冥看出了她的疑惑,“当时我在追查赵家村惨案的凶手,我虽是个游侠但是还是要生活。”
薛蓝田明白了,“你是以赏金为生?”
苍冥淡淡点头,“差不多。”
薛蓝田不再打扰只是听着他慢慢的说下去,说着他们的相识,相爱。江湖侠客和深闺佳人的故事在各种武侠小说中已然屡见不鲜,但是如今真真正正地摆在眼前还是让薛蓝田兴奋不已。不断地追问,“后来呢。”薛蓝田听得入了神。
却见苍冥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笑意,“后来,她生了极重的病,我要带她走,却怕她受不住颠簸流离,于是一直都没有动身。再后来,她与乾龙堡的堡主订下了亲事,我再想带她走的时候却被她赶跑了。也许从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也许,她心中从来都没有过我。”苍冥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嘲。这心事在他的心中压了太久,如今吐露出来反而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原来是这样,薛蓝田盯着手中的帕子,“看尽苍冥意已阑;梦余无迹认悲欢。”这诗句中嵌了两人的名字,才情匪浅,情深刻骨。其实要离开一个人不一定是无情,而是用情太深,怕对方受伤。苍冥,啊,苍冥,你竟然不懂。“你以为,她是嫌弃你了?不要你了?”薛蓝田把帕子轻轻递了过去。
苍冥握着帕子有些微微失神。“不然呢?”
“你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做或许是在保护你。”薛蓝田淡淡说道,心中却是一阵隐痛。
苍冥一听,猛地抬手,眼神明亮如电,“你是说???”
薛蓝田微笑着点点头。
苍冥心中一喜,忽然眼神又是一黯,“那有如何呢?她病得这样重,我又如何带走她。”
“你运气好,碰到了我。”薛蓝田得意道。
苍冥眼神中有些疑惑。
“听说过杏林山庄么?”
苍冥点点头,“自然听过,传说那里有个薛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若是梦余有幸能到杏林山庄医治,我便死而无憾了。”苍冥心中一动,眼中泛出了几缕亮光,看着薛蓝田道“莫非,你是薛神医的弟子?”
薛蓝田正等着得意洋洋地公布自己的身份,一听此话差点厥倒,拍了拍苍冥的肩膀无奈道,“兄弟,你也不问问本姑娘的大名。爷就是薛蓝田啊”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十六章 英雄救美1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十六章 英雄救美1
薛蓝田自报了家门,苍冥又惊又喜,却又有点难以置信。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杏林医仙,这种事情搁在谁的身上一时都无法接受。
不过薛蓝田大咧咧惯了,极豪爽地把解救洛梦余的事情给揽了下来。
“乾龙堡很大么?”二人一边向着山林外面走去,薛蓝田一边问道。
苍冥凝着眉,淡淡的点了点头。“乾龙堡建在乾龙山的山崖上,占了半座山峰,后面临着绝壁,易守难攻。”
“如此说来,我们要好好计划一番了。”薛蓝田单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第一次帮人做英雄救美的事情,心中无比兴奋,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候到了。
三月里,熏风暖阳,柳絮杨花,正是午后贪睡的时分,薛蓝田和苍冥却登到了一处幽僻的山崖上,山崖的对面便是传说中月行边境三省的武林执首—乾龙堡。
薛蓝田喘着粗气,坐到了一放大石上,看着对面山林间高耸巍峨泛着淡淡金光的楼阁亭台不禁赞叹,“这乾龙堡还真不可小觑,竟把这大半座山都开发出来。不过奇怪了,洛家不是很反对江湖人么,怎么会允许女儿嫁人乾龙堡?”
“乾龙堡一直霸着边境三省的漕运,连官府都要敬畏三分。”苍冥轻轻一哂,眼中含了几分嘲讽。
原来如此,怪不得府邸如此奢华。什么书香世家不过是嫌贫爱富的假清高。薛蓝田暗暗把洛梦余的家人暗暗鄙视了一番。
看着对面的繁密山林,叠嶂重楼,薛蓝田只觉得有些微微的眼晕,这山庄之大和王侯府邸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也不知道那洛姑娘被藏到了哪里。你可有地图么?”这重重楼台,层层守卫,难不成要一间一间地去找?
苍冥皱着眉轻轻摇头。“就是因为没有地图,所以才不敢贸然行事。”
薛蓝田淡淡皱了眉,苦思冥想起来。地图,怎样才能不以身涉险便得到地图呢。“啊有了望远镜”薛蓝田忽然兴奋起来,一下子把苍冥吓了一大跳。好歹自己也是从先进了几百年的现代化时代穿越过来的啊,初高中的知识虽然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毕竟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
苍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薛蓝田只顾着高兴,也不管苍冥到底听没听说过,直接问道,“有没有凸透镜?”
“凸透镜?”苍冥有些懵懂,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新名词。
薛蓝田这才想起来苍冥根本听不懂她说的那些名词,懊悔道,“哦,我忘了,你根本不知道。没关系,和我来,我包你大开眼界。”
苍冥似信非信地跟着薛蓝田下了山,二人又回到了宁襄的市井。由于要躲藏墨羽盟杀手的追杀,二人简单地易了妆容。薛蓝田装扮成了一个古稀老人,佝偻着身子,由苍冥小心搀着。看着自己眼前轻轻抖动的花白胡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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